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雨雪終於過去,天色開始放晴。

陽光從窗戶打進來,照在朱五書房牆角,那些蘭花地身上。陽光中,蘭花地枝葉旺盛的生長。

書房裏,李善長,席應真,劉伯溫等人都在。今日是朱五去淮安巡視之前,最後一次小朝會。

“洪武號已經下水試航,船體結實穩當不懼風浪,完全可以遠航,隻是風帆上稍微有些差池,已經命工匠抓緊時間調整!”

臨近年關,席老頭在說著工匠坊關於造船的事。漢軍的水軍天下無雙,可是無論是朱五還是席老頭,對火炮巨艦都有著巨大的癡迷。

“其餘兩艘二級戰艦也在抓緊製造中,原有的水軍戰艦大都號,和州號,定遠號已經維護完畢。”

朱五手裏拿著工部送呈的資料,聽著老頭的匯報。無意間餘光瞥見,老頭地氣色很好。

滿臉枯樹皮一樣的皺紋似乎淺了,川字紋也少了,最重要的是原來灰白的臉上多了些紅潤。

不用問,這就是陰陽調和,春雨滋潤的作用。

席老頭正滔滔不絕的說著,忽然感覺朱五的目光有些不對,再看看,發現朱五正用一種揶揄,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頓時老臉一紅,說話都有不些不利索了。不過隨即一想,老子睡都睡了,有啥不好意思地,還怕別人知道嗎!

於是用目光瞪了朱五一眼,嘴裏繼續說道,“關於二級戰艦,工匠坊眾工匠請漢王賜名!”

漢軍建造地二級軍艦,也是有九十門火炮地水上巨無霸。為了建造這些戰艦,朱五簡直投入了金山銀海。

今年大漢在鑄幣上賺取的差額六百一十二萬,幾乎都被朱五扔給了席老頭,用於戰艦和火炮。

“賜名!”朱五想想,“兩艘二級艦,一艘名嶽武穆號,一艘名文天祥號!”

無論是嶽武穆還是文天祥,都是曆史上抗擊外敵的英雄,而且是英雄中的英雄。朱五誌在反元,用這兩個名字為戰艦命名,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李善長和劉伯溫麵色有些怪異,他們這些傳統的讀書人認為,用先賢的名諱給戰艦起名,似乎有所不妥。

但是席老頭卻喜笑顏開,不住讚歎。

在朱五心裏,英雄是要被不斷提及的,是要被銘記的,更是要被大書特書的。

說完這些,朱五看看三人,微笑著說道,“昨日山東來信!”

三人馬上抬頭,山東是朱重八所在,那邊來信多半不是什麽好事。

昨日午夜,山東朱重八的親筆信送到朱五手裏。無論是朱重八還是朱五,其實現在都已經是合格的政治人物,比誰都能拉下麵皮。

信中首先感謝朱五送信示警,然後就是叫苦。齊魯軍糧草不濟,士兵缺衣少甲,軍械多有損耗雲雲。最主要的就是,要朱五賣給他們一些火炮。

“朱重八說想買一些火炮!”朱五笑了笑,“越大越好!”

“不可!”劉伯溫馬上開口反駁道,“主公,火炮乃大漢的軍國利器,怎能交於外人之手!”

“這個倒是沒啥!”席老頭在邊上笑著接口,“工匠坊的庫房裏,七十多門殘次的四十二斤炮放著也是放著,賣給他!”

劉伯溫麵上一呆,身為大漢大臣,如何不知道四十二斤炮的含義,四十二斤炮重兩千多斤,光是彈丸的重量就有四十二斤。

他曾親眼見過,火炮試射的場景。城牆上的門樓,一炮就給轟碎了。那場景那聲音,讓他這樣的讀書人,幾天都睡不好覺。

但是還不等他繼續說話,席老頭又道,“那七十多門火炮都是滑膛圓彈炮,現在咱們已經普及線膛尖頭彈重炮。淘汰的東西賣給他,還能賺些銀錢,何樂而不為呢。再說那些炮,鑄造的工藝不過關,怕是打上幾十發就會炸膛!”

席老頭一肚子壞水在臉上**漾,說起坑人頭頭是道,“況且火炮這東西沒有火藥,就是鐵疙瘩。他朱重八買地越多,越是依賴咱們!”

李善長也點頭道,“道長所言極是,臣以為可以讓朱重八用黃金交換。”說著,看了朱五一眼,“上次賣火炮給劉福通那邊所得的銀兩,雜質太多。”

“具體價格你們看著辦!”朱五笑了笑,臉色轉為鄭重,“今年估計能過一個消停年,但是明年又是大戰連綿。所謂居安思危,有些事要早做準備。”

除了山東朱重八的信,河南方麵藍衣人也傳來秘信,劉福通已經把已故明教教主韓山童之子韓林兒接到身邊,打算正月時建國稱帝,國號大宋年號龍鳳。

隻要他扶持韓林兒稱帝,元軍勢必往死裏打,同時山東也是幾十萬人的大戰,而遠在江南的朱五,正思考著如何能在著幾方焦灼的戰爭中,獲取最大的好處。

曆史已經麵目全非,根本沒有借鑒的地方。但為了大漢能夠繼續埋頭發展積蓄力量,無論是劉福通還是朱重八,都不能敗。

但是,也不能太過強大!

又說了一會,朝會散去,臣子們各自退下,朱五卻叫住了席老頭。

“老頭!”沒外人的時候,這兩人的稱呼很隨意,朱五笑道,“明天我要去淮安了,晚上來家裏吃飯!”

席老頭笑笑,“你家裏團聚,我就不去湊熱鬧了!”

“沒事,把你新媳婦和小閨女都帶來,咱們樂嗬樂嗬!”朱五壞笑。

席老頭本來帶著笑容的老臉一僵,隨後嘴硬道,“你聽誰說的,八字還沒一撇!”

“別裝了!”朱五忽然樓住老頭的脖子,笑道,“你看你這張老臉,滋潤得都快開花了,還裝啥!趕緊帶家裏來認認門!”

“去,沒大沒小!”席老頭看看左右無人,推開朱五。隨後想了想,說道,“杜鵑是個小門小戶人家的女兒,你這王府,我怕嚇著她!”

“有啥怕地?醜媳婦早晚見公婆!”朱五笑道,“就這麽定了,今晚上涮羊肉,你們早點來!”

說完,朱五轉身走遠。

席老頭在原地皺眉,醜媳婦見公婆?你娘地小五你是不是占老子便宜?

……

“五果!”

朱五一進後院,陽光下秀兒穿著一身簇新的皮裘飛奔過來,笑容如陽光一樣燦爛。

如今她已經告別了孩童的模樣,有了些少女的身姿,但是笑容和說話的聲音依舊天真爛漫。

直接撲倒朱五懷裏,抬頭眼睛眨阿眨地,笑著說道,“俺又好幾天沒看著你哩!”

雖然同在王府,但是朱五每天都是政事纏身,早出晚歸,兄妹二人見麵地次數,反而有些少了。

朱五歉意的摸著秀兒的頭發,“五哥忙呀!今天讀書了嗎?”

秀兒的臉上露出幾分苦色,撒嬌道,“五果,能不能不讀書了!俺一個女兒家,讀那麽多書幹啥?”

為了讓秀兒能好好的成長,朱五特意聘請了名師教導。可是啥名師在秀兒這都沒用,這丫頭就是不學。

朱五又十分寵溺秀兒,舍不得罵舍不得打,王府上下都知道,得罪王妃沒什麽,但千萬別得罪這個公主。

“誰說女兒家就不用讀書了,讀書是為了明智!”朱五好氣又好笑,“晚上到我屋裏來吃飯,咱們吃涮羊肉!!”

“好呀!”秀兒拍著巴掌,“俺最愛吃羊肉了!”說著,又拉起朱五地手,眼巴巴地道,“五果,咱們家裏,好長時間沒吃過狗肉咧!”

狗肉!

朱五忽然想起曾經的那件間破廟,臉色更加柔和幾分。當初就是這個小人兒,和自己相依為命,好不容易抓了隻野狗,還讓朱重八吃了半隻。

想到此處,朱五揉著秀兒的腦袋,柔聲道,“秀兒,等忙完了,五哥帶你去濠州,拜祭下你爹,好不好!”

“好!”秀兒低聲道,“俺都忘了爹啥樣了?”說著,又抬頭,“五果,你現在是漢王了,能找到俺娘的墓嗎?”

朱五心中一疼,當初自己能活命,吃的就是秀兒她娘親的賣身糧。

這個對朱五也有活命之恩的女子,不知屍骨葬於何處。

心中淒然,朱五笑笑,“回頭五哥讓人去找,玩去吧,五哥去看你嫂子!”

朱五走遠,秀兒撅著嘴默默的看著他的背影,臉上一百二十個舍不得,一百二十個不情願。

“公主!”一個平日伺候秀兒的嬤嬤笑著過來,給她披上大氅,小心的勸道,“公主現在是大姑娘了,不能動不動就往大王懷裏鑽……”

啪,就聽一聲脆響。

秀兒回手一個巴掌打在嬤嬤臉上,怒道,“閉嘴,俺和五哥地事,你少多嘴!”

周圍地下人皆地下頭,不敢作聲。秀兒公主年紀雖然小,可是脾氣卻大,而且性子有些捉摸不定,喜怒無常。

太過於溺愛,有時候會慣壞孩子。朱五不曾為人父,也不曾為人兄長,他隻知道要給自己這個相依為命地妹妹,全世界最好的。

所以,他在不知不知覺之間,寵壞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