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需要女人,遠大過女人需要男人。

這種需要並不單純是肉體,而是精神和感情。因為需要所以有愛,因為有愛所以會有家庭。

有了家庭男人才有後半生,不然永遠會像浮萍一樣,隨波飄零。說不上那天一陣風,就吹散了,吹死了。

老頭對那個杜鵑兒,肯定是有意思的。給人家錢,殺人救妮子,又把人家娘倆安頓在自己的宅院裏。

說沒那個意思,誰信?

但是他那張老臉,可能覺得掛不住。老一代知識分子都這樣,臉皮薄顧及多,得被人推著往前走。

朱五決定,推老頭一把。

老頭老了,一身病。若是再不推一把,恐怕真就孤零零一個人走了。

倘若有一天,老頭什麽都沒留下就走了,朱五可能會發狂。可若是留下些血脈,就是朱五的親人。

真正的親人!

……

造船坊裏乒乒乓乓,巨大的海船戰艦上掛著一個又一個渺小的工匠。

人類的智慧是無窮的,他們是自然界裏最渺小的生物之一,但是他們偉大的創造力,卻總能征服自然。

席老頭拿著圖紙,聽邊上幾個工匠,在講解施工的進度,還有材料供應情況,頗有些後世高級工程師的味道。

“趕工期的同時,也要保證質量!”席老頭麵色鄭重,“要是開去海上出了問題,就不是罰俸祿那麽簡單。咱大漢,軍械上出了岔子,一家倒黴!”

造船的工匠首領,趕緊拍著胸脯保證,質量一定過關雲雲。

席老頭點點頭,又帶著身邊人去了下個作坊。

造船那邊是噪音大,這邊則是岩漿一般的火熱,聲音也是及其刺耳,融化得沒有任何雜質的鐵水,倒入磨具中,散發出的熱氣,似乎能把人烤化了。

一排排成形的炮筒子邊,工匠們賣力的打磨,成品的區域裏,高級一點的工匠在逐個嚴查剛鑄造出來的火炮。

合格的炮身上朱砂畫個勾,不合格地直接畫叉,並且伴隨著檢查人員的破口大罵。

“真人!”見到席老頭,火炮作坊的管事,趕緊屁顛屁顛的過來。

席老頭背著手,頗有派頭,“成品如何?”

“這個……”幾個管事對視一眼,其中一個硬著頭皮說道,“三十斤以下的火炮還有七成,三十斤以上的火炮,成品率隻有五成!”

說著,生怕席老頭惱怒,趕緊補充道,“俺這就讓他們回爐,重新鑄造!”

“別了,重新回爐耗時耗工!”席老頭想想,“不合格的那些,單獨放在一個庫房裏。”

管事們心裏疑惑,卻不敢多說。

朱五的治下,工匠坊能如此迅速發展有一個主要的原因,淮北有煤,當塗有鐵礦。

有了煤和鐵的供應,在加上老頭傳授的冶煉工藝,火炮作坊才可以源源不斷的生產火炮。

但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火炮總會有一些殘次品。以前都是重信回爐,再次鑄造。

可是對於現在的工匠坊來說,回爐更加耗費人力物力,而這些殘次品火炮,席老頭也有別的用途。

賣掉他們,河南的劉福通一直是這些殘次品火炮的買主,而且聽說山東大戰在即,也可以賣給山東的朱重八。

席老頭走走停停的時候,小毛驤湊了過來,在老頭身邊說了幾句,老頭頓時變色。

“怎麽搞地?”

“聽府裏老媽子說,妮子前幾天還好好地,這兩天不知怎麽了,就說肚子疼,疼得滿地打滾,嗓子都哭啞了!”

杜鵑和妮子住在老頭地宅子裏,老頭雖然不去,但是那邊人三不五時,就把娘倆地生活情況報上來。

一聽說妮子那閨女肚子疼得不行,滿地打滾,老頭心裏咯噔一下。

“千萬別是闌尾炎!”

如果真是這病,在這個時代,估計隻有生生疼死了。

“去李家藥鋪,把他們家那個老祖宗請來!”席老頭背著手,快步往外走,“不來就綁來!”

“哎!”毛驤點點頭,擦下頭上的冷汗。

……

京城這幾天又是雨又是雪,地麵有些濕滑。老頭地馬車迅速的在街道上跑過,停在原本輔國後府地門前。

門房趕緊跑過來伺候老頭下去,可是不等他到,老頭就直接跳下來,身手有些利索。

也不用人帶路,老頭直接往後院走,迎麵過來一個老媽子,見到他趕緊行禮。

“娘倆人呢?”老頭沒好氣的問。

“回真人,在後院呢!”老媽子低著頭說道。

席老頭心裏一陣煩躁,“妮子還疼嗎?”

老媽子麵上一怔,不知所措地樣子落在老頭眼裏,頓時讓他有些火冒三丈。

“我讓你們好好伺候,你們就是這麽伺候的?”老頭氣哄哄地朝前走,“我不在這住,你們就不盡心!”

老頭很少發火,突然地不高興發脾氣,讓院裏地仆人都戰戰兢兢地閃到一邊。

當初朱五給他這座宅院地時候,連帶著裏麵幾十個仆人也歸了他。

聽說妮子病了,還病得很嚴重,老頭心裏煩躁的同時,把這些仆人也怪罪上了。

可是剛走到後院,老頭就愣住了,在院子裏拿著小掃把,一下下掃地的丫頭,不是妮子還是誰?

“不是說病了嗎?不是說疼得滿地打滾嗎?”

老頭有些發愣地時候,妮子也看到了老頭。掃把一扔,小小的人撲過來,甜甜地喊,“爺爺!”

小人入懷,心裏所有的疑問和火氣,在霎那間消失。男人都是這樣,就見不得撒嬌,見不得喜歡的女人和孩子撒嬌。

“不是說你病了嗎?”席老頭抱著妮子,笑著道,“到底病沒病?”說著,看著妮子因為掃雪,而冷得發紅地手,心疼地說道,“呀,小手都凍紅了,這些活有別人幹,你幹啥?”

“嗬嗬!”妮子地笑聲銀鈴一樣,“不幹活光待著多無聊呀,俺天天吃了睡,睡了吃,都胖了呢!”

老頭慢慢妮子圓滾滾有光澤的臉,笑道,“胖點好,胖才好看!”說著,又仔細的看看,不放心的問,“真沒病?”

“沒有,是俺娘讓俺裝地!”妮子摟著老頭地脖子,在他耳朵邊上說道,“俺娘說,你老也不來,是不是都不記得俺們娘倆了,讓俺裝病試試。嗬嗬,俺就知道您心疼俺,一定能來!”

要是別人騙老頭,老頭一定讓他後悔來到世上。但是此刻,軟軟糯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老頭那顆堅硬的心,都被融化了。

蒼老的臉上滿是笑容,皺紋在瞬間如花開一般綻放。

老頭樂嗬嗬的抱著妮子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目光忽然瞥見,後院正房的門口,站著一位笑盈盈的女子。

正是那位豆腐西施,杜鵑。

四目相對,老頭忽然有些尷尬,趕緊挪開眼光。杜鵑也微微有些羞澀,但是隨即,性子裏那份大膽和潑辣冒出來,再次直接地看著老頭。

“杜……杜鵑!”對方火辣地目光,勾起些老頭地回憶,也讓老頭有些不知道說什麽。

這也是為什麽渣男往往能討女人歡心地原因,因為單身久了,男人就不怎麽會和女人說了。

“把俺們娘倆放在這,您就走了。”杜鵑走過來,有些幽怨地說道,“一走就是好多天!俺知道您是貴人,又救了俺們娘倆,可這麽不清不楚地,算怎麽回事?”

杜鵑大膽地眼神,讓老頭心慌,坑哧癟肚地說道,“啥不清不楚,不是說讓你們在這住嗎?”

“平白無故,俺為啥要受你這麽大的恩德。”杜鵑繼續說道,“你救了俺娘倆,俺還沒有報答,俺怎麽能再受你如此的恩惠!俺們是窮人,住您這院子裏,渾身都不自在。

妮子說想您了,俺才想了這麽一個招兒,騙您來一趟。現在妮子看著您了,俺也把話說開了。這院子俺們娘們不能再住了,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住這,別人說閑話!”

“什麽閑話?”老頭急了,“誰敢說閑話?你們娘倆不住這去哪?還回去賣豆腐?還風餐露宿,居無定所地?你們就在這住著!”

杜鵑兒撇嘴,“俺一個婦道人家也知道,名不正言不順!您要俺們住,總得給個名份,讓俺們娘倆心安吧!”

名份?

老頭心裏一慌張,沒來由有些緊張,又有些欣喜。正好妮子地小手拽到他胡子上,老頭一哆嗦,脫口而出。

“你想要啥名份?”

杜鵑兒有幾分羞澀,不敢看老頭一樣,“既然您這麽喜歡妮子,不然……不然……”

快說呀!快說呀!

老頭心裏盼望著。

“不然你認俺當閨女吧,妮子就是您老地外孫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