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高處不勝寒。

在樓頂淺淺享受了一下高處風景的封火, 就開始感覺到被風吹過的關節有點疼了。

要不是現在見到教授會影響他扮演的狀態,他一定要跑進心象空間裏去好好教育一下這位中老年罪犯,能不能多鍛煉鍛煉身體, 好好保養一下!

同樣是老爺子, 村正的錘子和刀舞得那叫一個虎虎生風,寒冬臘月裏照樣披一件衣服就開始鍛劍,以至於封火一直以為隻要是英靈就都強悍得過分……然後他就被老年病製裁了。

封火沒有折騰自己讓本就不順利的生活雪上加霜的興趣, 所以他前所未有地過上了規律至極的生活。

誰能想象到,犯罪界的拿破侖, 從不抽煙, 酒也隻調給他人, 自己不碰。每晚準時入睡,睡足8個小時。睡前還要做一套廣播體操, 上了床馬上熟睡, 一覺到天亮, 連醫生都要說一聲好正常。

時間來到正午,就該是午飯的時間了。他邁著悠閑的步伐, 從天台上走下一層。

這座螺旋塔的每一層都設置著不同的權限, 而這一層隻有他一個人擁有權限, 木製地板上鋪著羊絨地毯,桌椅零散又不乏美感地擺放在房間內,正中央是一座林立著近百瓶酒的吧台。窗戶全部被遮光窗簾遮蔽, 唯有牆壁上懸掛的壁燈與吧台內嵌著的燈帶在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封火拿出一張黑膠唱片放置在吧台的唱片機上,伴隨著哢噠一聲唱針就位的聲響, 輕快的鋼琴與小提琴的音符飄揚在室內。於是他邊聽著音樂, 邊從冰箱中取出了兩塊牛排和黃油, 熟稔地將牛排送入微波爐裏初步解凍。等黃油在鍋上化開, 就將解凍的牛排傾入平底鍋裏,油脂在高溫下滋滋作響,牛肉的香氣也飄散開來。

通訊器微微震動起來,封火隨著音樂輕聲哼唱著按下一個按鍵,接著便將牛排翻了個麵。廊前電梯液晶屏上的數字開始從1向上跳動,而這部電梯也搭載著他的客人停在了這間隻有極少一部分人能夠進入的“酒吧”之前。

電梯門向兩側退開,音樂落入她的耳中,她的低跟踩在地毯上,駐足思考了兩秒鍾,分辨出了這首樂曲,“舒伯特的鱒魚五重奏。”

“答對了。很輕快,很適合用餐時聽,不是嗎?”而此時封火也剛好將兩盤牛排裝盤,他背對著她淋上醬汁,“五分熟的西冷牛排,你在成名作裏吃過的那一份。最近有時候覺得記憶力有所衰退啊,我應該沒記錯吧?”

貝爾摩德的步伐微不可查地一頓。

他說的成名作當然不屬於她現在的假身份克麗絲·溫亞德,為了不暴露身份,克麗絲一向低調至極,一兩年才會有那麽幾條消息,以證實她確實還活著。他指的,當然隻有她真正擁有過的那個身份,莎朗·溫亞德。

果然沒能瞞過他。

她見到的教授是那個荷官,荷官的死訊被公布時她就明白了那個人不可能是真正的教授,她現在也不能肯定麵前的這一位是不是又一個替身。

“教授,你比我想象得要幽默,除了你,大概沒有人會將你和記憶力衰退聯想在一起。”貝爾摩德沒有將被識**份所帶來的緊迫表現出分毫,步伐優雅地來到那張桌前落座,“我曾經確實很喜歡西冷牛排,但那天我為了能讓畫麵更加有感染力,一共嚐試了十六次,加起來吃下了十塊牛排。”

“什麽嘛,我可是很平凡的啊,出現各種問題也沒什麽奇怪的吧。”封火假裝沒有看到她臉上閃過的欲言又止,將兩盤牛排分別擺放在她與自己的麵前,露出了恰到好處的笑容,“你確實是一名可敬的演員。演戲還真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啊,可惜我隻準備了這一份,要幫你換別的嗎?”

貝爾摩德隻當做沒有聽懂他的那句暗示,“不用了,教授所烹飪的食物,沒有浪費的理由。”

於是封火為她和自己倒了小半杯果汁,沒有酒,因為他們都很清楚酒精對於神經的麻痹作用,而麻痹對於他們這種必須時刻維持著理智的人來說可不是什麽好事。

“你是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呢?”

“教授很喜歡明知故問啊。”貝爾摩德意有所指道,“能夠得到‘這裏’,並維持著誰都不知道的神秘身份的人,隻能是你了。太過神秘,也是一種破綻。”

一年之前,螺旋塔所在的位置可不是現在的建築,而是一棟老舊的百貨大樓。

這座百貨大樓早就隨著時代發展而被淘汰了,每天的顧客門可羅雀,可它卻不像許多人想的那樣因虧損而倒閉轉賣,而是照舊照常營業著,完全將虧損扔在了腦後。

封火看中了它的地理位置與作為靈脈的可行性,調查了一番後查出,這間百貨大樓名義上的持有者是一個財閥家族,可財閥背後還有著另一個早該死了的人——烏丸蓮耶。

烏丸蓮耶擁有著常人難以想象的財富,大樓的營收對於他來說也是可有可無的,所以被作為洗/錢的途徑之一保留下來了。

但既然封火看上了,就沒有拿不下的理由。大樓在半個月之內被查出了洗/錢的罪行,土地被回收後出售給了他,他在這塊土地上建立起了新的螺旋塔。

這座樓早就被烏丸蓮耶忘在了腦後,或者說,除了他所追求的藥物“銀色子彈”,其他的事情哪怕是勢力擴張這種事情都不在他的考慮之中了,組織的運營和發展都交給了下屬們,除非是特別重要的事情,都不需要他親自參與,更何況是一塊地皮。

直到貝爾摩德在賭場失利,他才正視起了“教授”,進而發現……等等,他的地怎麽就成了別人的了?

封火:地皮?拿來吧你。

“我隻是稍微綁了我的朋友一個忙,而他也回報了我而已。”封火聳了聳肩。

貝爾摩德笑了笑,不再就這個問題糾纏下去,她舉起杯子,封火也了然地同她酒杯相碰,抿了一口葡萄汁後切下一塊牛排送入嘴中。

然後他被自己現在的廚藝深深地震住到了。

雖然在這個世界一年下來多少有些習慣了,但是他之前可是吃了十幾年的村正式美食啊,連平平無奇的飯團都能做得美味的村正家的飯!就算是封火自己,獨居的他也沒有這麽差的手藝!

他從未這麽清晰地體會到,莫裏亞蒂教授,是個鐵英國人。

貝爾摩德也在吃了一口之後放下了叉子,但凡她沒有這樣爐火純青的演技,現在就該表情扭曲了,誰能想象到賣相不錯的食物入口卻又腥又苦呢?她有些後悔自己之前說的那句話,可說出口的話難以收回,她隻能盡快讓場麵進入正式話題。

她撩起自己的金色長發,唇角端起一貫的莫測弧度,“那麽,該我提問了吧。教授不好奇,我為什麽會在今天出現在這裏嗎?”

就衝她給自己留的台階,封火也決定配合她一點,他微笑著對上她的目光,“這個結論不是顯而易見嗎?烏鴉不會放過自己看中的獵物。”

貝爾摩德神情未變,目睹他手中的餐刀將牛排自中間切割開,混著血水的醬汁在潔白的餐盤上暈開,“可我也不喜歡把到手的東西讓出去啊,無論是亮晶晶的寶石,還是一個落腳之地。”

“既然能夠認識到這一點,就好辦多了。”貝爾摩德放下了刀與叉,“那麽,我就直說了。能請你把海倫之淚交給我們嗎?”

封火眨了眨眼,擺出一副苦惱的表情,“那可不行啊。它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東西,更何況,你們不是已經輸了一次嗎?”

他的聲音有意識地壓低了幾分,昏暗的燈光之下他的神情晦澀不清,“還是說,你們也想試試看犯規作弊的結果呢?”

上一個犯規的人的下場,貝爾摩德很清楚。恰好此時音樂的節奏進入了最歡快的一部分,鋼琴奏出跳動的音符,她的心跳也有所加快,“不再考慮一下嗎?你與我們其實沒有絕對的作為敵人的理由。”

封火歎了口氣,貝爾摩德竟然從他的臉上看出了教誨的意思,“莎朗,我們都清楚真相的謊言,就不能算作謊言了,而是沒有意義的台詞。”

貝爾摩德背後的組織可以在他手裏有著他們需要的東西時忍耐他,可東西到手以後,還有什麽理由繼續容忍他?而封火也沒有讓那個組織繼續存在下去的想法,他們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己手下的幾條走/私線路什麽時候脫離了控製,如果能拿到他們有關藥物的研究資料,這個組織於他就徹底沒什麽用了。

貝爾摩德一時間沒有立刻接話。

封火端起酒杯再次喝下一口葡萄汁,眯了眯眼,索性直接豎起食指點了點身後,“在東京塔上,有一位你們的成員正在用狙擊槍瞄準我吧。”

貝爾摩德的心跳慢了一拍,如果不是他確信這次計劃隻有她和琴酒與BOSS三人知道,她幾乎要以為組織裏出現了叛徒。不然他究竟是通過什麽途徑得知的?還是說,他隻是單純地詐她一下?

“……教授,你確實很幽默。可這層樓拉著窗簾,就算真的如你所說,有著狙擊手在,他無法準確對你進行定位,有槍又有什麽用呢?”她鎮定自若道。

封火彎起唇,笑意並未深入眼底,“不是還有你在嗎?你就是活著的定位啊,莎朗。”

在他話音落地的那一刻,貝爾摩德在餐桌下的那隻手從大腿側抽出一支手/槍,槍口抵在了封火額前。

封火平靜的目光掠過槍口,落在持槍的貝爾摩德的臉上,“你讓我想起一個女人。我和你確實沒有作為敵人的理由。”

貝爾摩德輕笑了一聲,“你說的那個女人,也很危險嗎?”

“危險,美麗,且聰明,最重要的是,你們都能讓偵探落敗,我很喜歡這一點。”封火不急不緩地抬起手,握住了槍管,“你的朋友殺不死我,但我好歹也是名有風度的紳士,被冒犯的話,就隻能讓你們都付出些代價了。”

貝爾摩德與他僵持了許久,遲遲沒有動彈。

不是她不想,而是……她動不了了。連扣下扳機都做不到。

半晌,她後退了幾步,那把槍也墜落在了餐桌上,“……Gin,暫時撤退。”

她的話並沒有讓琴酒移動分毫,封火緩緩轉向身後,他的身後是厚重的窗簾,可他就好像透過阻礙捕捉到了正在百米之外的塔上駕著狙/擊/槍的男人身影。

在寒意籠罩身體的同一時刻,琴酒扣下了扳機。

子彈呼嘯而來,擊碎了窗戶和窗簾,精準地奔向封火的身體!可想象中的血花並未炸開,被擊中的隻有那張桌子,子彈穿透了實木的桌板,深深地嵌入了地板中。

在他正對麵的貝爾摩德親眼目睹了這不可思議的一幕。那枚子彈分明是奔著封火去的,可卻穿透了他的身體並未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Gin!”貝爾摩德語氣終於帶上了一絲急切,封火歪了歪頭,從桌上拾起貝爾摩德的那把小巧的□□,瞄準子彈來的方向。

“我沒什麽用槍的經曆啊,隨便試試看吧。”他自言自語地說著,不等話音落地,子彈已經出膛!

手/槍的射速與極限距離是所有槍種之中最低的,高空中的風向還會對彈道造成極大的影響,整個組織裏隻有琴酒有資格在這個位置進行聚集,這枚子彈根本不該有飛行那麽遠的可能性——可它就是飛過來了。

子彈正中琴酒的帽子,將他那頂漆黑的爵士帽擊飛出去,被子彈的溫度和衝擊力灼出一個巨大空洞的帽子滾出了很遠才停下。

破碎的窗戶攔不住狂風,窗簾翻飛著將陽光灑入室內,封火竟然渾不在意地走到了窗邊,抬起頭望向琴酒微微一笑,他知道琴酒現在正在透過狙擊鏡觀察著自己。

抓住唯一的麵對教授的機會動手是果決,可如果明知道手上的武器無法對敵人造成傷害,還要麵對對方的警告硬抗,就是衝動了。能在今天出現在這裏的人,隻能是又有能力又被烏丸蓮耶信任著的組織成員,而這樣的人還能活到現在,就不太可能是個蠢貨。

琴酒冷冷地同他對視了半晌,深呼吸了一次,率先收槍。

封火挑了挑眉,頗為欣賞他的風格,“他有沒有考慮過換個工作對象?”

貝爾摩德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本來該屬於她的任務就是情報與談判,而不是這樣直麵危機現場,要不是BOSS的命令,她今天絕不會冒險站在這裏。

“我想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他本人。”貝爾摩德維持著有風度的笑容,實際上很希望琴酒立刻被教授收拾一通,剛剛琴酒那一擊可是完全沒有考慮到她的,“今天的午餐很愉快,多謝招待。那麽,我就先走一步了。”

貝爾摩德於是站起身向外走去,而封火也笑盈盈目送她向外走去,她在電梯前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

“我聽說,你也時常會向一無所有的人提供計劃。既然如此,我也可以僅僅作為我問一個問題吧,無關組織。”

封火慢條斯理地點了點頭,“請問吧,女士。”

“你究竟想做什麽?”她說。

電梯在她的背後打開大門,封火思索了幾秒鍾,露出了笑容。

“人總是想要挑戰自己的極限的。而對數學家來說,證明自己的結論正確,就是一件無論如何都要做的事情。”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又來晚了,主要是這個情節不寫完感覺不順暢所以一口氣寫到現在(。)

因為之前忙得沒時間ff,我的m房沒了,所以寫到烏丸蓮耶的房也沒了的時候竟然有一絲爽(重點是這個嗎)

貝姐麵不改色地把那口飯咽下去,不拿奧獎天理難容。(雖然我印象裏沒提過教授做飯怎麽樣,這純屬我對英國人的刻板印象!)

封火:我也想要個靠譜手下,你有沒有興趣跳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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