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做老馮的男人被女人這麽一嚇,下意識地就要往後倒,然而女人的手牢牢地錮住他的肩膀,讓他的額頭不能離開槍口分毫。

“安,安老板,我……”男人雙手撐著地,被迫昂著頭看向女人,一時間慌亂到連句話都說不全。

女人把覆在男人肩膀上的手往邊上移去,而後直接掐住了男人的脖子,“老馮,你在答應交易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也會拿槍抵著你的頭。”

她身體往前一傾,雖然像是開玩笑一般,但麵上沒有一絲笑意,那雙極具迷惑性的桃花眼緊盯著男人的雙眼,殺意盡顯,“並且,我可以直接殺了你。”

男人緊張地咽了口口水,麵對麵前這位老板娘,打哈哈或者扯謊是沒用的,幹脆想到什麽說什麽,交代清楚少受罪,“我……早死晚死都得死,能活一時算一時!我要保命!而且那個人還有他身後的人開出的條件非常好!”

熒幕上的光忽而大亮,將男人臉上的表情全然暴露出來,自然也沒有放過人顫抖的橫肉。安琳娜鬆開掐住男人脖子的手,將手槍往後一收,在空中劃了道好看的弧線,而後放回了身邊。

“說說吧,什麽條件。”

男人聞言一喜,這是還有回轉的餘地,於是連忙踉蹌著爬起身,光也照亮了他被衣領掩去一半的胸牌[總經理 馮進]。

馮進把一開始一個叫做“講師”的男人來找他們談事,並達成交易輔助關係,到前幾天正式啟動該項交易的事情,詳細地給安琳娜講清楚。

安琳娜依舊是靠在長椅上,眯著眼聽著。她手裏這家KTV居於商業繁華區,在慶州也有幾年的曆史了,其他的KTV沒落時,創業初期的安琳娜討了幾百萬穩住了發展,才有了今天的輝煌。

她今天結束了兩個月的德國之旅,剛回國就聽手下的人說KTV跟別的人交易的消息。雖然對於安琳娜來說,這不算什麽錢,但好歹是費了點心力的,她想看看能夠回本多少。至於是否涉及到禁區,她並不在意。

她是個商人,早些年可能還會瞻前顧後,思慮甚多,但在這種名利場裏沉浮一段時間後,什麽軟弱心腸都被消解沒了。她們比世人更能深切的直麵那些血淋淋的事實,一但事物被標上價格,就算是禁區,也有人前仆後繼搶破頭。

隻要有足夠的信心全身而退,需要思考的就隻是能夠賺到多少了。

而在聽到馮進講到對方允諾的分成的時候,雖然沒有給出確切的數字,但是對方答應可以二八分並且KTV方八的時候,安琳娜還是驚了一下。

二八分,這個分成比,除非賺取的額度非常大,否則對方幾乎是白做工。真的有人會做這種虧本虧到家的買賣嗎?她有些後悔沒有早點回國,見識一下這位“講師”了。

畢竟這年頭,有錢人好找,有錢的活菩薩難找。

“那群學生現在被關在哪?”待馮進講完後,安琳娜才開口問道,她扶著椅子邊站起身,鞋跟落在玻璃地板上又是噠的一聲。

馮進指了指地麵,“安老板,就在這,在下麵。”

“你們還挺會藏?”安琳娜瞥了人一眼,這間特殊的包廂除了有不同於別的包廂的精致玻璃地麵以外,就隻剩下幾個高層才知道的秘密,地板之下有一個地下室。

更早之前這個地下室,是供一些富商豪太賭樂的,蕭條時期,安琳娜便把地下室擴開,充當雜物倉庫用了,但所謂的雜物也都是一些昂貴的物件,所以隻有高層才有資格知曉。

把學生們藏在這個地方確實安全,但也相當於KTV裏的秘密被人撬開了一些,這讓安琳娜覺得有些被冒犯了。她走到熒幕牆邊,伸手在前麵的某處摩挲著,而後掀開一塊拚接板。

一方鑰匙小孔便暴露出來,安琳娜轉過身從馮進的腰間拽下鑰匙串,迅速找到對應的鑰匙,插進鎖孔中。而後用手轉動了兩下鎖孔,用力往內側一推。

經過一小段過道後才是樓梯,地麵上布著燈光指引前進的方向,直到停在一扇緊閉的大門前。

安琳娜側開了身子示意馮進開門,男人接過鑰匙,摸了幾下鑰匙的紋路,終於找到了屬於這個門的那一把。將門打開後,馮進便立刻退到一邊。

屋子裏透不出來光,散發著一些奇怪的臭味,安琳娜記得這個小倉庫原本是有通風口的,這樣沉積的氣味是不應當出現的。她打開手機燈往一邊牆麵照過去,通風口被箱子堵死了。

手機燈往下落,照在歪七八倒躺在箱子邊的學生身上,安琳娜踹了馮進一腳:“誰讓你們封了通風口的,去看看人還活著沒。”

馮進暗道不妙,把學生關進這裏的時候忘了還有通風口這一茬,這些學生要是出事了,別說拿到報酬了,他得背上人命了!按照安琳娜的性子,估計會直接把他打得半死然後送到局子裏!

他腳步發軟,往學生們身邊移去,心裏求爹爹告奶奶祈求老祖宗開眼保佑,而後伸手探向幾個學生的鼻下。還好,雖然很微弱但還是有呼吸的!

馮進立刻小聲急促地朝門口的安琳娜報告情況:“安老板,還,還活著!”

安琳娜用燈光掃了掃學生們的臉,繼續放在地下室也不是辦法,她的雙眸微動,靠著門框思索了一會兒,突然一個想法在她心底顯現陰影。

“馮進,找幾個靠譜的人,把裏麵的箱子搬出來。”

風揉碎夕陽的幻影,卷進天邊橘色的霞光之中,林木樹梢的綠被熾熱的緋色掩去,仿佛要在半空之中燃起一場烈火。

香油店的老板把一桶桶的芝麻油裝上三輪車後箱,濃鬱的香味淹沒了整條街,引得路過的人不住探來目光,喇叭聲輕響兩下,吱呀的車輪裹挾著香氣往路的遠方駛去。

屋子裏傳來女人壓抑的哭聲,許為溪將目光從遙遠的天邊收了回來,陽台上雖然也是雜物堆積,但一點也不亂,整理的人是花費了不少心思的。

他移步走回了屋內,將門打開,讓窗外的夕陽景色可以落進屋內,而後走到梁亭鬆身邊。

鄭竹陽坐在他們的麵前,在過去的一個小時裏,他已經關於關泓升的事情給梁亭鬆講清楚了。麵無表情,仿佛自己隻是個看客,自己所講的事情也不過是從別處看來聽來的一般。

在講述與自身有關的經曆時,人們總是會下意識的站在第三者視角,愈是難以忍受愈是如此,仿佛這樣就可以將過去的自己與當下的自己割舍開,仿佛這樣一切就從從來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

而鄭竹陽的母親,原本以為警方隻是來調查學校孩子們失蹤的事情,一開始還有說有笑的,在聽到關泓升對自己兒子進行的長達一年半的忄生侵時,整個人都僵在了輪椅上。

原來每周出門去看書的兒子,根本沒有去書店,而是去那個惡人的家裏遭受不堪的對待。她在心裏回想起無數次兒子回家後倒床就睡的情景,她隻當兒子是走了一天路看了一天書太累了,哪裏想到別的原因。

她的手緊緊攥著輪椅的扶手,知道關節處被勒得發白,開口時隻能發出悲怮的哭聲。

“如果結束了的話,請你們離開……”女人仿佛轉瞬之間蒼老了數十歲,她癱在輪椅上,整個靈魂都被抽離了。

梁亭鬆翻看了下筆錄本,鄭竹陽已經交代的很清楚了,他站起身走到女人身邊,微俯下身將筆遞給女人,而後把筆錄本拿穩。

女人甚至沒有翻看筆錄,隻是草草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便把筆往薄布上一丟,閉上了眼。

“感謝。”梁亭鬆將筆錄收回,看了眼發著呆的鄭竹陽,“後續還會需要鄭竹陽同學提供證明,屆時會提前通知。”隨後走出了臥室。

許為溪從口袋裏摸出一張名片,走到桌邊將名片蓋在桌麵上,推到鄭竹陽麵前。那是張空白名片,上麵隻有兩句話,是許為溪在市局出門前臨時手寫的。

[如果你需要幫助的話,明天下午可以到西林餐廳來找我。]

鄭竹陽目光移到名片上,沒有說話,而是回到了之前的狀態。許為溪盯著他看了幾秒後,將名片拿了回來,團成一團塞進口袋裏。

“在無法挽回之前,謹記懸崖勒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