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員們通過對下水道路線排查,果然找到了已經移動到安海區邊緣的章海雅夫婦,同時也在第一時間詢問了許為溪的情況。但兩人矢口否認自那頓午飯後與許為溪再見過,也不清楚可能是什麽人帶走了許為溪。

章海雅和胡宇夫婦畢竟涉及時經十數年的殺人案,如今已被捕歸案,須立即押送回慶州,但關鍵時候,梁亭鬆也不見了。

張呈第一時間去找了和梁亭鬆共事了多年的路季商,後者盤腿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連續高壓緊張地操作,他現在急需要休息。但畢竟事及自家老大,他沉默了幾秒:“等就好了。”

張呈抓了抓頭發,幾次開口又閉上,一堆話堵在嗓子眼愣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幹脆關了門,讓人好好養神,繼續去跟進排查進度。

章海雅夫婦落網的消息也很快就傳到了許家,一直坐在大廳裏的許裕德,在聽到依舊沒有許為溪消息的時候,兩眼一黑,隻覺得腳下都站不穩。

幸而老爺子平時多愛走動,素來硬朗,才沒直接昏過去。

“四財啊,咱們的線多少人啊?”許裕德坐在木板凳上,看著天上被厚重團雲遮住的月亮。

許裕財坐在對麵,手裏抱著杯已經捂涼了的茶杯,沉著聲道:“多得是受過許家恩的。”

許家有本無形的賬,這賬並不在許家人心裏,而在那些受恩人心中。這些年許家老輩兒幾個,尤其是許裕德,幫助過的人,遍及南北,行及各業。

許裕德雙手合十對著天,閉上眼睛在心裏默念了句心經。

“也該還還人情了。”

原本訂好了機票要回臨海的許芳心,在上機前的最後半個小時裏,被一直忙碌工作,仿若不沾別事的任維烈勸了回來。

“大哥當年走的時候,給我留了個東西,說要給你。我之前……你也知道。這兩天在收拾東西的時候,突然想起來了。看起來是蠻重要的,嫂子你方便的話,過來拿一下吧。”

“什麽東西?”許芳心尋思著,再重要回來看也來得及,我兒子都不見了,我還看什麽東西,“你寄到臨海吧,或者等我帶著小溪回來了再看。”

任維烈用夾著煙的手揉了揉額頭,嘖了一聲:“嫂子,我覺得你現在就過來會比較好……”

聽完任維烈後麵的話後,許芳心站在航站樓入口的地方,望著不斷湧向裏麵的人,廣播提示三次喊到了她的名字,在第三次通知結束後,許芳心拉低了太陽帽的帽簷,轉身離開了機場。

許芳心之後便立刻開車往任維烈的住處去了,然而那棟房子早就空無一人了,任維烈在沒有任何人告知的情況下搬離了自己的居所,許芳心再打電話過去的時候就無人接聽了。

“任老二你到底在幹什麽!”許芳心咬著牙看著手機屏,她就不該聽任老二的鬼話,就算任守楨真給自己留了什麽東西,還能重要到比兒子的命更重要嗎?

“是任老師的親戚嗎?”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正站在下層樓梯,一手拄著拐杖,臂彎裏是些新鮮的蔬菜,她眯著眼看著許芳心,出聲問道。

許芳心一愣,斂神放下了手機,隨後點點頭:“我是任維烈的嫂子。”

“那就是了,任老師說這兩天他有個親人要上門來,讓我把東西給這個親人就行。”老太太扶著扶手顫巍巍地邁步走上台階,“我去拿給你。”

許芳心連忙放下手裏的包,走下樓梯扶著老太太上樓。

直到大半個小時後,她終於把這個住在沒有電梯的十層小高樓頂樓的老太太送回了家,而後拿到了任維烈要給她的東西。

那是一封用老式信封裝起來的信。

“你就在這看,任老師說了,看完就讓我扔馬桶裏丟掉。”老太太站在門口,堵住許芳心的路,抬了抬拐杖,指向客廳的長凳。

許芳心了然地拿著信走過去坐下:“老人家,任老……任老師平時對您挺好啊?”

老太太扶著牆走過來,在長凳一側的供桌前站定,而後伸手從一邊的擺台裏拿起三根香,打火機打了半天把香點上,念叨了幾句,插在了香爐裏。

做完這些,老太太才走到許芳心邊上坐下:“任老師平時一大早就來給我送菜啊,是好人呐。”

想著人住這麽高,上樓時微微顫的模樣,也就不難理解,老太太把任維烈當好人,甚至願意幫他收著東西,銷毀東西了。

老太太上下樓的時間也比別人家長,要是許芳心來肯定能看到。

人這麽費盡心思折騰,讓許芳心更加好奇信封裏的東西了。她朝老太太點頭答謝後,抽出了信封的信。

信件很短,但任維烈把事情講得足夠明白。

許芳心看完後,把紙重新折了起來,她知道任維烈為什麽這麽大費周章了,無需老太太看著,她也會銷毀,甚至不會拍照留存。

許芳心定了定心神,直接將新封給撕成了幾塊,然後站起身麵向老太太:“阿嬤,我去幫您把這衝馬桶裏,您要是不放心就跟著看著。”

“信你,信你。”老太太雖然嘴上這麽說著,但還是很實誠地跟著看了。

離開了任維烈居住小區的許芳心,沒有回家,直接去了眾心酒店。

早就被吩咐安排好事務的秘書,看到人回來,愣了一下立刻趕過去幫人拿行李,但看人臉色冰冷,又不敢多問。

許芳心乘著電梯一路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讓秘書離開後,她拉開了辦公桌下一直鎖著的抽屜。

而後從裏麵拿出了一個玻璃相框。

裏麵是一張合照。三位年長者居於中央,兩對年輕的夫婦分在兩側,他們的好友也在邊上,幾人一同看向鏡頭。

幾秒後,許芳心高高舉起相框,而後猛地往地上一砸,玻璃瞬間碎成幾塊。

許芳心拿起其中一塊碎玻璃,將照片劃了稀碎。

裴醉玉是在望海區的了望塔找到梁亭鬆的,彼時人正坐在地上,背對著那片海抽煙。

知曉許為溪失蹤的時候,裴醉玉是愧疚的,雖說是許為溪主動要求的,但如果他不把許為溪帶到章海雅夫婦麵前,可能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我也安排人在找了,人不可能憑空消失的,鬆子,你……”裴醉玉走到人身邊,猶豫著開口。

“嗯。”梁亭鬆吸完一口煙道,“讓我安靜待會。”

“你已經夠安靜了,鬆子,你已經失蹤一小時了,要不是這十幾年交情,我都找不到你在哪。”裴醉玉歎了口氣,無奈地道。

裴醉玉找人這塊向來是可靠的,如今話這麽說,也隻是想緩和下現在的氣氛,畢竟梁亭鬆坐在那裏都快成一座冒煙的雕像了。

裴醉玉實在想不通,他真沒想過會見到這樣的梁亭鬆,滿身失意,和記憶裏意氣風發,勢要把他逮捕歸案的警察判若兩人。

後來很多年後,裴醉玉在嚐到同樣滋味的時候,才明白,任誰都一樣,甚至誰也好不過誰。

他當時應該就是坐在這,然後看著那片海的吧……梁亭鬆隻是想安靜的在這裏待一會兒,他知道現在大家都在找,他也依然保持著希望,哪怕回到了慶州,也會想盡一切辦法搜尋信息,去找許為溪。

隻是現在,他隻想坐在這裏。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梁亭鬆準備如常掛掉的時候,裴醉玉一把搶過人的手機:“行了行了,別頹了,聽聽同事的聲音,振作一下吧!”

裴醉玉接通電話摁下了免提。

蒼老得如同鼓風機的聲音從手機裏傳出——

“梁亭鬆,你是不是在找許為溪?”

-----

裴醉玉:還得是我,失意的男人真不靠譜

鬆哥:……風水輪流轉

裴醉玉:……

# 獵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