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局開打後，羊欄把拖鞋也脫了。
對一個H島球員來說，光腳是要和對手拚了的意思，秦春曉和符碧揚打球時就被光腳的符碧揚打得滿場接球，一場球賽結束，全身都被汗淋濕了，但他也知道羊欄接下來要輸。
秦春曉站在比後場距離球網更遠的發球區，重新係好鞋帶，活動手腕，雙手將球往地上一摔，球高高的躍起、落下，被左手捕捉，開始有節奏的與地麵交擊。
“左手……”溫朗驚愕的看著秦春曉，立刻轉頭問秦春風：“你弟弟和你一樣都是左撇子嗎？”
秦春風點頭：“是啊，我和曉曉在這方麵都像爸爸，小時候幼兒園老師為了整齊劃一，要求家長糾正我們的左撇子，但我不習慣，哭了一場沒改，曉曉改了一半，吃飯寫作業都可以用右手。”
但左撇子這種先天屬性顯然不是說改就改的，何況秦家爸媽都不愛逼孩子，秦春曉可以右手寫字，成年後考駕照也是右手換擋，做其他事的常用手還是左手。
他一邊平板支撐一邊墊球那會兒，左手墊球就很順，換右手便要適應一下。
而在球類運動裏，左撇子意味著發力方向與其他人不同，也因此更難防禦，因此左撇子球員在網球、排球等領域都有優勢。
黃藍相間的排球被高高拋起，秦春曉助跑幾步，高高跳起，上身微微後仰，腿後彎，身體彎成一張蓄勢待發的弓。
強大的滯空讓他似乎在空中停駐了一瞬，接著核心發力，收腹與轉體讓秦春曉更進一步的帶動手臂的揮動，弓弦由緊繃到彈回，左手重重拍在排球的中下方。
帶著強烈旋轉的排球穿過人群。
場上許多人甚至沒看清球路，少數幾人看到了，試圖去接，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球重重落在了線上。
羊欄急忙道：“出界了嗎？”
羊耘將那顆球拋回場中：“沒有，剛好壓線。”
秦春曉發球得分，打出了一擊ACE球，他轉了轉左手腕，心道，球速還是不行。
他是體育生，身體機能已經是當前年齡能達到的最好，最近也刻意練了力量，可他要發100以上的球還是很勉強。
羊耘很滿意，對嘛，這才是21世紀男排該有的發球嘛，不管什麽時候，男性球類運動總是和暴力美學分不開，那種讓人幾乎看不清的高球速，以及背後象征的力量，落地時重重的聲響，就是男排最直觀的魅力之一啊。
跳發就是發球區的扣殺，必須要有威力。
羊耘覺得這記跳發比剛才的養生球順眼多了，秦春曉之前的球風軟得讓人想用二胡拉一曲《神經病之歌》做比賽的bgm。
羊欄呆呆的看著秦春曉，嘴裏緩緩吐出一個字：“草。”
在發現對麵那個小朋友排球水平過硬的時候，羊欄還以為他是某個青年隊裏的二傳或自由人，但看這個跳躍能力，還有左撇子，還有接下來他麵對的硬派到不行的強攻打法。
主攻到不能再主攻。
秦影帝下線，秦主攻暫時上線。
秦春曉開始頻繁朝口香糖二傳要球，再用強硬的扣殺擊碎對麵，他剛才偷懶打了養生球，但不代表他認為自己的彈跳和實力是需要遮遮掩掩的東西。
他簡短的喊：“我！”給我球！
口香糖往上一推：“走！”球給你！
羊欄連忙攔網，可是對麵的少年已經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跑到網前跳起。
秦春曉擊球的那一瞬，羊欄才發現自己的手隻夠得到對方的手腕，根本夠不到對方扣球的手掌與那顆象征著分數的球。
這是超手扣球，代表扣球者的球點高於攔網者的手，代表著運動員利用本身高超的彈跳力強行突破對手攔網。
砰！
球落地，秦春曉站穩，對場下比了個耶，羊耘將日曆一翻，心裏感歎，他就知道這小孩彈跳力不錯。
方才在場邊觀看時，羊耘就發現了，尋常排球運動員起跳時，臀腿胯等部位的發力會非常明顯，而秦春曉在打養生球時就跳得很隨意，腳一踮就起來了，明顯沒用全力。
他知道這孩子比表現得能跳，但能在麵對高出自己10多公分的攔網球員麵前打出超手扣球的話，這種彈跳能力就相當驚人了。
老爺子扶了扶眼鏡，判斷秦春曉的摸高至少有3米3。
而羊欄就很悲憤，他指著秦春曉：“你又演我？”
秦春曉：“啊？我怎麽又演你了？”
難道他不是很硬的扣球得分了嗎？沒借手沒晃人，更沒打時間差。
羊欄：“你之前都沒認真跳！”
秦春曉：“哦哦，你說這個啊，我那隻是養生，沒演你。”
麵對強隊時刻意一開始表現得跳不高，然後突然蹦高扣殺是戰術，麵對菜鳥這麽玩就是養生結束，想要展現自己硬的一麵。
秦春曉十分誠實，羊欄則又被氣到了，他在省青年隊打球時都沒人敢在他麵前養生！十幾歲養什麽生？太瞧不起人了吧！
強扣個兩三回後，秦春曉才真的又開始飆演技，時不時借個手，偶爾加個軟綿綿的吊球，各種攻擊套路不規律的使用，防不勝防。
秦春曉想迅速結束戰鬥。
旁觀的羊耘：小朋友的球風才硬了沒多久，就立刻變得比剛才更油了，把對手玩得團團轉。
可憐他家小羊，才退出省隊沒兩年，已經淪落到被中學生欺負的地步了。
由於馬凡綜合征導致的主動脈瘤，羊耘去年提前退休，卸下了Y省省隊教練的職位，被小女兒接回故鄉G市養病。
大孫子羊欄和他一樣身材高大，蜘蛛指，在中學結束後就被家人要求離開賽場，不得從事職業體育，因為在很多運動項目，被馬凡綜合征帶走生命的運動員已經太多了。
馬凡人群的平均壽命隻有40歲。
羊欄天賦中上，加上家學淵源，基礎紮實，打職業沒有問題，但進國家隊難，家裏人考慮許久，還是讓孩子放棄體育，專心讀書，羊欄在生命危險前從心的退役，平時又忍不住到球場上晃悠，最後被新同學拽到了野球場上，被一根油條欺負了。
羊耘看得出來，秦春曉是羊欄退出球場後遇到的最有實力的對手，即使沒有退役，他也未必贏得了對方。
雙方的球商和意識都不是一個層麵的，羊欄扣不死秦春曉，那小子身形靈巧，跑得飛快，就沒他救不回來的球，而且一旦他認為球會落什麽地方，秦春曉就先跑過去卡位，還卡得特別準，可見羊欄那點球路早被人家看透了。
不過大孫子還打得挺有勁的，羊耘也就放下心來，坐在旁邊，摸著肚子歎氣，但凡他還能跑跑跳跳，也不至於退役後發福，變成一個虛胖老頭，要是自己瘦個十斤，他就親自上去試試秦春曉的斤兩了。
10分鍾後，秦春曉在隊友們都不敢置信的心情中，砸下最後一擊扣殺，羊欄咆哮著撲過去接球，卻眼睜睜的看到那個球砸在距離指尖僅有一寸的地方。
秦春風將日曆翻到25號，和溫朗說：“我早告訴你體育生的運動能力不是普通人能想象得了，你看曉曉打對麵的大個子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溫朗心想很明顯對麵那個羊欄也有練體育的底子，可他還是沒贏秦春曉，可見秦春曉的球技也是遠超業餘水平的好。
第三局的比分是25：8。
羊耘笑嗬嗬的過來：“走，帶你們去潤福樓吃東西，仔仔，把你隊友也帶上。”
羊欄趴在地上，咬著腮幫子深呼吸幾下，一捶地麵爬起來：“知道了！”
這一場他有打到盡興，甚至隱隱找回了在省隊的感覺，那種麵對強大對手的壓力，腦力和體力一起被榨幹，整個人都被逼到極限，反而令他熱血沸騰。
好久沒打過這樣一場球了，可惜以前的隊友沒在身邊，有他們在，他未必會輸。
他沉默著穿好上衣和拖鞋，收拾好東西，離開球場前，回頭用手機拍下了球場，發了朋友圈。
羊欄
時隔兩年再次和職業級球員對抗，是個很厲害的小個子，長江後浪推前浪，我這個前浪在退役後居然也沒逃過品嚐被後浪拍死的滋味。
不過這場球打得超爽！
【配圖】
潤福樓不遠，眾人選擇步行過去，也讓才劇烈運動過的身體有個緩下來的過程。
說是讓老爺爺請客，其實沒人會使勁點，都意思意思點了不貴的，羊耘看了看，又加了幾道，才將菜單還給服務員。
他看著正喝水的秦春曉：“誒，小秦，你練體育幾年了？之前跟哪個教練？”
秦春曉坦率的回道：“從小學一年級開始，足球、排球、田徑都有練，初中開始專門和市短跑隊的吳教練訓練，就是幾個月前鬧出興奮劑事件跑路美國的那個，不過我沒有進市隊，沒吃他給的東西，藥檢結果也是清白的。”
羊耘、羊欄瞪大眼睛：“短跑？”
居然不是排球？！
秦春風十分驕傲：“沒錯，藥檢結果出來後，曉曉還遞補了去年市短跑比賽的青少年組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