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德的表情瞬間凶狠。

他死死盯住傷痕,眸中有劍拔弩張的怒氣。

這不是在針對梁雯,而是要透過淤傷死鎖始作俑者。

梁雯慌忙捂住脖頸,側過身不想讓他再看。

昂德卻沒給她逃離的機會,單手扳過了梁雯的肩膀,另一隻手徹底撩開了披散著的發絲,那纖細到仿佛一折就會斷的頸部終於完全展現在了他的麵前,青紅一片,最嚴重處發著紫,儼然可辨是幾個手印。

他的手慢慢靠近,卻在毫厘之處停下。

梁雯在顫抖,睫羽撲閃,投下的陰影紛亂閃動。

她緊繃著,好似扼頸的天鵝。

“雯。”昂德試著將語調放和緩,輕輕喚了一聲。

梁雯盡可能地維持鎮定,但臉上的笑容實在過於苦了。

這深深刺痛了昂德。

他承認,自己太過好奇了,也太過激進了。

三年未見過麵的梁雯好似一個巨大的謎團,明明沒怎麽變,卻處處透露著神秘,言語、行為都讓昂德無比困惑,他其實是有些不確定,有些擔憂到躁怒了,迫不及待想撥開那些偽裝的外殼,早些與自己熟悉的梁雯麵對麵。

這就像剝離一顆洋蔥,辛辣的氣味會讓人涕淚橫流,這個過程就是好比是相互較勁,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等好容易剝到洋蔥心,一個手重就可能碰得細碎,兩敗俱傷。

昂德看出了梁雯的為難,也不想逼迫了。

“我要是說不小心撞的,你會信嗎?”

梁雯眼眶泛著淡淡的紅,很小聲地講道。

昂德本在替她拉高衣領,聞言手上動作一滯。

多麽破漏百出的一句話,其中隱喻再明顯不過,是連大些的孩子都能聽出的異樣,可梁雯偏偏就這樣說了,或者可以講她就是故意為之。

她無心敷衍,又不想昂德繼續刨根問底。

所以再沒有比明言借口的一句話更好用的了。

昂德將她情難自已的委屈和傷心全都看在了眼裏,心裏百感交集,最終忍不住輕歎了聲氣,單手將眼鏡摘了下來,好似苦惱地捏了捏眉心。

不及梁雯反應,好像被一陣不知何起的和煦微風裹挾住,她就已經被環進了昂德的懷抱中,臉頰緊緊貼在胸膛上,下方跳動著的心髒鏗鏘有力,沒由來的心安,沒由來地一陣酸澀,太陽穴嗡嗡地跳動,眼眶被震得生疼。

鼻腔內全是屬於昂德的氣味,他今天的無袖短衫應該是新換上不久,洗衣液的薰衣草香馥鬱濃烈,但好像還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引得她更加神往。

不知道是從哪裏看到過這樣一段話,如果你對一個人有好感,那麽隻要你靠近他,總會從他的身上嗅到一種氣味,那不能用世上任何一種已知名詞來形容。

你並不討厭,相反還會被這種若有似無的氣味所吸引住,有人說這是荷爾蒙分泌的產物,還有人說這是愉悅度刺激到神經而產生的一種腦補。

但還有一種說法,這是你與他靈魂的羈絆。

這就像是月老的那跟紅繩,每天在茫茫人海中穿梭,與萬千陌生人擦肩而過,當有一天突然嗅到這種味道,就如同一種信號,你就知道了。

哦,他出現了。

他們就這樣靜靜擁抱了一會兒。

好像有溫熱的**奪眶而出,順帶潤濕了胸口的布料。

她感到太委屈了,程錚霆這個名字如鯁在喉。

哽到她連放聲痛哭的自由都沒有過。

而此刻在昂德的懷抱中,就有一種信號被源源不斷地釋放著,輕聲告訴她此時此刻一切都是安全的,想要做什麽也都是被允許的,哪怕是毫無形象的哭泣,哭到醜醜的,臉皺皺的,都是可以被包容的。

眼淚就這樣暫時叛逃了,聽從了信號。

昂德感覺到了,略微鬆懈了環繞住梁雯的手臂,與她拉開了些許的距離,梁雯有些沒反應過來,昂起頭來尋他的眼睛,滿臉的懵懂,鼻尖紅紅的,再配上那雙掛著淚珠的眼睛,楚楚可憐。

梁雯後知後覺,嚶嚀一聲就想躲。

簡單的同事關係中,不該出現這樣的眼淚。

未免太戲劇化了一點。

昂德的眼神暗了暗。

隨即手掌緩緩下滑,落進了梁雯的腰間。

他沒有再給她逃離的機會。

好似蟄伏許久的獵豹,盯梢住的獵物忽而要逃,原本出招便要一擊即中,能咬穿大型動物的鋒利牙齒卻猛然變換了方向,隻輕輕叼住了獵物的後頸肉。

昂德舍掉腰肢處源源不斷的暖意,猛地拉進距離,高大的身影將梁雯整個人籠在下方,一雙手不忘避開脖頸傷痕,附在耳後方,剛托起臉龐,略過梁雯驚慌錯愕的眼神,一個吻就落在了她的額間。

滾燙的呼吸灑落一片。

梁雯徹底僵住。

有煙花在她腦中倏地炸開。

好似猝不及防墜落花田,被驚擾的花粉洋洋灑灑散了她滿頭滿臉,柔柔癢癢的,忍不住就是接連的三兩個噴嚏,讓她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花香彌漫,能醉倒整個人。

梁雯在花海裏兜兜轉轉,尋不到出路。

宛如她此刻一團漿糊的大腦。

鬼使神差地,梁雯的手繞到昂德背後,一路攀至肩頭,明明情不自禁,卻隻把手掌小心翼翼地搭上去,也不敢挨嚴實,如水蔥般的指尖輕翹著,透著粉。

在她的視線範圍內,昂德的喉頭深深滾動了一下。

昂德空出一隻手,往自己肩膀處反摸上去。

而後準確無誤地捉住了梁雯的手指。

他一把籠住,攥緊在掌心。

一吻畢。

昂德依舊沒有鬆開手。

梁雯抖著肩膀,將將止住哭意,零丁如秋風落葉。

指尖勾顫,似是想要掙脫,又似是在做著不舍的動作。

“是我惹你哭了嗎?”

方才的侵略氣勢不知何時煙消雲散,此刻的昂德小心地望著梁雯,手指還捏在梁雯的手腕上,他輕輕地晃了晃,拇指無意地在那方因細瘦而過於凸起的骨頭處摩挲著,好一會兒,才緩緩地牽住手腕放到了梁雯身側。

“我以後不會再問了。”

他好抱歉。

是想趕緊憋回去的,但眼淚就好似斷線的珠子,受地球引力的控製,接連滾落,在梁雯的臉頰上蜿蜒出一道水痕,漂亮的麵龐此時就光滑的鵝卵石,帶著花紋的那種。

梁雯再也忍不住了。

昂德慌忙彎下腰,抬手替她擦拭眼淚。

“噓,不哭了,不哭了。”

昂德在哄她,雖然有些笨拙。

他還特意用的是中文。

風勢漸大,這句話被吹皺吹散,翻著跟頭跌進了梁雯的雙眼中,又激起了一疊淚花,在已經被泡得腫脹的眼眶內打著轉,模糊了視線,看什麽都好似一個一個色塊,唯獨昂德臉上緊張的神色一點也沒被消磨掉。

“晚安。”

是昂德先道的別。

他揮著手,是讓她趕緊上樓的意思。

梁雯腳步虛浮,一邊走著一邊裹緊外罩的襯衫,不見平息的風霸道地將氣流通通送進了袖口和下擺,將單薄的布料吹得鼓脹起來,發出嗤嗤的布帛緊繃聲。

她差點要被刮倒,背影單薄又無助。

回過頭時,昂德還沒有走。

距離有些遠,隻能看到他那身白色衣服,被風吹出了一棱一棱的褶皺,好似湖泊上**漾起的陣陣漣漪,他又抬起手,揮了揮。

梁雯站定,也半抬起手。

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見。

他有些近視,眼鏡好像還沒戴上。

今夜的所有,都好似夢。

一個晚好,故事開始了。

一個晚安,故事落幕了。

都出自昂德之口。

他遊刃有餘地把握著進程。

梁雯半是被動半是推就地配合出演了。

但她好像並不討厭。

第二天一早。

梁雯突然接到了拍攝延期的通知。

看群組內的聊天記錄,好像是因為攝影組的負責人突發熱感冒,這位負責人跟昂德已經是第二次合作,重要戲份缺不了他從旁輔助,索性就推遲了。

大家都歡呼這來之不易的休息日,但還是禮儀周到地在群組內跟條祝願負責人的病況早日康複,梁雯雖然沒有參與前述的討論,但也跟了一條關心。

而此時整個劇組內最著急的莫過於製片人,多耽誤一天經費就高速燃燒一天,可在這裏的一切都是昂德說了算,這是跟電影公司簽好的條例,所以他不敢催昂德。

最後隻能在群裏借關心語旁敲側擊,聲淚俱下地反複叮囑大家不要貪涼,尤其不要在洗完冷水澡後狂吹低溫空調,還鬧著要給負責人去送藥,恨不得三餐問候。

這下大家都知道了負責人病情的由來。

梁雯都能想到這會子的雞飛狗跳。

也就在這時,手機推送了一條國內文娛新聞。

一般來說,這類消息的最終命運都是被一鍵清空,但程錚霆的名字出現在文娛板塊,卻是不太常見的,況且是熱搜第一的醒目位置,還跟連了一個陌生的名字。

點進去後,梁雯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程錚霆又有了在捧的新人。

有娛記拍到了程錚霆陪這位新人高調亮相紅毯,宴會結束後同乘一輛車,進到了郊外的一間小別墅度過了整夜,第二天清晨程錚霆才獨自離開。

那間別墅,曾是梁雯住的地方。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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