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梁亭鬆先去市局裏忙活了一會兒。提前定了鬧鈴,一到九點的時候,梁亭鬆從工作中抽離出來,想著電話提醒人去打疫苗。

許為溪的信息也在此時發了過來。

“梁亭鬆,我早起重新想了下接下來的安排,等你晚上回來的時候看看可不可行。”

梁亭鬆思索了片刻後,給人回複了個好,囑咐人別忘了在十二點前去疾控預防中心打疫苗。

“知道了。”許為溪歎了口氣,將手機收回口袋裏,頭枕在座椅背上,閉目沉思了一會兒,而後睜開眼看向天花板。

他站起身,把桌上的紙揉成一團塞進口袋裏,又將桌上別的書寫過的紙折疊在一塊,扔進垃圾桶裏,簡單紮了下口,在出門後丟進了路邊的垃圾桶裏。

狂犬疫苗一共要打五針,在一個月內打完,醫生拔了針後,簡單講解了些注意事項以及忌口的東西,便離開了。

許為溪掃了眼紙質收據上的藥物名稱,Vero細胞純化疫苗,這是國內普遍使用的狂犬疫苗,在各地的疾控中心都可以接種到。他歎了口氣,這樣減少了許多麻煩。

楠漨

被發現了藏在車後座的零食用品後,許為溪沒有打消開車回去的念頭,這樣在回臨海的路上還可以順便去一趟利川省。

當年出事的那個村子,以及一些小案件,都在利川省。如果能借此機會,收集到一些資料,多少都是好的。許為溪走出疾控中心,歎了口氣,隨意抬頭望了眼遠處借口的護欄。

藏藍色的警示廣告牌上印著卡通警察人物,許為溪站定看了一會兒,而後拿出手機翻了下日期。

他垂眉啞笑了聲。怎麽忘了這茬,該去探監了。

“我認得你。”閔仲方坐在玻璃屏的一邊,看著麵前的小青年。他玩味兒似的往前傾了傾身體,空閑著的另一隻手點了點腦袋,“你運氣挺好啊,被那女人栽贓還能安穩坐在這。”

“幸運。”對於人的這些話,許為溪並不意外,在腦海中簡單的猜測了下,當時把自己轉移去廢棄房子裏的人,應該有閔仲方。

閔仲方輕哼了一聲,腿在桌麵下抖晃著,帶動得整個人都顯得不耐煩起來:“您大駕光臨是要幹啥?要問事找警察去,我什麽都不知道啊。”

許為溪在心裏盤算了下,現在能夠知道的隻有閔仲方在那個組織裏,應該是個小頭兒的存在。到底能夠往上接觸到多少都是未知的。看閔仲方的樣子,可能直到現在依然幻想著在出獄後,回到原來的組織裏繼續活躍。

如果隻是簡單的激將,是很難從人嘴巴裏撬到什麽有價值的信息。

“沒事,就是最近有點商業合作,跟你們那位有點來往。”許為溪放鬆了雙肩,半側著身體看著閔仲方,使自己盡量展現出輕鬆隨意的狀態來。

閔仲方的晃腿的動作停頓了幾秒,隨後又恢複如常,他砸吧了下嘴:“這位爺,什麽這位那位的,您可別跟我這種普通人打啞謎哈。”

閔仲方心裏是沒在顧慮的,他人在獄中,跟外麵沒什麽接觸,宇哥沒想來撈他,自己跟隨的那位大老爺也沒動作。他心裏清楚自己搞砸了一樁樁事情,這是兩位給他看臉呢。

這從哪冒出來的人突然給他說跟那位有來往,誰知道真的假的,就算是真的,合作的又是哪位。

閔仲方手摸了摸下巴,腦海中冒出了個想法,他繼續開口道:“我家就一個快奔六的大爺,還能搞什麽商啊的?”

關於那個組織後麵的事情,信息幾乎為微,許為溪沒有選擇順著人的話往這邊開口,說多錯多,他直接把話題引到了另一條線上。

“是講師在中間搭的線。”

閔仲方一愣,一句艸沒忍住從口中爆了出來,隨後收了聲。他狐疑地盯著許為溪的那張臉,講師是宇哥的人,這個小青年不過二十來歲的樣子,到底是能有什麽本事,能跟宇哥有合作的?那位可是出了名的笑麵虎。

難不成是個腦子不好使容易被拿捏的富二代?

有錢真他娘的好,自己要是有錢,還用得著落個蹲局子的下場?

閔仲方的心裏瞬息萬變,麵上則是呆滯的模樣,許為溪心下了然,這是已經上鉤了。

“講師還幹這呢?”閔仲方壓著心底的疑惑,又問了句。

“機緣巧合,所以說我運氣好。”許為溪往身後的椅子上一攤,擺出一服無奈的樣子,“不過前段時間,講師犯了點事。我是擔心生意黃了啊,這不就想著自去拜訪下您們那位,錢嘛還是要賺的。”

許為溪這話直接向閔仲方傳遞了兩個信息,講師犯事了,很有可能在組織裏失去信任,話語權也不會像以前一樣。另一點就是,許為溪想要跟組織裏那位見麵。

閔仲方聞言嗤笑了一聲,閔可宇跟麵前這小青年見麵,開什麽玩笑呢?除非這個小青年身上是有什麽不得了的東西嗎,不然閔可宇腦子被驢踢了才會主動出麵來聊合作。

他擺了擺手,有些不屑地道:“都說了,我家隻有位快奔六的大爺,人早就退休種田了,您見他幹啥,跟他一起聊種地啊,我都還不曉得他擱哪塊種地呢。”

“這話說得,種地也有種地的門道在裏麵呢,隻要收獲夠好,往裏麵投入再多的精力錢財都是值得的,我這人一向有耐心。”許為溪輕笑道,“可惜的是,講師不願意賣我這個人情。”

“哼,怎得,你覺得我就會賣你這個人情?”閔仲方的氣從鼻子裏哼出來,話就跟著脫口而出。

許為溪思索了片刻,把手機掏出來,從相冊裏翻了張照片,擺在閔仲方麵前,隻停留了五秒便收回了手機。那是一張宴會的照片,許為溪當初受邀去參加慶州市商業會,有心拍了一張,隻是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派上用場。

照片裏的許為溪隻露出一截手臂,舉著酒杯,麵向的人裏有好幾個是慶州商圈裏的有名人物。

“這……”閔仲方對於這些商業圈的人物是不熟悉的,但是看照片裏人的穿戴就知道價值不低,加上後麵還有個大橫幅,慶州商業交流會。這小青年說不定真有兩把刷子。

閔仲方嘖了一聲,手摸了摸下巴上被削得隻剩下短寸的胡茬,一時之間有些搖擺。

“你隻需要給我指個路,我也不會讓你做虧本買賣。”許為溪指尖在桌麵上輕點。

閔仲方隻覺得那就是敲在他頭頂上的,自己在這裏待了這麽久,甭說後麵那兩位老板,就是曾經的朋友也沒個來見一下的。終於等到個人,雖然是帶著條件來的,起碼給了自己一點機會。

自己總不能真就放著塊大肉不啃吧,難啃不難啃先不說,飽腹最重要啊。

“就算你厲害,人也不一定見你,人家也是挑的狠的,做生意也是有門道的。”閔仲方將話筒拉近了一些,小聲道,“而且您太有錢了,也不是什麽好事。”

聞言,許為溪皺了下眉頭,閔仲方還是對他有所防備,沒有明確說明。但是人後麵這句太有錢也不是什麽好事,倒是有點意思。

許為溪注視著閔仲方的雙眼,慢慢道:“確實,太有錢人家總覺得我們不是誠心的呢。”

閔仲方沒有接他這句話,隻是快速道了聲:“您別忘了替我說兩句好話。”便放下了電話,站起身朝門邊站著的獄警走過去。

許為溪擱下了電話,思索了片刻,離開了會見室。

梁亭鬆給許為溪發完信息後,就去開會了。因為玫瑰園的事情涉及到異地協助調查,兩邊交流後決定進行視頻會議,確定部分信息,隻是現在玫瑰園還在進一步挖掘中,會不會有更多的物件屍體被發現,還要等待一段時間才能明確。

等到會議結束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梁亭鬆看了眼時間,將資料放到辦公室裏,便匆匆出了市局,往公寓趕。

許為溪正在廚房裏下麵條,一般梁亭鬆中午不回來的時候,他就隨便做點吃的,對付過去。

聽到門開的聲音,他下意識地往那邊看了眼,就見著梁亭鬆正換了鞋,走進來。

“怎麽中午就回來了?”許為溪有些意外,他記得自己說的應該是等人晚上回來再說。

“得空就回來了。”梁亭鬆走到他的身邊,伸手把火調小了些,而後從冰箱冷藏室底下拿出兩個雞蛋打成蛋液,往鍋裏倒去,“什麽安排?”

看著瞬間結成一片的雞蛋,許為溪抽了一管子麵條放了進去,“嗯,就是行程上的變化。”

“你說。”梁亭鬆將那袋麵條從人手裏拿過來,又放了一把進去,隨後又往鍋裏加了些調味料。

“我打算開車回去,順路去一趟利川省。”許為溪望著滿鍋騰騰的熱氣道。

梁亭鬆看了他一眼,用湯勺在鍋裏攪和了兩下,蓋上了鍋蓋,遮住人的視線。

“你想去那個村子看看?”

許為溪嗯了一聲,“關於慶州的資料太少了,如果能夠直接去看一看,跟當地的村民了解下情況,也許……”

“為溪,你想的這個辦法,專案組的警員應該都有想到過,但是依然沒有得到充足的資料,你覺得會是什麽原因?”梁亭鬆難得出聲打斷了人的話,他揭開鍋蓋看了眼麵條的情況,而後關上了火,側過身看著許為溪。

許為溪沒有說話,梁亭鬆的話在理,但他有自己的辦法。

“在慶州,我在這,在臨海,有你的親人。”梁亭鬆伸手從壁櫥中取出兩隻碗,而後抄起湯勺往碗裏撈麵,“在利川,沒有人能夠陪在你身邊。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

許為溪剛想說自己一個人去也沒事,但轉念一想,他對利川還真的不熟悉,“利川應該有專案組的人員,我可以跟專案組的人員一起活動。”

盛了熱麵湯的碗燙手,許為溪剛要伸手來接,梁亭鬆直接端著兩個碗往餐桌的方向去了,沒讓人碰。

“在利川的專案組人員少且分散,如果沒有提前聯係,你去的時候也找不到人。”梁亭鬆沒有急著吃麵,而是拿出手機,邊說邊去翻看。

“……”許為溪被人反駁得幾乎沒法可說,隻能悶下頭去喝麵湯。

梁亭鬆看著他蹙起的眉頭,喟歎了口氣:“你打算什麽時候走?”

“啊?”許為溪被人這聲問得一愣,抬頭看了人一眼,“兩天後吧,打完第二針疫苗。”

“知道了。”查看了剛收到的信息後,梁亭鬆將手機關上,“東西都帶齊了嗎?”

“等下,你同意我去利川了?”許為溪有些意外,梁亭鬆這次怎麽這麽快就答應了,“我東西都買差不多了。”

“我剛進局裏的時候認識的一個同事,人現在在利川省公安廳那邊,我讓人幫忙照顧一下家裏人。你到了那邊可以聯係他。”梁亭鬆沒說的是,他還順便給老徐發了個消息,請人跟在許為溪後麵,確認人平安到利川省公安廳。

這輩子請求別人的情況都用在家裏這個祖宗身上了。

“開車回去的話,就要多備點東西,我下午還要去上班,晚上回來陪你再去買點。還有沿途的省市疾控中心分布,也要先查一查。”

梁亭鬆就差把自己安排進許為溪的回臨海路程中,一路陪在人身邊,防止人出什麽意外。

“知道了,梁警官。”許為溪立刻回到,而後安心地去享受麵前那碗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