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了指樓上自己家的方向。

話問出口, 自己又反應過來,搖了搖頭:“不行,我現在還在追你, 不適合讓你去我家。”

她完全被他繞進去, 心裏還想著他說的“誠意”。

話音落,頭上忽地落下一隻大掌。

男人手掌在她腦袋上用力揉了下, 嗓音裏壓幾分低沉的笑。

“不上去了,今晚九點的飛機。”他說, “我就是來看看你。”

“又不是去多久, 有什麽好看的。”喬姝嘟囔, “你前幾天,有時間的時候, 也不見來看我。”

她譴責地看他一眼,神情好像在說:“男人,休想在我麵前裝深情!”

她的表情都寫在臉上。

巴掌大的一張臉,神態豐富。

江知野似被她逗笑,側睨著她,手指還沒從她頭上收回來, 絞弄著她垂下來的一縷長發, 聲線沉緩:“前幾天你有時間?”

“噢,沒有。”喬姝有些理虧地接了句,也忍不住笑起來, 卻又抓到了他新的小辮子,“你查我行程啊?”

“沒有。”他輕曬, “梁渠查的。”

“嗬。”喬姝冷笑一聲。

兩人又膩一會兒, 梁渠就來提醒江知野可以出發了。

從這邊到機場還要花一些時間, 喬姝戀戀不舍地打開車門準備下去。

才剛開始動作, 就發現從腳心處傳來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

每動一下,那種酥麻的感覺就更深一分。

“怎麽了?”江知野見她皺起眉,身子探過來,一手捏住她腳踝,順著她腳踝又往上按了按她的腿肚。

“腿麻了?”

“……嗯。”喬姝鼓著嘴,大抵因為想到要好幾天見不到麵,聲音裏含幾分委屈,聽著有點可憐。

江知野動作微微一頓,身子從座椅上下來。

後座空間不算小,他直接半跪在她身前,將她麻了的那隻腳放到他腿上。

他的指腹溫溫的,呼吸也近,低著頭,隻留一截圓圓的後腦勺給她。

他的發量很多,從喬姝的角度,甚至看不到他的發縫。

但腳踝被他握在手裏,有點羞恥。

喬姝腳往裏縮了縮:“沒關係,我緩一會兒就好了。”

縮到一半,卻突兀地被他抓回,他修長漂亮的手指慢慢往上,手法很嫻熟地幫她按摩。

車廂裏溫度漸漸升高。

車窗外,梁渠走到不遠處的花壇邊抽煙,給他們留足獨處的空間。

喬姝拿起手機看一眼時間,怕他錯過飛機,索性也不掙紮了,沒話找話地說:“你怎麽會這個啊?”

“什麽?”男人微抬起頭,黑眸幽深,“按摩?”

“嗯。”

江知野低下眼,指腹沿她腳踝往上,漫不經心道:“有段時間,每天要做很多事,就自己學會了。”

他似是無意在這個話題上多說,講得很簡單。

喬姝還以為他說的是在蘇城那段日子,忍不住又問:“說起來,我一直想問,你那時為什麽會在蘇城?”

這沒什麽不能講的,江知野言簡意賅:“我那時沒騙你。”

“欸?”

喬姝愣了愣,想到,其實當初兩人一起在蘇城時,喬姝也曾問過他這個問題。

是在她向他坦白陳德容的事情之後了,好像是為了“交換秘密”一樣,她也多嘴問了一點他的事情。

那時他說,是因為他媽媽去世了,他在媽媽的葬禮上,無意間撞見父親和她媽媽的一位好友有染。

他說得委婉,語氣也很冷淡,但無論哪一件,都很觸目驚心。

喬姝不由得又想起,之前她同阮廷頤一起去港城時,曾聽他講,江家是太平山頂的異類,別人家都姨太太外室一大堆,唯有江家,總出情種。

江知野這一輩,隻有他一個繼承人,是因為江先生對江太太一往情深,鍾情專一。

被掩蓋在豪門漂亮的糖衣之下的,是早就融化成一灘黏水的劣質糖果。

江知野話音落後,好一會兒都沒再等到喬姝接話。

他的手指輕柔卻富有技巧地在她腿肚上遊走,抬頭,半明半暗的光影裏,依稀能看見,小姑娘腮幫子鼓得像河豚。

眼圈紅紅,眼看就要哭出來。

他還是習慣叫她小姑娘。

無論過去多久,無論長到怎樣的年歲,她就是他心裏的小姑娘。

其實這件事過去太久了,他心裏也早就沒什麽感覺了。

但打心眼裏喜歡一個人時,好像要比對方,更能感知到他的痛苦。

喬姝扁了扁嘴,卻也不知道說什麽,隻好訥訥地“噢”一聲。

江知野唇角無意識勾了下,說:“我母親是蘇城人。”

所以他當初才會選擇躲到蘇城來。

之所以過得那麽辛苦,正因為他一路都是偷偷過來,搭黑車,用現金,完全沒有動用身份證和銀行卡。

那時他才二十歲,少年滿身傲骨。

他覺得江毓明惡心,所以不用他的錢,也不想被他找到。

他給她按摩一會兒,那種酥麻感漸漸消褪,喬姝動了動自己的腳踝,才忽然發現,他們兩人此時的姿勢——

好像有點曖昧。

她的裙角被捋了上去,白得過分的一雙腿被他固定在手掌之間。

他半蹲在她身旁,身子矮下去,看她時,便隻能仰起頭。

他慣是一副眼高於頂的模樣,還很少這樣落於下風。

喬姝看著他,又想起他之前的那些經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莫名覺得他看起來有點可憐。

“江知野。”她抿起唇,有些緊張地舔了一下自己略嫌幹燥的嘴唇,軟聲道,“我可不可以,再提前行使一下女朋友的權力啊?”

男人聞言,眉梢往上吊了吊,似是笑了聲。

他扔握著她那一截細白腳腕,她很瘦,腳腕也很細,骨節凸起,好像很輕易就能折斷。

他帶著薄繭的指腹漫不經心地覆在上麵,把玩、摩挲。

像是在把玩一隻上好瓷器。

喬姝腿上麻意散去,很快又被另一種酥麻感侵襲。

“可以嗎?”她又問一遍。

江知野側睨她,沉默了片刻,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模樣,低笑:“這次又要幹什麽?”

喬姝回答得很直白:“有點想親你。”

“……”

車裏又一次陷入寂靜。

喬姝捏了捏自己的耳垂:“不是我追你沒誠意,正是因為我很有誠意,才征求你的意見的。”

“哦。”江知野點點頭,“那你沒誠意時,是什麽樣?”

“直接強吻麽?”停了須臾,他又問。

!!

喬姝心裏又滾出一連串驚歎號。

“那倒也……”不必。

話未說完。

“來吧。”忽然,他說。

他說風就是雨。

話音落後,便很快弓起身,手指還握著她那一截腳踝,她的腿被推起,小腿與大腿相貼,擠在車座上。

喬姝沒有提防,後背本能地仰下去,抬起眼,就見江知野手臂撐在她身後倚背上,灼熱的呼吸纏上來,臉孔距離她隻有不到十公分的距離。

車廂裏本就被他身上那陣木質冷香所彌漫,此時,那絲絲縷縷的香味,混雜著獨屬於他的男性荷爾蒙,又以更加強勢的姿態,朝喬姝壓下來。

她的睡裙是有些巴洛克風格的,她之前在巴黎一間中古店裏買的。

上好的絲質外麵罩一層薄紗,霧靄沉沉的感覺。

隨她腿被折起的瞬間,微重的裙身也順勢往下滑了幾寸,露出白得幾乎有些晃眼的雙腿。

喬姝心裏一驚,下意識想去扯自己裙擺,手指還沒碰上去,一隻大掌卻先她一步壓住她裙角,防止它再繼續往下掉。

江知野視線垂落下來。

他的手掌堪堪壓在她腿根的位置,根根分明的手指,一半沒進她裙子的衣料裏。

喬姝張了張嘴,呼吸都頓住,仰臉看著他。

男人眼睫低垂,嗓音慵懶而沉潤,有些玩世不恭的味道,眼裏散開幾分笑,很大方地說道:

“給你強吻。”

.

喬姝心跳怦怦地跑上樓,感覺自己身上每一個毛孔都在散發著羞意。

她端起茶幾上自己之前倒的冷水,猛灌了好幾口,又拿手使勁朝自己臉上扇了扇風,才終於將心頭那一點羞恥的感覺壓下去。

停了兩秒,又忍不住,趴在窗戶的位置去往樓下看。

他那輛車還停在那裏,她上電梯那麽一會的時間,他從車裏下來了,懶散地靠在車門上,手邊拿了一支煙。

西裝的領子散開了,裏麵襯衫的扣子也散開了。

——是她剛剛的傑作。

喬姝臉熱了熱,咬住唇,下一秒,男人忽地抬起眼來。

隔幾層樓的距離,晚上燈光明明那麽暗,但喬姝還是覺得,自己有一瞬間,好似被他目光鎖住。

她的呼吸停了停,在“反正已經被發現,不如索性大大方方看他”,和“不然我就假裝自己是過來拉窗簾的吧”之間猶豫片刻。

還沒想好,手機忽然震動了下。

喬姝打開,看他發了一條微信過來。

是一條語音,男人聲音壓在夜色裏,聽起來有些啞。

嘴裏咬了煙,講話有些含糊不清的,但聲音很好聽。

“這麽粘人啊?”他問。

拖腔拿調的聲音,帶幾分磁性的軟,好似刮在她的耳廓上,帶起一陣過電般的酥麻。

緊接著,未等她回消息,他的電話又打進來。

喬姝接通,聽他講:“你開一下門,梁渠給你送個東西。”

“……嗯?”喬姝轉頭看了眼門的方向,邊走邊問,“什麽?”

“鑰匙。”他說,“這幾天我不在家,江小喬沒人照顧,你幫忙照顧一下?”

喬姝微微一愣,想說,你之前也經常不在家,不也有人幫你照顧。

但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沒辦法,她一出聲,嗓音裏的笑意太明顯了,反而像是變相的在吃醋。

她咬住唇,假裝很平靜地“噢”了聲。

江知野卻像是猜出了她心裏的想法,停了兩秒,低低地歎氣:“江小喬這兩天好像發//情了,粘人得很。”

他的聲音在“粘人”那兩個字上加重了些。

喬姝臉微燙,須臾,聽見他說。

“需要家長陪伴。”

……

喬姝又在**打了個滾。

距離江知野給她打完電話,已經過去兩個小時,她還是未能從那種盛大的悸動中回過神來。

明明,也不是第一次戀愛了,但那種深深的心動、小心翼翼的歡喜,卻好像無論遇見他多少次,都難以消弭。

第二天一大早,喬姝就去了趟江知野的居所。

他在容城有好幾處房產,長居的那一套,是市中心一個大平層,麵積不算特別大,但也絕對不小。

喬姝打開門的時候,才發現他請的鍾點工阿姨也在裏麵。

阿姨應該是已經接到江知野的消息,笑著問她:“你就是喬小姐吧?”

喬姝點點頭。

阿姨便帶她去看江小喬平日裏的活動地點,以及它的貓糧以及各類小零食的存放處。

喬姝怕記不住,拿出手機拍了下來。

阿姨看著她的動作,不由得說:“我在江先生家裏工作幾年,第一次看他帶女孩子回來呢。”

頓了頓,許是怕自己這話不嚴謹,又補充:“之前帶回來的,也都是他的員工。”

喬姝動作微微一頓。

這些天,她一直避開這個問題,是因為覺得分開這麽多年,江知野倘若中間和別的什麽人在一起過,其實也正常。

縱然她心裏會有點難受,但也在可理解範圍內。

但此時聽阿姨這麽講,就好像本來並沒有抱有期待的東西,突然落到自己頭上來。

她的唇角忍不住往上翹了翹。

轉念,又想,但是她這麽多年,也沒有跟別人談戀愛,所以也沒有什麽特別值得高興的,頂多算他們倆扯平了。

但是。

話雖然這樣講。

她還是覺得有點開心。

愛情是沒有辦法用具體的每一件事,來衡量輸贏的。

喬姝點點頭,故作平靜地“噢”了聲。

阿姨又交代了一些簡單的注意事項,就離開了。

江小喬明顯已經不記得她了,看到一個陌生人過來,瞬間躲到了陽台的窗簾後麵。

喬姝半蹲下來,拿一支逗貓棒去逗它,嘴裏還念念有詞:“你怎麽還不如你爸爸有良心哦?”

莫名被拉踩的江小喬:???

好在江小喬不算特別認生,喬姝逗了它一會兒,它就開始繞著喬姝嗅來嗅去,大概是想要熟悉她身上的味道。

喬姝把它抱起來,坐進沙發裏,一手擼貓,一手拿手機給它拍照。

於是,開完了大半天會議的江知野,剛出會議室,打開手機,就被喬姝的消息連番轟炸。

基本上都是江小喬的大頭照,中間搭配一些喬姝的自言自語。

“你兒子好能吃,不需要給它節食嗎?”

“它又去吃東西了。”

“今天上午第八次了”

“建議改名叫江小豬。”

最後一條是一個視頻,江小喬抱著一隻阿姨給它買的玩具魚,姿勢奇異,在瘋狂抖腿。

喬姝大概第一次見這陣仗,驚訝地錄下了全程。

然後虔誠發問:“它在幹嘛?”

江知野按按眉心,舉步走到旁邊一片落地玻璃窗下。

身後行人來往,到處都是腳步匆匆的都是打工人。

梁渠從辦公室裏出來,準備提醒江知野休息結束,接下來的會議又要開口。

忽而,卻見男人慢悠悠將手機湊到嘴邊。

正午陽光碎金一般落下來,襯得他眉眼愈發耀眼。

他微微低下頭,緊繃了一上午的唇角終於鬆懈下來,不動聲色地往上勾了下,聲線低沉卻很溫柔。

……

喬姝看到這條微信時,已經是下午。

可能因為昨天睡得太晚,加上今天又早起,她上午逗了一會兒江小喬,竟然窩在沙發裏睡著了。

醒來時,正是下午三點鍾的光景,整個世界有一種嘈雜又平靜的矛盾感。

江知野這處房子,正是整個容城最繁華的區域。

窗外車水馬龍,兩邊商場林立。

今天是多雲的天氣,上午光線還算明亮,有稀薄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

到了下午,一片烏雲罩在頭頂,視線以內都變得昏沉起來。

喬姝睜開眼的瞬間,恍惚還以為已經到了晚上。

聽到江小喬的叫聲,她才反應過來,她現在在江知野的家裏。

她揉揉惺忪的睡眼,從沙發上坐起來,看到江知野已經回了她的微信。

就隻有一條語音,滿打滿算隻有十秒。

喬姝點開來聽。

“不是跟你說了麽?它最近在發//情。”

男人嗓音低磁,隔著電波穿過來,好似帶了電流般,電得喬姝耳廓一片酥麻。

她的指尖微微一顫,一開始沒反應過來江知野是什麽意思。

回了一個問號過去。

很快,江知野回過來一個網頁鏈接。

喬姝點進去。

【貓咪發//情時會有什麽表現?】

底下的回答五花八門,但萬變不離其宗。

意思就是。

貓咪發//情的時候,喜歡抱著一個東西。

就像。

人類那什麽一樣。

……

喬姝咬了咬唇,恰好這時江小喬似乎是發現她睡醒了,搖著尾巴跳到沙發上。

然後又姿態優雅地往她懷裏鑽。

伴隨著的還有那種特別可愛的“咕嚕咕嚕”的聲響。

喬姝一半大腦在譴責:你這隻臉皮厚的小貓咪!

另一半大腦在叫:好可愛好可愛好可愛!

最終,還是可愛戰勝了譴責,喬姝一把把它抱進懷裏,直接拿著她和江知野的對話框,準備拍個合照發過去。

她半張臉都埋進江小喬軟綿綿的頸窩裏,抬起手機,正要按拍攝鍵。

忽而,手機裏傳來一道陌生男音:“江先生?”

是用日語講的。

喬姝為數不多的日語詞匯,讓她聽懂了這個稱呼。

她微微一愣,轉頭看過去,整個人瞬間僵住。

……

她不小心,竟然,按到了視頻通話!

通話那一頭,鏡頭晃得厲害,隻依稀能看出來,是自下而上的拍攝角度。

大麵積的黑色西裝包裹住一件設計感十足的印花襯衫。

他做時尚生意,總能在看似中規中矩的著裝裏,點綴上一點精巧而富有設計感的小心思。

襯衫領口有點大,白底黑色的刺繡花紋,托起一截有些不近人情的下頜骨。

會議室內陷入短暫安靜中,所有的目光都望向江知野。

而坐在會議桌中心的男人,視線下瞥,望向屏幕裏貼在一起的兩顆腦袋。

唇角微不可察地往上翹了翹。

他的手指點在桌麵上,喉結性感地上下滾動了下,聲線微啞。

“抱歉,暫停五分鍾。”他說。

他站起身,捋平衣身上因坐久而生出的皺褶,停了片刻,又想起什麽般,掀起眼皮,淡聲解釋。

“家裏人查崗。”

作者有話說:

誇我誇我,今天很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