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為溪在休息室裏等了一會兒,就聽見警車的聲音,算了下時間應該是那些住戶到了。

等許為溪回到大廳的時候,兩名警員正領著兩家人走進來。

走在前麵的是一對六十歲左右的夫婦,兩個老人家看起來要較一般老人精神硬朗一些。後麵的是一個更年長一些的老婦人,走路還有些微顫,身邊的女人一直扶著他,看樣子應該是她的女兒,老婦人的後麵還跟著一個中年男人,從他和女人的對話來看,兩人應該是夫妻。

梁亭鬆則是剛停好車,走在後麵。

幸好一開始就有考慮到兩代甚至三代人一起回來這種情況,許為溪安排的房間裏也是有互通的。

領著兩戶人家到安排好的房間後,許為溪沒有急著離開,而是繞到了六十歲夫婦的那間房裏,耐心地教兩位老人家如何使用房間裏的電器。

等許為溪從房裏出來後,才發現梁亭鬆一直在走廊裏等他。聽到關門的動靜,梁亭鬆往人這邊看過來,而後轉身往電梯的方向走。

答應了不讓人為難,許為溪說到做到,跟上梁亭鬆往人身邊靠了靠,小聲道:“我找小路要了些資料。”

“章海雅和胡宇的?”許為溪這一開口,梁亭鬆就知道人想的是什麽,“季商跟我說了,然後我讓他好好提高下思想覺悟。”

言下之意,是請人到辦公室好好聊過了。

“就是一些照片,沒有別的了,你別把人訓過了。”許為溪抬手揉了揉眉,估摸著路季商在被梁亭鬆訓過後,怕是不會再給他透露資料了,“況且我還是調查組的輔助人員呢,也不算外人。”

梁亭鬆挑了挑眉,停下腳步看著人,沒想到人這會兒還能想起來自己的這層身份:“慶州市哪個局哪個所的輔助人員,能做到兩三個月有三分之一的時間都在曠工的?”

許為溪被人這麽一說,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畢竟梁亭鬆說的是實話,自己在工作態度這塊自由散漫慣了,太沒拘束了。

見人半天不說話,梁亭鬆歎了口氣伸手拉住人的手,往電梯裏走:“有什麽想問的,可以問我。不用舍近求遠。”

許為溪微怔,等到電梯門關上的時候,他舉起梁亭鬆的手,在人拇指背上輕啄了一下,而後偏頭笑看著人:“知道了,梁警官。”

梁亭鬆還要回市局,許為溪則是繼續他自由散漫的工作態度,回公寓去了。

比章海雅夫婦信息來得更早的是姥爺的電話,彼時許為溪正盤腿坐在沙發上,操作著麵前的電腦,尋找關於玫瑰園子的其他信息。

許為溪掃了一眼手機屏幕,直接接聽了:“阿公,我在呢。”

“溪溪,你老實跟阿公說,你要找的這兩個人真的是你學校孩子的父母嗎?”跟先前電話裏的和藹聲音不同,這次姥爺許裕德的聲音明顯是有些嚴肅的。

許為溪心裏咯噔了一下,隨後試探地問道:“是啊,阿公,那對夫婦是出什麽事情了嗎?”

電話那頭停了十幾秒沒有聲音,許為溪心裏敲著小鼓,他倒不是怕阿公責怪什麽的,而是能讓阿公這麽嚴肅,章海雅和胡宇現在到底是在幹什麽,或者出了什麽大事?

“嗯,有個小輩兒的說是找到了。”快半分鍾後,許裕德老爺子慢慢開口道,“這兩人啊現在是酒商,行內認識的都喊他倆鴨子和老魚……溪溪,姥爺再問你一次,真的是給小孩找父母?”

“……算是吧。”畢竟確實在幫已故的章月月尋找父母,許為溪尋思著自己這麽說應該也不算是騙自家姥爺。

“鴨子和老魚給行內人說的是自己的女兒都快三十來歲了,而且早就斷了關係。”許裕德老爺子歎了口氣,緩緩說道,“你有事找這兩人,不願意說實話,阿公也不怪你,但有些話阿公得給你說明白了。”

許為溪心裏一緊,也無暇顧忌電腦上的東西:“阿公,您說我聽著呢。”

“那鴨子和老魚,有點問題,這兩人雖然是酒商,但賺的比一般的酒商要多得多,似乎還在進行別的交易,不大幹淨。你還年輕,不要踏這趟渾水。”

一開始接到小輩兒電話,說這兩人相關的時候,許裕德老爺子心裏直嘀咕不妥,擔心許為溪是要找這兩人做生意,但又怕打擊孩子自信心,想了良久,才打的這通電話。

許為溪鬆了一口氣:“阿公,我知道的,能幹什麽不能幹什麽我心裏有分寸的,您放心。而且確實是這對夫婦的女兒要找他兩,人現在還在酒店裏住著呢,您要不信,我晚點給人拍張照給您發過來看看。”

許為溪知道他姥爺的脾氣,加上自己的言辭誠懇到這個份上,姥爺肯定不會真要他去拍什麽照片。

果不其然,許裕德老爺子連忙出聲阻止:“哦喲喲,算了算了,阿公信你。不過這兩人啊,好像有七八個電話號,也不知道哪個對哪個的,都打不通。現在就知道他兩活動的地方,改明兒,我讓人去給這對夫婦說說女兒這件事。”

“啊,阿公!先不急。”在不清楚這兩人到底什麽情況的狀態下,直接讓人去找,無疑是增加不定因素。許為溪出聲阻止道,又找不到什麽好的理由。

許裕德老爺子被人這麽一聲整得,沒轉過來彎:“怎麽啦?”

許為溪看了眼電腦屏幕上的章海雅胡宇夫婦照片,深吸了一口氣:“阿公,您剛剛也說了,這對夫婦跟女兒都斷絕關係了,如果貿然去找他兩說不定還會生氣反感,那人家姑娘相見父母就更難了。你等我這兩天跟人家姑娘說說,讓人家姑娘直接上門找,到時候咱再做回好事,從中間幫忙調解一下。”

一長串的話說下來,許為溪抬手捋了下額前的頭發,在心裏複盤剛剛的話裏有沒有什麽疏漏的地方。

“也是,畢竟是人家的家務事,解鈴還須係鈴人啊。”許裕德老爺子咂吧了下嘴,便將夫婦兩的活動區域給了許為溪,“希望孩子能早點見到父母吧。”

雖然章海雅和胡宇夫婦做的事不清不楚不光彩的,但人家孩子想見,許裕德老爺子也是發自內心的希望那姑娘能跟父母見上一麵,求個圓滿。

許為溪在電腦上迅速記錄好那些地址,一邊和自家姥爺搭話:“嗯,會見麵的,一定會見到的。”

“是啊,下午那會兒我出門看庭院裏的葡萄架子啊,結了不少葡萄,不過等到秋天你回來的時候就吃不到了哦。”許裕德老爺子歎了口氣道。

許為溪收回手搭在腿上,半歪著身子和自己姥爺聊起來:“秋天回來的時候,牆角的柿子樹就該成果了,能吃上柿子呢。”

“那柿子樹早就砍了,改種桃樹咯,春天開花的時候別說多好看了。”

“那就秋天的時候,回來吃桃子。”許為溪笑道。

許裕德老人重咳了一聲:“還桃子呢,就剩一地葉子了。”

一老一小就這麽來回聊著,許為溪心裏明白自家姥爺說這麽多想的是什麽,老人家年紀大了,心裏牽掛著女兒外孫,就是希望他們能多回去看看。

“溪溪呀……”停了半晌,許裕德老爺子緩聲道。

“誒,阿公,我在呢。”

“你那個對象啊,有沒有什麽特別喜歡的東西啊,要不等人到時候來臨海了,我也不知道給人準備點什麽見麵禮。”

許裕德老爺子從先前掛完電話了,就在想這事,畢竟是關係到孩子的未來,必須是慎重再慎重,該給的肯定不能少。

許為溪是沒想到姥爺又聊到了這上麵,也不想讓老人家多掛心,便笑道:“阿公,人家特別喜歡我。”

“誒你這孩子!”許裕德老爺子眯著眼把手機拿遠了,權當沒聽見剛剛那句話,“算了,等人來了再說吧。”

“好,阿公,那我先忙事去啦。”

“去吧去吧,我也得出門散步去咯。”

掛了電話後,許為溪先就這姥爺給的幾個地區,在電子地圖上查了一遍,都是處於郊區和市區之間的地方。

如果章海雅夫婦真的隻是酒商,更應該往繁華的市區裏活動。姥爺的懷疑不無道理。

他把這些信息進行了整理,完成到一半,他又將手機裏的電子地圖打開,而後點開電腦上備份的九三案件資料。

許為溪對著這兩樣東西看了會兒,而後將剩下的信息整理完,一並發到了梁亭鬆的郵箱裏。

他點開梁亭鬆的聊天框,猶豫了一會兒,給人發過去信息:“梁亭鬆,我想回一趟臨海市。”

“你先等下,我在開會。”梁亭鬆很快回複過來一條信息。

許為溪往後一癱靠到沙發上,這個想法算是突然之間冒出來的,但也是有考慮過的,九三專案組記錄的案子裏,近二十年的小案幾乎都是在臨海市和臨海附近的省市發生的,如果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回去一趟,就能順便調查一下了。

但梁亭鬆估計不會同意。

過了快半小時,梁亭鬆打來了電話。許為溪忐忑著一顆心接聽了。

“郵件我看過了,加上季商調查到的資料,我已經報給付局了,近日會聯係臨海市公安局那邊進行協助調查。”梁亭鬆的簡要地說明了下郵件信息處理後續,這之中沒有給許為溪回話的機會,直接便說了:“為什麽突然想回臨海市?因為這個案子?”

“不隻是這個案子,跟九三案子也有關係,如果一直呆在慶州,能得到的信息太少了。”許為溪老實地回答道,在慶州,他雖然也能得到一些信息,但絕不如親自到事件頻發城市去調查來得快。

這個道理梁亭鬆心裏也明白,他默了幾秒,開口道:“等這個案子處理完,我……”

“梁亭鬆,臨海那邊有我姥爺,有我很多長輩親戚。有的信息,如果不及時抓住,可能就消失了。”許為溪打斷人的話,無比認真地道。

“你等我回來再說。”等人說完後,梁亭鬆撂下這句話,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