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師?”

“人這一生,從這個世界上走一遭,前世來生什麽的都是假大空,活好當下最重要。講師告訴我,不要輕易就被那些人打倒。”鄭竹陽原先還有些低迷頹廢的精神氣,在提到講師這個人後,突然變得振奮了起來,少年眼底的那點被重新燃起的光比六月份的驕陽還要耀眼。

“倘若人生已經夠爛了,這人也夠爛了,那不如讓它爛得有意思點,隻要能夠讓自己活得盡興,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付出再多又如何?所謂的犧牲也不過是成功的必經之路。”

“那麽綁架走學生,也是你成功的必經之路,也是講師給你指明的方向嘛?”許為溪皺了皺眉問道,他腦海中不由得想到了楊舟月的那個案子。

楊舟月也是在人生失意時遇到的閔仲方,被人**著進入圈套裏,一步步走入絕地中。鄭竹陽的情況更要複雜些,講師出現在他受盡欺負的時期,帶給他的影響是一朝一夕無法動搖的。

“……”對於許為溪的問題,鄭竹陽身上那股精神氣立刻消減下去了一半,他沉默了一小會兒繼續道,“他已經沒有資格了,他背叛了我們。”

許為溪一愣,鄭竹陽這話不僅沒有對前個問題進行反駁,反而向他們透露出了另一個信息——內部產生了矛盾,這場綁架案中還有別的參與人員,可能也是和鄭竹陽一樣大的孩子。

話已至此,許為溪基本上已經明白了鄭竹陽做出這一係列行動的原因,不公正的對待,校園暴力,加上外部的蠱惑,處於懸崖上的少年,自甘墮入灰色的一麵。

所謂的付出、犧牲,出賣肉體,步步為營,明明是自己痛恨的人,卻又甘願在人麵前求全。鄭竹陽不相信無法庇護他的律法,也不相信警方,所以他要化身成赤烏,代替律法來製裁這些“惡人”。

“這些人坦然過活一生,也不過是人渣!敗類!他們的生存對於這個社會起不到一點作用,他們自私可笑!他們狂妄貪婪!”鄭竹陽抬起拳頭錘了錘自己的左胸膛,“我隻是用我的方式,去執行正義,為社會清理人渣!我犯了什麽錯?”

少年的聲聲質問衝破夏日熱浪,迎麵擊來,闖進許為溪的腦海裏,他曾經也有過這樣的疑問瞬間。初學律法時,因為課題需要,許為溪查閱了不少案子信息,加上實時關注社會動態,他也接收了不少社會新聞。

那時候的許為溪,隻覺得這世界糟糕透頂。但與鄭竹陽不同的是,那時候許為溪身邊有老師薑繼開,後來又遇到了幾位闊達樂觀的師哥師姐。

“鄭竹陽,律法是一道紅線,人性的底線,所以在這個社會中,約束人的大多是道德標準。生活中不乏有很多人,品性不端,肆意妄為,但這並不是公權+力可以隨意處置的。”衝動上頭的少年是沒有那麽多思考的,許為溪盡量放緩了語速,用最簡單的方式給鄭竹陽梳理,“公權+力就好比一柄劍劍,當這把劍被使用泛濫時,便如同懸於頭頂的達摩克裏斯之劍,人人自危,這絕不會是一件好事。”

“倘若你真的覺得律法不公,不如爭取機會,進入這個領域,總好過同公權+力激烈碰撞。”

“話說的好聽,你也不過是和那群懦弱的警察一樣的人。什麽達摩克利斯之劍,人人自危,你根本就不明白!人是有奴性的,帶上枷鎖才會老實本分,就是因為沒有懲罰,他們才那麽囂張,肆無忌憚!”

鄭竹陽越說越激動,他抬起手指著許為溪以及他身後的幾個警員,大聲斥責著。

“我為了今天的這一步,我放棄了那麽多東西,你在這裏跟我談人生,談理想,你跟瘋子講道理?”

“鄭竹陽,你很清醒,甚至可以說,你的聰明超出了同齡的大部分人。你想用自己的方式警醒那些人,但你要知道人的偏見是始終存在的,無關身份行為。”許為溪的藍牙裏,梁亭鬆不時地囑咐他一句冷靜處理,許為溪的性格容易在談話中偏向傾訴方,在做到感同身受的同時也容易讓傾訴方情緒泛濫。

談判的場地畢竟是天台,如果鄭竹陽情緒失控,會很麻煩。

“我該說你是沒經曆過還是該說你也是天真,你真的明白一些與社會相悖的事情被公之於眾後,後果是什麽嘛?你覺得假如被公開同性性取向的人是你,被校園暴力傷害的人是你,你還能像現在這樣,心安理得地站在這裏和我談論嘛?”

“你敢試試嗎?”

然而許為溪並沒有說話,他站在那裏看著鄭竹陽,少年玩味兒似的盯著他,像是等待著一出好戲開場。

耳機裏,梁亭鬆也清楚地聽到了鄭竹陽的疑問,此時他還驅車跟在救護車後麵護送,在將幾個孩子送進手術室之前,他都是不能離開的。

“為溪,轉移到別的話題上,不要順著他的話走。”

許為溪自然懂得這個道理,但在那一瞬間,一種奇怪的勝負欲自他心底湧了出來,這種欲望在聽到梁亭鬆的聲音後,更甚。

在三十秒的沉默後,許為溪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上安置的藍牙,“這裏,是跟警方的聯絡器,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會清楚地傳到慶州市公安局所有警員的耳中。”

梁亭鬆聞言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這個聯絡器隻是刑偵支隊使用,且是在線使用的人才能接受信息。許為溪編的這麽個謊言是想要做什麽,他心裏有了個大概。

“你不相信也沒關係,在場還有這兩位警員,他們的身上也是有聯絡器的。”許為溪向前邁了一步,“鄭竹陽,勇敢地承認自己的性取向,大方地展示自己所愛,並不是什麽令人羞恥的事。人生來便被賦予了愛與被愛的權利,不應當為任何人所詬病。”

“至於敢不敢嚐試……”許為溪輕笑了一聲,隨後將手移到左胸膛的位置,“我的愛人是男性,所以我是同性戀,換而言之,我愛他,所以我的性取向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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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溪:你居然問我敢不敢,有什麽是我不敢的?

鄭竹陽:我跟你打賭,你給我秀恩愛??

鬆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