雖然成功地邀請獄寺隼人進來坐下, 他又準備了絕對超過一人份的晚餐,但是餐具隻有一份,所以他們又並肩去廚房拿了一套餐具。兩個人在沢田綱吉的桌前坐下, 獄寺隼人繃著臉一言不發, 被他專注地注視著的沢田綱吉咽下一口米飯卻止不住瘋狂地冒冷汗,氣氛尷尬到他覺得自己能摳出一整個彭格列基地。

這樣下去不行,得找點話題……沢田綱吉僵硬地擠出一個笑容, “獄、獄寺君的手藝真厲害啊,果然你什麽都學得很快啊!”學校的內容也好, 有關黑手黨的事情也好, 獄寺君都是他們之中學得最快的那個。

“是這樣嗎?多謝十代目的誇獎。”獄寺隼人看出他的意圖, 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和善一些,“也沒什麽, 其實很簡單的, 方法和調料用料的劑量都記在書上, 照著做的話味道雖然不會特別突出,但也不至於出什麽問題。這些年我也試過做不少的東西, 總算沒有在十代目麵前丟人。”

沢田綱吉叼著勺子放空大腦, 腦補出了一副戴著護目鏡的獄寺隼人在實驗室裏用托盤天平稱量鹽再倒進菜裏的詭異畫麵……怎麽感覺是他做得出來的事情呢!

沢田綱吉用力搖搖頭甩掉奇奇怪怪的想法, 便聽獄寺隼人用一種無足輕重的語氣接著說,“畢竟已經過去很久了,我也做了不少的嚐試。對了, 十代目見到我那天使用的武器了吧?那個就是我破解了從密魯菲奧雷那裏繳獲的匣兵器,然後利用他們的技術給自己製造的。”

“……啊, 那個原來是獄寺君你做的?”沢田綱吉後知後覺地想起來, “那個和我認識的獄寺君的武器一樣,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

對了, 入江正一確實曾經對他提過,他們的世界是唯一有機會打敗白蘭的世界,因為在那個世界的入江正一接觸到了彭格列,進而讓彭格列有機會掌握了匣兵器,除此以外的世界線,彭格列都沒有能與密魯菲奧雷對抗的戰鬥力。

……其實也並不是沒有,這個世界不就是嗎?甚至,他們也距離擊敗白蘭隻差一步,但那一步卻成了無法跨越的鴻溝,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們曾經付出過什麽。

沢田綱吉被突然襲來的低落擊中了,他連忙多扒了幾口飯掩飾自己的情緒,獄寺隼人並沒有察覺到這一點,而是頗為意外地放下了筷子,“‘一樣’?也就是說你們那個世界的彭格列擁有匣兵器的技術嗎?也是用這個戰勝那邊的白蘭的嗎?”

沢田綱吉小聲地嗯了一聲,獄寺隼人停頓了一會,真切地感慨了一聲,“……真好啊,十代目。太好了,你們那邊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對於另一個世界可以稱之為幸運而造就的轉折點,以及因為那個轉折點所導向的截然不同的結局,獄寺隼人的反應並不是不甘心或是不公平,而是發自內心地想著——他們沒有經曆同樣的悲劇,真是太好了。

正因如此,察覺到了這點的沢田綱吉,也格外的為他感到不平。

他坐立不安地挪了挪身體,結果不小心碰到了被他隨手扔在一旁的遙控器,牆壁上懸掛著的幾乎算是擺設的電視應聲開啟。二人動作一致地轉向屏幕,便直接看到了一張他們熟悉又陌生的臉。

沢田綱吉不可思議地盯著屏幕,“阿爾托……不對,亞瑟王?他怎麽會出現在電視上?”夢裏那個稱呼不小心就脫口而出了,希望莫德雷德不在附近,不然他真的很擔心莫德雷德會拔劍砍過來。

“十代目,這個時代的電視姑且還在運轉,雖然節目已經不剩下多少了,不過還是存在的。”獄寺隼人回憶了一下今天的日期,“其中一個節目,就是對於亞瑟王的‘聖拔’的直播。”

“聖拔……?”

獄寺隼人猶豫著該不該讓沢田綱吉將這個節目看下去,“是的。十代目,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在你們來的路上應該沒有遇到什麽人吧。”

沢田綱吉壓下自己的不安,“嗯,一路都安靜過頭了,難道不是大家都躲在家裏嗎?”

“白蘭脫離這個世界的做法讓我們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在一開始,我們也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注意到的時候世界的毀滅已經開始了,現在隻有兩個州還存在著,更遠處的地方之外都是時空的裂縫,而那時在其他地方的人……包括除了我和藍波之外的其他人,都被卷進裂縫了。”

沢田綱吉的碗砸在了桌子上,就算是心中早有預感,從獄寺隼人的口中確認了這件事還是令他難以接受,獄寺隼人連忙接著說:“不,但是他們還沒有死!”

“作為世界基石一部分的彭格列戒指保護了他們的身體,他們並沒有死,但也無法回到這邊……於是,亞瑟王將他們的靈魂送進了盡頭之塔,作為資料保存著。”

“而現在活著的人們,也有很多在這樣一成不變的生活之中漸漸崩潰,他們向亞瑟王渴求安寧,而他……同意了。”

那就是,所謂的聖拔。

封火自高塔之上,向下眺望。

廣闊而荒涼的廣場之上,聚集了上千……不,應該有上萬人了。衣著打扮各異,人種與年齡也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之處在於,他們臉上的麻木之色。如果現在的他還具有人類之心的話還能注意到,有些人望向他的眼神甚至是仇恨的。

起初並不是這樣的。近乎神明降世一般挽救了這個世界的他,曾經得到了無數的歌頌與讚揚,盡頭之塔底的廣場一度成為最受歡迎的景點,那些失去與未知所帶來的恐懼,令他們一度將封火作為神明來崇拜,並期待著他繼續將這樣的和平維護下去。

可是……漸漸的,人類才意識到,長生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孩童不會有成長為人的那一天,因病痛而痛苦的人得不到解脫。夜晚不會再次降臨,星星與海的盡頭都隻能存在於人們的記憶之中……“明天”、“未來”,所有的一切失去了意義。

在時空裂縫第一次降臨時,封火去晚了一步,裂縫吞噬了那個六口之家中的五個,唯獨留下了患了重病的老人。那是時間停滯的第22年,被病痛折磨卻永遠無法得到安寧的老人用無力的手捶打著他的胸甲咳得撕心裂肺,她已經說不出其他什麽話了,隻是反複重複著同一句話,“為什麽……為什麽還要讓我活下來?”

她咳出的血染紅了光亮的盔甲,還濺在了封火的臉上。那時尚存在著悲痛的綠眸黯淡下來,胸腔內的情緒鼓動著帶來陣陣刺痛,他半闔眼簾將其中的自責都掩蓋住,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任由她發泄,甚至為了讓她不會受傷,而撤掉了自己的盔甲隻留下了一身純黑的西裝。直到她脆弱的手腕險些因為劇烈的動作而挫傷,他才以盡量輕的力度握住了她的手腕。

封火沒有去擦臉上的血汙,任由它停留在自己的側臉提醒著他的過錯,他在失去了一切的老人麵前緩緩低下頭顱,緩緩遞出一張手帕讓老人擦拭留下的淚水,“……對不起,我來晚了。”

老人鬆開了手,無聲地痛哭著跪倒在地,他條件反射想要去攙扶她,可意識到自己的存在隻會提醒她這份痛苦,便堪堪停下了腳步。

他一直等到老人不再哭泣,才再次開口。

“三天以後,我將會舉行聖拔。若是厭倦了現在的生活,就前去吧。”

當老人抬起頭時,他的身影已經消失了,隻是一件蓋在她單衣之上的西裝外套,還有手中的手帕在提醒著她發生過什麽。

這便是聖拔的由來了。從那一天起,每周舉行一次的聖拔都有至少千人參加,這個數目還在不斷增多。而隨之而來的改變還有更多,當他們明白永生所帶來的詛咒時,曾經的救世主也就成為了被痛恨的對象。

歌頌漸漸被痛斥所取代,鋪天蓋地的宣傳也被撕去。甚至還有人提出,世界毀滅其實是捏造的,一切都不過是亞瑟王的陰謀——是他想要抹消人類的未來,讓人類陷入永恒的絕望之中。

即使是麵對這樣的抨擊,封火也並沒有進行任何的解釋。人們真的就這麽毫無依據地開始相信他是罪魁禍首了嗎?怎麽可能。那隻不過是不再具有希望的人們在尋找一個發泄口好讓自己不會徹底發瘋,畢竟,指責他,已經是現在的他們最後能做的事情了。

所以……封火沒必要連這也從他們的手中剝奪。

隻不過……被時間改變的人,不隻有普通人,還有封火。若是曾經,見到這樣的他們,他大概會因亞瑟王的內疚而感到痛苦不堪吧。但是對於已經與聖槍相伴了百年之久的他來說,就算將這個數目再擴大十倍百倍,也無法在他的心中激起任何的波瀾。

聖槍一天天侵蝕著他的精神,他在進行聖拔時也越發地冷靜,從最開始允許他們放棄,到隻要來到這座廣場就不允許任何人反悔,到了現在,他甚至會以接近於神明的力量召出那些失去生的意誌之人,將他們送到這個廣場。

所謂的聖拔,也即挑選出未被汙染的純潔靈魂,將他們以資料的形式保存在盡頭之塔中,而剩下的人……他會親自開啟時空裂縫,將他們送入其中,也算是讓這個日益崩潰的世界的負擔能夠減輕一些,以讓它能夠更長久地延續下去。

純白的大麾在他的身後隨著風而飄揚著,頭頂的金色桂冠與金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他輕輕抬起右手,聖潔的光芒從他的掌心灑下飄向大地,接著,那光芒有生命一般落在了七個人的頭上,而七座光柱也陸陸續續地亮起籠罩了被選中的那七個人。

即使,被選中的人並不為此而感到欣喜。

“七個嗎。”封火的神情與目光皆是平淡如水,好像決定了萬人的結局於他而言是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你們的靈魂從未沾染汙穢,也即具有前往新時代資格的純潔靈魂。我會將你們的存在延續下去,這也正是為了人類的未來。”

“而剩餘之人——聖罰,即刻開始。”

作者有話說:

梅林(♀)的惡魔低語:你會被大家痛恨著、不被理解著,迎來慘痛的死亡呢。

編不出標題的第二天.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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