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葉包著形狀齊整的三角形飯團, 在火爐上炙烤著,很快便散發出了夾雜著荷葉香氣的飯香味。

緣一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腹部,眼巴巴地盯著火爐上的飯團。封火忍著笑意, 將飯團翻了個麵, 又熱了幾分鍾才遞到了他的手上,“吃冷食對胃部不好。”

緣一乖乖點了點頭,便接過那被烤得有些失去水分的荷葉, 母親對於他的教育令他還記得先說一句我開動了,便對著飯團一口咬下去……冒著熱氣的飯團把他的舌頭燙得通紅, 但這不妨礙他的眼睛變得亮亮的。

飯團這種東西操作起來可以說是沒有任何難度可言, 將米飯捏成一定的形狀就算是完成了, 最多就是有些人會在飯團中塞些梅菜幹、蘿卜幹、烤魚之類的餡料,或是包上一層海苔。但不知道為什麽, 紅發青年準備的飯團, 米飯粒粒分明, 軟硬適中,將米飯的甜香味發揮到了極致, 其中夾著的梅菜幹更是恰到好處地為這個平平無奇的飯團賦予了不同的層次感。

緣一登時發出了最誠摯的讚歎, “好吃……!”

嗯, 正如他會鑒刀卻不知如何表達一樣,他品得出食物的美味與否,但最後說出口的還是最樸素的兩個字:好吃。

封火忍不住笑了, “是嗎?那就再多吃一點吧,填飽肚子為止。”他說著站起了身, 向門外走去, 緣一投來疑惑的目光, 他便解釋道:“老夫去把冶煉坊的爐火熄掉, 不必多慮。”

緣一這才想起來,在他穿過那層薄膜時聽到的清脆錚鳴。那些漂亮的刀,就是那樣鍛出來的嗎?

封火推開木板門,步伐穩重地向外走去,卻並沒有去草廬後身的冶煉坊,而是先前他將刀投擲出去的方向。

赤銅色發的青年停下了腳步,目光落在那柄刀身深深地沒入樹幹的櫻花刀紋之刃。他的表情鮮有變化,隻是在同緣一對話時,眉眼才會放鬆幾分,但仍是給人以難以接近的冷肅感,正因如此,這間村子的人雖然知道他其實沒有表麵上那樣難相處,可還是如非必要都不敢靠近這裏,大概也隻有緣一才會在第一麵就沒懼怕過他,還敢跟著他進屋子。

可如果說他在麵對緣一和村民時,表情是積雪那般難以靠近的冷,那麽在麵對這把刀,或者說這把刀用來警告的對象時,他的氣質便成了比刀劍更加銳利的壓迫感。

“老夫應該對他說過吧,不要靠近這附近,不要打擾我的工作。”他冷聲道,“為什麽違背諾言?”

一個身影從陰影中緩緩走了出來,月光下,他的額前竟然有一隻鮮紅的鬼角,麵部也生著奇異的麵紋。他先是定定地看了那把堪稱藝術品的刀幾秒,這才向封火低下頭行了個禮,“我的名字是劍鬼,無慘大人令我來詢問村正大人,進度如何了。”

“沒見過的麵孔啊,是最近才被轉化的鬼吧。”封火側眸瞥了他一眼,“也難怪他會派你來了。”

劍鬼詫異地抬起臉,封火發出了一聲嗤笑,“要問老夫是如何知道的……你應該去問一下其他的同伴,隻要是來過一次的的鬼,都不會想再見老夫第二麵了。”

“為什麽?”

封火沒有回答,他將櫻花切抽出,對著空氣輕盈一振,刀身便發出嗡鳴輕微震動著,那刀如之前警告他不要靠近緣一時一般,刺入了劍鬼腳邊的土地——月光伴隨淡粉的落花無聲地飄落在地,消隱無蹤。

劍鬼因那擦肩而過的死亡而身體僵硬不敢動彈,可又情不自禁被那那如夢似幻的畫麵所吸引,屏住了呼吸,接著,他便聽到那個握刀的刀匠語調平靜,“因為,老夫所鍛出的刀,是可以斬鬼的刀。”

由於答應了藤丸立香,再加上想對某件事進行測試,封火便向係統提出,想休息一下。

具體的方式嘛,便是這一次,他不會是最終的反派BOSS,而是作為反派陣營的一員,所以他也不需要去搞什麽大事以吸引主角過來,更不必非要以被擊敗的形式退場了。係統雖然很奇怪他為什麽要這樣做,但還是勉勉強強同意了……總不能不給一個一千年無休的人放假吧。

就這樣,五年前,封火在這個世界以千子村正的身份被召喚了。召喚他的人,正是這個世界的帶惡人,鬼之始祖,鬼舞辻無慘。

起初,封火還是對於這個身份感到很愉快的,畢竟他雖然金盆洗手(暫時)不做最終BOSS,不用急著去找主角,但還可以作為最終BOSS的引導者,親自培養一個反派不是嗎?他當天草四郎的時候都能培養出伏黑甚爾……勉強加上言峰綺禮吧,當奧伯龍又側麵導致了費奧多爾和太宰治的升級(此時的他還是相信太宰治是反派),那這一次正兒八經地培養一個世界之敵,也沒什麽難度吧?

然而,他忽視了兩個問題。

問題一,他在這個世界的馬甲是千子村正,生於戰國年代的名刀匠。他所鍛造的刀因成為過斬殺德川一係將軍的凶器,因而傳出了諸如嗜血的妖刀村正的傳說,並且,村正的本性便是隻要委托給他的工作,他就定會拿出全力去完成,僅從這個角度來說,他擔得起這個位置。可與此同時……他追逐刀劍,卻是希望以斬殺人的鋼鐵去拯救他人,不可能采用邪魔外道的手段。

封火不會違背村正的意願,用其他手段來引導鬼舞辻無慘,他最多就隻能換種方式,令無慘覺醒,意識到自己這能夠改變世界的力量的真諦。

然後這就是問題二了……鬼舞辻無慘,根本就沒有任何進取心!

拯救人類?改變世界?什麽亂七八糟的,他就要青色彼岸花,他追求的就隻有進化,進化到不再懼怕太陽這唯一能夠威脅他性命的東西!

最初,因為這層召喚的契約,封火還留在鬼舞辻無慘的身旁時,也曾經嚐試過令他清醒一點,“那麽,得到了那種花,克服了陽光之後,你想做什麽?”

鬼舞辻無慘聞言愣住了。

那間布置得十分典雅,卻絕對不會容許一絲光芒的茶室也陷入了寂靜,封火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然後鬼舞辻無慘親手打破了他的希望——身著繁複和服的鬼王冷笑了一聲,“到了那時候,當然是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了,無論是製造出更多的鬼奴役人類,還是統領這個國家,都是輕輕鬆鬆的事情。但你沒必要考慮那麽多,隻要盡快為我把青色彼岸花找來就是了。”

封火有點繃不住。

雖然說得還像那麽回事,但他確信,鬼舞辻無慘在他說出這個問題以前絕對沒有考慮過一點以後怎麽辦,現在也是完全不關心、不在乎的態度。對鬼王來說,他的鬼生追求就隻有那麽一個,隻要完成了這個目標,以後的事情都是信手拈來……雖然確實是這樣沒錯,但這樣簡單的追求,實在是令封火說不出話來。

如果那時坐在那裏的是他本人,他一定要問他:你就沒有考慮過,這個國家的一千萬人類之中,為什麽隻有你能夠得到這種不凡的力量?既然得到了這樣的力量,你也沒有考慮過去做出一些有人無法理解有人趨之若鶩的,或許能夠令整個世界變得更好的事情嗎?……如此展開,進而盡力讓鬼舞辻無慘意識到自身利益的追求不是終點,真正有夢想的人應該脫離低級趣味,把高度放在自我價值的實現上。

然而他現在是千子村正。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當場拔出刀,讓這個世界的反派砍號重來。

可鬼舞辻無慘並不傻,也許是因為從出生起就在為了活下去而絞盡腦汁,在保命方麵,他絕對是一個舉世無雙的天才。在召喚出封火的第一時間,他就感覺到了這名刀匠的力量足以對他造成威脅,無師自通地用了一條令咒:不許對他造成傷害。

這條令咒確實是有效的,可卻很有限,因為令咒的效果會隨著指令的範圍、持續時長的擴大而減弱。假如鬼舞辻無慘的命令是不可傷到他的性命,那即便因為沒有規定時長而削弱,對於對魔力抗性有限的封火而言,也算是一條相對絕對的命令。這條命令嘛……努力一下也不是不能抗爭。

可契約已成,縱使一餐一飯之恩,千子村正也定會償還,自然也不會違背這件“工作”與契約之緣。

封火心如死灰了。

說到底,砍了他又有什麽用呢,他又沒辦法繼承那個位置成為最終BOSS……要不,要不砍了自己的號吧。

在他真的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情以前,鬼舞辻無慘就忍受不了他這個一天到晚冷著臉,且無時無刻不散發著令他心驚氣息的從者,讓他有多遠滾多遠……啊不是,讓他自己搬出去,繼續找青色彼岸花,沒有傳喚絕不可靠近他。

封火於是開始不斷更換草廬的位置,不停地鍛刀、鍛刀、鍛村民需要的鐵器農具,時而外出尋找青色彼岸花。

他不知道這個世界的主角什麽時候出現,但是在那之前,他決定先將千子村正之名在這個時代延續下去。

他接受委托,為鬼舞辻無慘和他手下的鬼鍛刀,同時也鍛造著足以斬殺鬼的刀。因為後者的存在,無慘手下的鬼都十分不情願靠近封火的住處,一部分刀還流向了某個以殺鬼為目的而存在的組織,這令曾經肆無忌憚的鬼近期都有所收斂。

鬼舞辻無慘並非猜不出那些刀出自誰人之手,隻是那些用刀的劍士雖拿上了夠強的刀,卻沒有強到足以對他造成威脅,因此他就索性放任了——現在就翻臉的代價不可估量,即使有令咒在,他也不敢肯定,封火會不會拚著自己死也要和他同歸於盡,還不如暫時維持著現狀。

想打破這樣的平衡,說難也不難,隻需要一個契機。要麽,鬼舞辻無慘先得到青色彼岸花,到那時候他就可以放心地令封火自裁了;要麽……足以威脅到鬼舞辻無慘的劍士,先一步出現。在那之前,這樣的平衡還會維持下去。

憑借從者與禦主之間的契約,鬼舞辻無慘想問什麽其實也隻是一句話的事,但他偏偏派了手下的鬼來,無非就是來敲打封火一下,不要再摸魚了。

封火:不要因為自己在擺爛,就認為手下都在擺爛啊老板。

封火搖搖頭,“沒有他要的線索,但他要的武器鍛好了。”

聽到武器,劍鬼的眼睛一亮,他十分有耐心地等到封火轉身進了冶煉坊,把兩把大太刀、一把短刀、一把薙刀交到他的手上。

劍鬼忍不住抽出其中一把刀細細端詳起來。一般的刀匠會將自己的名字在最後刻在刀莖上,有的還會加上住處、鑄成的日期,這正是所謂的“銘切”,而眼前的這把刀也同樣墜著見字如見其人的銳利銘切——旬夜村正。

他感到有些意外,以至於哪怕他知道這可能引來無慘對自己的不滿,也還是問出了口,“村正大人,我以為您並不喜歡自己的刀為我們所用,既然如此,為什麽還要署名?”劍鬼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何時換上了敬語。

已經轉身準備回到草廬的封火停下腳步,他背對著劍鬼,“不寫上村正二字,就能否定那些刀帶來的殺業,與老夫的聯係了嗎?”說罷,他不等劍鬼作出回應,便邁開腳步走出去。

劍鬼呆愣地注視著他的白色羽織在月光下遠去,正想把腳邊的刀□□……便發現他去而複返,輕輕一抬手,那把劍鬼眼饞已久的櫻紋刀便落進了他的手裏,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誤以為這刀是送給自己的劍鬼陷入了沉默。這刀……不會還要拿回去送給那個小孩吧?

為什麽那家夥可以留在那間每個刀匠都會眼饞的屋子裏?為什麽之前還問了好像隻要他回答“喜歡”就要把刀送給他的問題?就因為他看起來是個小孩嗎?

要不……他也試試變成小孩的樣子試試看?

並不知道這隻鬼正準備做什麽的封火,回到草廬時,便看見緣一已經吃完了飯團,把荷葉整整齊齊地疊好放在桌上,端正地坐著等他回來。受限於孩童的身體,他有些犯起困來,腦袋一點一點地不住打著哈欠,可還是在強撐著等待著。

在今天以前的封火,覺得自己已經在無慘的手下鍛了五年的刀,他的心已經和手裏的刀一樣冷了。

但看到這一幕以後,他感覺到自己的防線崩塌了。

“千子村正,這是老夫的名字,是一名刀匠。”他說,“如果你無處可去,要不要留下來,幫老夫些忙?”

緣一靜靜地望了他半晌,點點頭。

“我是緣一。我能幫你做什麽呢?”

作者有話說:

封火:你看我這次不是最終BOSS,我也沒有在找主角了,真的有在休息

同時也在打新活動(指特異點的)立香:這次是休閑活動不算肝,我也有在休息

數次嘴遁無慘失敗的封火:蚌埠住了,老板你為什麽擺爛,你要支棱起來啊,反派不是這麽當的啊!!

國服的朋友們可能有的不知道,村正在2.6在給異星神打工,還是麻婆神父臉的拉斯□□的同事(大家了解後續的請盡量不要劇透後麵的一些細節哈)

所以……你們有沒有考慮過,這一次得到加強的其實不是主角隊,而是反派(。)無慘將會得到史詩級加強,快說謝謝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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