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攝入過多的結果就是直到正午的時候,許為溪才輾轉醒來。

四肢都使不上勁兒,臉上油膩膩的,許為溪翻了個身躺在**,努力回想昨晚的事,可是記憶停在酒桌上,他就記得自己在聽於沅在說話,後麵的全都不記得了。

但是看自己沒有躺在陽台或者院子裏,而是在臥室,許為溪稍稍放下心,雖然喝斷片了,但應該沒有出什麽大問題。

肉鬆窩在他的邊角,見人醒來,也懶懶地喵了一聲。

“肉鬆,過來。”許為溪朝著大橘貓伸出手,打了個滿是酒味兒的哈欠。肉鬆剛伸出爪子,似是被這味兒熏到了,整個貓往後退了好幾步,最後幹脆跳下床,跑到椅子上趴著去了。

“有這麽難聞嗎?”被貓嫌棄成這樣的許為溪有些鬱悶,把胳膊舉到鼻尖聞了聞,確實滿身的酒味兒。起床這件事也是需要緩和的,在好好洗個澡和繼續睡之間,許為溪選擇去洗個澡再回來睡。他抹了把臉,慢慢磨蹭到床邊,感覺清醒了一些後方才起身走進浴室裏。

微涼的水落到身上,便將酒氣兒去了一半,許為溪在浴缸裏泡了約摸一個小時後,才套上浴袍回到房間。

現下是沒有什麽睡意了,他走到椅子邊上把貓一整個抱起來,而後靠到床邊有一下沒一下地薅。

他找了半天,在被子裏翻出自己的手機,這會兒已經是十二點了,估摸著梁亭鬆已經下班了,隨手給人發了個午安,便刷今日的新聞去了。

按照以往應該是立刻就回了,這次許為溪等了半天,也不見梁亭鬆回消息。他切換到聊天界麵,看著自己空落落的單條信息,也許是在忙或者開會呢,許為溪有些失落地看著屏幕。

背抵著床頭有些難受,他伸手拿過枕頭往腰上一墊,剛想著躺下來卻被東西硌到了。許為溪坐起身往身下看去,待看清楚那是什麽後,他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間仿佛都凝固住了,心一下子高懸,堵住所有思緒。

那兩個東西他再眼熟不過了,雖然不知道自己夾在書裏的照片為什麽也會在這,但是那個竊聽器,是他第一次去刑偵會議室後,臨走前留在那的。他許為溪不是傻子,現在的情況再明顯不過了,能夠把這兩個東西放在這裏,還能讓他躺在家裏安穩睡一晚上的,怕是除了梁亭鬆外沒有第二人了。

從昨晚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將近半天的時候,梁亭鬆有沒有去查,查到哪裏了,許為溪不知道,但他隻知道梁亭鬆的不回消息多半源於此。

前段時間,許芳心問他要是梁亭鬆知道了該怎麽辦,那時候他還能打個哈哈表示說清楚就好,可是當這件事真的發生後,許為溪甚至已經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梁亭鬆了。

明明不久前他還讓梁亭鬆相信他,現在來看就像是笑話一樣,梁亭鬆怕是已經對他失望透頂了吧。

“喝酒誤事啊……”許為溪垂著頭,伸手把那兩個東西拿起來,丟到桌上。他整個躺倒在**,將臉埋進被子裏。

指邊的手機輕微地震動了一下,許為溪愣了幾秒,立刻拿起看了眼。是梁亭鬆發來的信息,他遲疑著點進去,屏幕上隻有一個字。

[嗯]

許為溪自嘲著笑了聲,他在期待什麽呢,說到底造成這樣的情況,是他自作自受,他一向秉承著做事就不要後悔的準則,此刻也一樣。

沒有什麽好後悔的,哪怕再難受也要自行承擔結果。

許為溪看著對話框,終究是沒有選擇問梁亭鬆現下在做什麽,他把手機丟到床頭櫃上。

把被子一掀,整個蜷進被子裏,這一刻,這一整天,他什麽都不想管了,隨便吧,等什麽時候梁亭鬆來問了再說吧。

女人癱坐在角落裏,頭發淩亂地貼在臉上,幾乎結成一團又一團,她雙眼緊閉著,突然隔壁的聲響把她驚醒。她連忙坐起身,一雙眼透出驚恐。原本姣好的臉龐,因著妝容的殘缺也變得狼狽不堪。

她慢慢移動身體靠近木門,將頭輕輕靠在門上,聽外麵的聲響。她知道隔壁那群人又開始“講課”了,每天早上那群人都會在那裏聚集,不知道在聊些什麽,但是每次結束時必然會一起喊口號。

頭頂上的門鎖傳來哢嚓的一聲,女人立刻往後縮去,緊盯著慢慢被打開的門。

兩個男人站在門口,如同看隻螻蟻般地看著她。其中一個中年男人她認識,她在這裏醒來後第一個看到的就是那個中年男人,這裏的人都喊他方爺。而這段時間裏,為了防止她逃跑,男人不時就會進來給她好一頓揍罵。

另外一個看著更年輕一些的男人看到她時兩個眼睛都直了,他沒管中年男人的目光,直接走進了小屋子,蹲在女人麵前:“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林……”女人往後靠著,後背已經貼上牆了,她的目光觸及惡狠狠瞪著她的中年男人,立刻便改了口,“我叫春燕……我叫春燕!”

中年男人這才滿意的收回目光。

年輕男人偏過頭看著中年男人,摸著下巴砸了下嘴,從口袋裏掏出幾張票子:“老板,我跟姑娘嘮嘮話成不?”

中年男人立刻過來將那幾張票子抽走,眉眼笑得快成一條縫了,“成,有錢啥都好說嘛。”他退出房間順手關上了門,望著手裏的鈔票冷笑了聲,這樣的年輕人他見過不少,一個賽一個的事多,來這都是要先驗貨的。

年輕男人聽著外麵的已經沒了聲響,抬頭望四周看了看,這裏應該沒有監控之類的東西,但是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一把抓住了女人的手腕。

林羽嚇得連忙掙紮,年輕男人有些無奈,隻得壓低聲音問她:“你是林羽嗎?”

林羽一愣,當即停下掙紮,呆滯著點點頭。

“我是派出所的警員,這幾天我們一直在找你。請你放心,我們不日就會將你解救出去。”年輕男人目光移動到門縫下邊,在有光影進入的時候立刻抬高的聲音,“跑什麽?就這小胳膊細腿的,小心我能給你掰折了!”

“不不……求,求你不要……”林羽雖然看不到,但是憑著男人的態度轉變也意識到當下的情況,隨即顫抖著聲音哭喊道。

“閉嘴!吵死了!”見著那陰影停在門口沒有離開的意思,年輕男人無法繼續給林羽精神鼓勵,隻能佯裝著罵罵咧咧起身,直接去拉開了門。閔仲方正站在門邊抽煙,見人開門,立馬換上了一副笑臉。

“小老板,怎麽樣?”

“行,明天我過來提貨。”

看著年輕男人皺著眉有些不滿的樣子,閔仲方也沒多說什麽,反正人這是已經決定要了,接下來等交了貨,要是不想要了,也跟他沒半毛錢關係。他伸出手指搓了一下,“您看這定金……”

年輕男人挑眉看了眼麵前油光滿麵的中年男人,從口袋裏掏出一小疊錢塞到人手上。

“把人給我看好了,別弄丟了!”

“是是是。”

年輕男人離開這裏後,看了看兩邊的路人,立刻快步的走到路邊的一家咖啡廳裏,他的便衣同事們把那裏當做一個臨時的集合點。

他拐進了洗手間裏,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撥通了上級的電話。

“找到林羽了。”

這道消息也在幾分鍾後傳到了慶州市局刑偵支隊,梁亭鬆立刻著手安排救援計劃。已經進入屋內的警員將屋內布局和大致人員數量記錄清楚,為了不打草驚蛇,依然采用便衣的方式,明天兩個警員跟年輕警員前往營救,其餘人員則分布在門前街道處,防止嫌疑人竄逃出來,對路人構成威脅。

以防萬一,明天梁亭鬆也會開車到附近協助。

失蹤案中的另一個人有了線索,隻要明天一切順利,成功將林羽解救出來,這個案子就算告一段落了。

梁亭鬆揉了揉眉心看著手機裏的消息,許為溪現在應該已經發現了他放在枕頭下的竊聽器和照片了,但是從中午到現在已經黃昏了,人除了中午發的那句問安外,就再也沒有發過任何信息來。

他現在並不想打電話去詢問什麽,也許世事就是這麽無常,他不知道許為溪在這段時間裏,想到的是逃避,還是想和他好好談一談。梁亭鬆願意給許為溪去思考的時間,但無論許為溪選擇了哪種結果,梁亭鬆都要知道當年的事情的真相。

兩個都在等對方先聯係的人就這麽捱過又一個無眠的夜晚。

嘈雜的聲音從對講機中傳出來,梁亭鬆坐在車中,目光鎖在目光目標房屋的窗戶上。

街上的便衣警員都已經準備就緒了,隻等昨天的警員過來了。

“出事了,梁組長!昨天的那個警員不知道怎麽了,來不了了!”對講機裏有人突然說了一句,蓄勢待發的眾人因這一下麵麵相覷。

梁亭鬆將對講機移至嘴邊,沒有絲毫猶豫:“按照B計劃,直接檢查進屋。”兩個被安排好的警員立刻到達現場,梁亭鬆跟上級確認過後,從市局帶了兩個紐扣型攝像頭,交給兩人。

接下來的行動裏,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兩人將無法收到指揮,隻能根據情況隨機應變。兩名警員在確認攝像接受情況無阻後,給眾人比了個手勢,隨後上了樓梯。

“您好,登記信息,請開下門。”

兩人站到門口後,交換了下眼神,敲了敲門。半天沒有人開門,兩人再次伸手敲了敲門,“您好,請開下門。”

這次如果還不開,他們就要準備破門了。

兩分鍾後,門被緩緩的打開,閔仲方眯著眼看著屋外的兩名警察,“是要登記什麽信息?”

警員將懷裏的外來人群臨時租住登記表在人麵前晃了晃,掃了眼站在閔仲方身後的兩個高壯男人,移開視線往屋內看去,“定期檢查外來人口而已,你們這幾個人啊?”

“我們這兒沒啥人,平時就我和幾個來這邊打工的兄弟將就著住著。”閔仲方接過紙準備隨便寫幾個名字糊弄過去就完事了。

沒想到另一位警員突然開口:“你們這是生活的地方嗎?怎麽客廳空落落的,都沒個家具?”

閔仲方心下一凜,捎帶著連筆下的字都糊了,他堆著笑連忙應道:“都是大老爺們的,沒有那些窮講究。”

“我看你們這房子安全做的也不到位啊,怎麽在家裏擺那麽多泡沫,萬一著火了這一片都得遭殃!”警員伸手指著堆在另外幾個門前的一堆泡沫紙板,腳已經邁進了門檻裏。

“是是是,我們一會兒就處理,立刻馬上!”在閔仲方身邊的男子剛想側過身擋住警員的路,被閔仲方滑過來的眼神製止住。

男子了然地縮回了身子,往客廳裏走去,手插在兜裏看著進來的警員。警員在腦海中回憶昨晚已經製定好的搜查計劃,這個時候必須要沉住氣,不能打草驚蛇,他環視了下客廳,伸出手翻動了下牆上的變壓器。

門外的警員輕咳了聲,望著閔仲方寫下的名字:“你這字寫得都快飛了啊,我們後續登記工作很難做的,後麵這幾個重新寫一下,把從哪來的也寫清楚了。”

閔仲方在心裏暗罵了一句,這條子是存在找他不痛快呢,磨磨唧唧的。但麵上還是依人說的那樣,跳到了下一行重新書寫。

屋內的警員往裏走著,房子裏的布局很簡單,跟繪製出來的圖別無二樣,他例行檢查了下衛生間,打開門,裏麵擺放著一整排的牙刷杯子,牆邊靠著好幾支掃帚。

接下來就是臥室了,警員伸手推了推門,門紋絲不動,應該是被鎖住了。警員心下一緊,特地將臥室的門鎖上,極有可能是把人藏在了這裏,他眉間緊蹙著,看著身側的男子,“把門打開。”

男子猶豫了片刻,不情不願地從口袋裏摸出一把鑰匙插進鎖孔裏,然後將門打開。

臥室裏並沒有如警員所想的那樣,出現林羽或者別人的身影,室內沒有床,地上鋪著一大片的毯子,上麵胡亂地卷著一些被子枕頭。在邊角處擺著一個家用冰櫃。

警員還沒有鬆口氣,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接下來再去查看的就是昨天所記錄的關著林羽的小屋子了,就在走廊盡頭。

他不由自主地想要伸手去摸腰上掛著的警棍,再考慮到身旁的男子後,竭力忍住了動作。小屋子的門溢出一條縫,還發著一些吱呀的聲音,像是故意等著人去開。

“沒想到你們這邊的消防安全還是可以的啊。”警員突然開口道,想要借此緩和下當下的氣氛,也能稍稍轉移下男子的注意力。

但是男子沒有說話,隻是氣憋在鼻腔裏哼了一聲。

而此刻坐在車上,時刻盯著監控的梁亭鬆的心也懸了起來,搭在腿上的雙拳不由得握緊,目光緊鎖在門上。

警員緩緩地深呼吸了一下,走過去,伸手猛地推開那扇門。

裏麵。

什麽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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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更新了!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