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裏的手機響動,梁亭鬆拿出來看了一眼屏幕,隨後給許為溪和於沅使了個眼神,先一步出門了。

半分鍾後,許為溪和於沅隨後跟著出來了,隻見人站在樓梯間望著發亮的屏幕,應該是剛說完事。

“那幾個住戶到了。”梁亭鬆將手機塞到口袋裏,伸手去按電梯的按鈕。

許為溪望著電梯顯示屏上下減的數字,嗯了一聲:“我會讓客房人員對章蓮的情況多注意,你安心。”

章蓮提供的信息裏雖然隻有父母去往臨海市在這一點,但對警方的調查提供了極大的幫助,不過要找到兩人的行蹤需要去聯係臨海市公安局,這個事就得去麻煩付局了。

梁亭鬆伸手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到身側的人身上,許為溪正低沉著頭,雙臂環抱於胸前,看樣子也是在思索著什麽。

像是有所感應,許為溪偏過頭來看他,在幾秒的對視後,許為溪突然輕笑了一下。

“晚點給你說些事。”

電梯門開,許為溪丟下這句話就往一樓大廳的服務台那邊去了。

梁亭鬆一時半會兒沒琢磨出來人要跟自己說什麽,不過現下也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他走出電梯,這才想起來身後麵還有一個於沅。

“於沅,一會兒回市局,你去和梧禹準備一下筆錄的材料。”

剛進電梯的時候於沅就往邊邊角靠,刷手機新聞降低當電燈泡的存在感,這會兒被點名,才愣了下,把手機塞回口袋裏:“好,好的!”

核對完房間事宜後,許為溪才安心做接下來的事。

如果章海雅和胡宇夫婦去了別的地方,尋找起來可能回難一些,好巧不巧,這兩個人跑到了臨海市,而臨海市的商圈頭部就是許氏。

他往四下看了看,踱步往大廳一方的走廊走去,直到走到一扇標著休息室的門前停下,隨後推開門走了進去。

這裏原本是酒店的貴賓招待室,後來招待室改到了二樓,這間屋子便空置了下來,許芳心讓人掛了個牌子放著,也沒做其他安排。

因為房間比較偏,平日裏別說客人,就是員工也很少來這,隻有保潔每三日來清掃一次,因此格外安靜。

許為溪走到房間正中的沙發上坐下,隨後掏出了手機,在聯係人列表裏翻找。想要在臨海找人,最快的辦法就是找自個兒姥爺許裕德了。

做生意紅火的那位許家前輩跟姥爺許裕德是堂兄弟的關係,同那位前輩不同的是,許為溪的姥爺不好商賈,卻在為人處世方麵頗有美譽。幾十年來,但凡是許裕德老爺子有事開口,老一輩兒也好,年輕小輩兒也好,能幫上忙的都會幫上一手。

隻是這樣的情況是少之又少,更多時候都是外人有事來求助許裕德老爺子。

電話接通,那邊一個有些許意外的聲音響起:“溪溪啊,怎麽想起來給阿公打電話啦?”

“就好久沒給您打電話了,想您了嘛~我天天都想回臨海呢……”在許裕德老爺子麵前的許為溪,有些孩童氣地笑說著。在父親缺席的那些年裏,姥爺是他和母親最堅實的後盾,許多為人道理也是姥爺教予他的,雖然許為溪自認為學得一塌糊塗。

“想你就回來嘛,阿公這裏多得是地方給你住的!”老爺子被外孫這麽哄著,樂得合不攏嘴,“你媽媽呢,最近怎麽樣啊?”

“媽媽也一切都好,比以前笑得多了。這段時間有些忙,等到了秋天的時候,我就回臨海住幾天。對了阿公……”許為溪知道自家姥爺關心什麽,便挑老人家愛聽的說。寒暄的話說完了,就該講正事了。

許裕德老爺子也知道自己這個外孫的性格:“說吧,看看阿公能不能幫上忙。”

許為溪在心裏琢磨了一下,如果是說案件調查需要的話,自家外公是肯定要生氣,因為自己父親任守楨的事,姥爺心裏一直膈應著過不去。但要是說生意合作夥伴,姥爺必然會直接包攬過去,從根本上幫他解決煩惱,還會讓那位前輩給他拓展別的生意夥伴。

遲疑了幾秒後,許為溪慢慢開口:“是這樣,我藝校這邊有一個孩子,父母在臨海市打工,平日裏都是跟爺爺住的,這兩天爺爺過世了,孩子聯係不上父母,隻知道父母的名字,聽說也是做生意的。姥爺你知道我的性子,我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幫孩子找到父母,也能讓人回來給老人家處理後事。”

最難捱的莫過於生老死別,許裕德老爺子歎了口氣:“阿公知道了,那對小夫婦叫什麽名字呀?”

“章海雅,胡宇。兩人大概五十來歲,我這邊有照片,一會兒我給您發過去。”許為溪放緩聲速道,確保姥爺能夠聽清這兩人的名字。

許裕德老爺子把兩人的名字又複述了一遍,跟許為溪確認清楚,又找了紙筆幾下,方才放心:“知道了,有消息了我就打電話給你啊。對了,溪溪啊,你今年多大了啊?”

許為溪一愣,沒想到姥爺會問這個問題,順口便答了:“周歲二十四了。”

“那就是二十六了。”老一輩兒們喜歡算虛歲,按照許氏的習慣,落地算一歲,許為溪月份小,過了年又加了一歲。許裕德老爺子繼續道,“你三爺爺家說他二女婿家有個小侄兒,跟你一樣。人家今年二十七了,在臨海大學讀博呢,為人老實忠厚,有責任心。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啊?”

許為溪性取向在他姥爺這塊早就不是什麽秘密,許為溪出櫃這事也是在老媽許芳心和姥爺麵前直接坦白的。

許芳心當時被他給氣到了,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倒是老人家,當時想了半天後,覺得社會在發展,孩子喜歡什麽就喜歡什麽吧。還安慰自個兒女孩,孩子隻要平安幸福就行了。

許為溪以為自己這樣應該是不會被催的,看來這些年都是時候沒到而已。

要是用什麽年齡小之類的借口搪塞過去,以後還是會被催,許為溪思索了片刻道:“阿公,等秋天回來的時候,你得準備個大房間,不然不夠兩個人睡的。”

“大房間我這多呢肯定夠的……誒不對,兩個人?誒唷,談了啊?”許裕德老爺子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再一想才發現人話裏的意思。

許為溪從沙發上站起身,走到裏處的窗邊,伸手撩開綢布窗簾,讓光透過玻璃窗落進屋中,他愜意地看著外麵花園中的黑鬆,笑道:“談了。挺好的一人,對我也很好。”

“唉,阿公這顆懸著的心啊,總算是可以落下了。”許裕德老爺子聽孩子這麽說,也便不提別的人了,千說萬說都是為了孩子好,孩子喜歡什麽樣的就喜歡什麽樣的吧,“那人叫什麽名字呀,做什麽工作的呀?”

“叫梁亭鬆,工作……嗯,公務員。”許為溪輕咳了一聲,抓緊從這個話題上轉移開,“阿公,我藝校那邊還有些事,我晚點跟您聊哈。”

“哦,行吧,工作重要,對了,回頭啊也把人小夥子照片發給我一份,我看看麵相。”許裕德老爺子叮囑了一句話後,才掛斷電話。

許為溪看著暗下去的手機屏幕鬆了口氣,照片是肯定不能發的,畢竟他姥爺要是心情好,按照名字對著照片找一找,發現梁亭鬆是警察,得出大問題。

先前沒考慮過這層,這通電話讓許為溪意識到一件事,其他的長輩可以再說,姥爺看著自己長大的,早晚是要見梁亭鬆的,而在此之前,他得讓姥爺轉變對警察的看法。

也許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這確實是許為溪心中所想的,他希望自己和梁亭鬆的感情,能夠得到親近的人的祝福。

許為溪閉上眼睛,任陽光灑在他的肩膀上,而後低下頭深深的吐出一口氣。

他轉過身,在聯係列表裏翻到路季商的名字,給人發過去一條信息,討要章海雅和胡宇夫婦的照片。順便以給人安排了隨時可兌換的——豪華八天臨海度假村旅遊——為**讓人不要告訴梁亭鬆。

路季商原本還想著就算許老板是老大家裏人,給發案件相關人員的資料也不太好。在看到人隨後發來的度假村圖片後,路季商做了下心裏建設,但凡猶豫一秒都是對自己的不尊重。

而後十分狗腿的把先前發給過梁亭鬆的照片發給了許為溪,順便附帶上了二人的二寸照,新鮮熱乎,剛查到沒多久。

前腳給完,路季商後腳就跟過來一條短信:“許老板,其實,我覺得吧,也不用八天,四天就行了。”

許為溪琢磨著人這是有點後悔了,確實讓人不跟梁亭鬆說,後麵梁亭鬆知道了,路季商也不好回答。

許為溪思索片刻,給人回去了一條:“我會跟梁亭鬆說的,至於度假村旅遊,說是八天就是八天。”

“許老板!!你!是我的神!!”許為溪看著對話框裏出現的一串感歎號,輕笑了聲,然後看了眼人發來的照片。

人的麵相有時候確實能夠反映很多事情,第一張的合照裏,章海雅胡宇夫婦雖然看著正是年輕時期,但眉目之間透露著一股精明計算的感覺。兩人中間的小女孩則是有些怯生生的,緊緊抓著自己的衣服。兩人的手一左一右地搭在女兒肩膀上,不似尋常人家一派溫馨的氣氛,讓人看著多少有些不舒服。

而另外兩張二寸照應該是近幾年拍攝的,胡宇頭發禿了大半,像是尋常市井中年男人。章海雅則要更淩厲一些,她的眼睛細長,眼下還有疤痕舊傷,嘴角下壓瞪著屏幕。

看著就很不好惹。

許為溪將這幾張照片保存了下來,備注上名字,給自家姥爺發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