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救我,姐姐救命!◎

蕭大姑娘愣了愣,然後身體猛地往後踉蹌。孫薔薇奇怪,不由得朝左右看去,她這是看到什麽了啊。

寧王伸手把她的小臉撥過來,佯裝疑惑:“蕭姑娘這是怎麽了?”

蕭姑娘白著一張臉,滿腹言語此刻卻不知從何說起,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她的隨從丫鬟想起什麽,臉色驟變,滿心滿眼難以置信。

孫薔薇愈發疑惑,轉向寧王,他們這是怎麽了啊。

寧王不好叫孫薔薇看到他刻薄的一麵,隻是心底鄙視,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且不說那日是孫薔薇,就算是別人,大婚在即,他們也不該任由流言傳出。雖說他們沒義務幫他隱瞞,可若不是他們肆意談論,鬧得闔府上下皆知,也不可能那麽快傳入民間。

“出什麽事了吧。”寧王在她耳邊低語一句,攬著她的肩頭,“咱們也回吧。”隨後對蕭大姑娘道:“天色已晚,姑娘也早些回去吧。”

蕭大姑娘習慣扯出一絲笑,卻比哭還難看。孫薔薇蹙了蹙眉頭,還想再看,寧王抬手擋住她的眼睛,擁著她越過馬車。

抵達齊王路路口,孫薔薇還是忍不住回頭,寧王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看來不坦白她晚上睡覺都得惦記:“本王好男風的流言就是從安國公府傳出來的。”

孫薔薇停下來,睜大了眼睛看他。

白裏透紅的小臉配上又懵又亮的雙眼,寧王忍不住把她抱入懷中。孫薔薇驚醒,下意識掙紮。寧王箍住她,低聲道:“別動。否則後果自負。”

孫薔薇不敢動了:“可是為什麽?”

“上次沒認出你女扮男裝。”

孫薔薇懂了,然後又不懂了,不由得朝學堂方向看去:“那她今日,今日是……?”

“她認為你和本王各取所需,可你又不安分守己當你的寧王妃,非要當夫子,她就好奇你乃何方神聖。”寧王也是猜測,她心裏怎麽想寧王也不清楚。

孫薔薇擰眉:“你說的這個人是名滿京師的蕭大姑娘?”

“老頭子也有糊塗的時候,皇祖父也有決策失誤的時候,她一個姑娘家,又涉及到是婚姻大事,一時鑽牛角尖也在所難免。”寧王擁著她,“可以回去了吧?”

孫薔薇抬起雙腳,又停頓一下:“那你還裝不知?”

“難不成你叫本王當麵指出來?”寧王反問。

孫薔薇連連搖頭,那多尷尬啊。寧王無奈地笑了,這丫頭啊,果真刀子嘴豆腐心啊。

“你的那倆小丫鬟先前說,段三來過。她來做什麽?”

孫薔薇:“看看徒弟有沒有為難我。”

“用得著她?”寧王冷笑。

孫薔薇就知道不能說實話,“她們幾個怎麽還沒過來?”

寧王回頭看去,不見婆子駕著馬車載著丫鬟過來:“蕭姑娘還沒走。”

“她還想做什麽?”那麽尷尬,換作是她立馬回家,從今往後不到這邊來,在街上見著皇家人都繞道走。

寧王事不關己道:“誰知道呢。今兒累不累?”

“不累。洗菜切菜刷鍋刷碗這些事都是她們做的。真擔心長此以往下去,我連蘿卜絲都切不好。”

寧王順口說:“既如此,這會廚下該準備晚飯了,你去幫忙吧。”

孫薔薇不由得點頭。寧王很是無語,到府上就拉著她去起居室洗漱。孫薔薇卻還沒死心,坐下歇會兒不見飯菜送來,又起身想去小廚房。

寧王隻能把人拉入懷中。恰在此時跟著孫薔薇的丫鬟婆子回來了。四人一個比一個機靈,尤其先前駕車的婆子,已經猜到寧王料到蕭大姑娘會來才早晚接送孫薔薇,所以甫一入府就前來稟報,蕭姑娘回去了,像是大受打擊,上馬車時腿腳無力,險些從馬車上摔下來。

孫薔薇不禁問:“她人沒事吧?”

寧王無奈:“當了幾天師傅,孫姑娘還學會以德報怨了?”

孫薔薇一愣,然後好氣又想笑:“說什麽呢?”

“那你這麽關心她?”

孫薔薇眉頭微蹙,他不是連她的醋也吃吧。

“您也不看看那是在哪兒。”孫薔薇提醒,“去學堂的必經之路。在那個路口出事,跟咱們無關安國公也會記在咱們身上。他今日能用‘好男風’惡心你,保不齊明天又想出什麽招兒。他又不是韓國公那樣的惡虎,像蒼蠅蚊子一樣嗡嗡嗡的還不能一巴掌拍死,您不煩啊?”

寧王很是意外:“原來愛妃擔心本王啊。本王給愛妃——”

“誰是愛妃,別胡說。”孫薔薇瞪他一眼,不由得看她的兩個婆子丫鬟。四人立即退出去。廳堂內隻剩他二人,寧王拉起她的手:“孫姑娘,本王錯了。”

孫薔薇禁不住笑了,抬手給他一拳。然而還沒捶下去,手就被寧王握住。

寧王拉著她坐下,把廚子烤的蘋果幹給她。

原本寧王想準備果脯,可那東西不能當飯菜一樣吃個飽,稍微吃多一點就沒胃口用飯,寧王就叫廚子想法子。小廚房管事看到晾曬的冬瓜幹,便想到用烤鴨爐做蘋果幹。還給孫薔薇做了一些小巧的酥餅,隻放油鹽沒放糖。

寧王叫小丫鬟拎來水壺,他又給孫薔薇衝一碗茶湯。孫薔薇有的吃還堵不住嘴:“你不擔心我晚上睡不著啊?”

“隻放一點茶。你今日這麽累,本王保你躺下就夢到本王。”

孫薔薇佯裝不屑地哼一聲:“誰要夢到你。”

寧王把茶湯遞給她:“十日一休還是五日一休?”

孫薔薇一愣,然後明白他問“學堂”。原先打算五日一休,可一看到她那些徒弟一個比一個窮,急著學會變現,就決定向朝廷看齊,十日一休。

寧王聽到“十日”,說不失望是假:“十日也行。到時候本王陪你回去看看妝奩。”

皇子娶親,聘禮由朝廷準備。寧王送去孫薔薇家中的是他自個出錢置辦的。等到大婚那日,像齊王妃送的,段三姑娘給的添箱,都會當孫薔薇的嫁妝送去寧王府。婚後寧王無權動用。

要是有朝一日寧王犯了事,皇帝隻清算寧王一人,孫薔薇的嫁妝也能保全。不過寧王給孫薔薇準備妝奩的時候可沒想這些,他隻是希望孫薔薇風風光光十裏紅妝嫁進寧王府。

然而,事不湊巧。

十一月初,兩人用過早飯,還沒來得及換身衣裳出府,小王爺就跑來了。

寧王頭疼:“你怎麽又來了?”

“我又不是來找四哥你的。”小王爺說完就瞄上孫薔薇。

孫薔薇好笑:“小王爺有何吩咐?”

小王爺抬抬小手:“吩咐可不敢。姐姐還記得答應過我什麽嗎?”

孫薔薇這些天忙著教徒弟,都快把小王爺忘了,哪還記得跟他說過什麽:“我答應小王爺的事不少,不知道小王爺指的是哪一件?”

“土豆條啊!”小王爺說出來,看到孫薔薇像是剛剛想起來的模樣,“您不會真忘了吧?”

孫薔薇當然不好承認:“哪能啊。我是突然想到一炷香前還跟錢姑姑說,小王爺今兒要是過來,就給他做糖葫蘆吃。沒想到小王爺更想吃土豆條。”

小王爺好酸甜口:“糖葫蘆也行。”說出來一頓,“不用啊。門外就有賣的。”

孫薔薇:“那邊的太酸太硬也太涼。我做的是蒸熟後的。也不知道小王爺賞不賞臉。”

小王爺連連點頭,上來拉住她的衣袖:“我知道哪兒有賣的,我帶姐姐去。”

寧王伸手把他的人扯回來,不待小王爺嚷嚷就吩咐夷白備車。不消片刻,三人登上馬車直奔前門西大街買山楂果。

孫薔薇想起她打算教徒弟做山楂糕,就買了兩筐,足足有五十斤。小王爺驚得張大嘴巴,然後十分害羞地說:“姐姐,我吃不了那麽多。”

寧王氣得嗤笑一聲。小王爺眼珠一轉,佯裝好奇:“四哥,吃過葡萄沒?”

十一月的天,地麵都凍住了,哪來的葡萄。寧王脫口而出:“沒有。你又想做什麽?”

小王爺捂嘴偷笑。寧王被他笑懵了。孫薔薇微微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說一句。寧王臉色大變。小王爺扭身就跑。靈溪趕忙追上去把他拉回來。

孫薔薇扯扯寧王的大氅:“走啦。冬天日短,再耽擱下去得到天黑。”

話說回來,孫薔薇怕廚藝生疏,回到寧王府就跟廚子們一起處理山楂,然後親自熬糖。

宮裏除了小王爺,還有三位小公主,以及太子的嫡子嫡女庶子庶女。擱一起得有十來個小的。孫薔薇就準備二十串。不過她本人做五串,其他的交給別人。山楂糕也準備了十來份,不拘大小,一人一份,由小王爺帶回去。

金烏西墜,寧王料到小王爺不敢半道上拐彎,也沒親自送他。小王爺一個人上了馬車,看到車上半車吃的,撩起車簾,頂著微紅的小臉說:“每次都要勞煩姐姐,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寧王抬手把他的小腦袋按回去:“話真多。”

小王爺氣得險些跳起來:“我又沒跟你說話。你你你再這樣,我回去就找貴母妃,下次休沐還來。”

冬天經常下雪,寧王毫不擔心:“那從現在起你就得祈求老天爺給你麵子。”

老天很給小王爺麵子。休沐日頭一天下午鵝毛大雪,翌日清晨陽光普照。原以為第二天隻能窩在屋裏貓冬的小王爺愁的半夜沒睡著,一覺醒來太陽曬屁股了,高興的穿著單衣就往外跑。照顧他的嬤嬤嚇得把他抱回去,“小祖宗,小祖宗”的哄他穿厚點。

小王爺一聽嬤嬤提到“傷風著涼”瞬間冷靜下來。飯後,裹成粽子去寧王府。

雪雖然停了,但路上一定有積雪,寧王還以為他弟放棄了,飯後就拉著孫薔薇去書房。他處理刑事案件,孫薔薇算算這二十天花了多少錢。

小王爺像個炮仗一樣砰地一聲推開門跳進來,寧王嚇得手一抖,墨汁滴到卷宗上,孫薔薇嚇得打個哆嗦。

隨後兩人不約而同地轉向小王爺,小王爺意識到什麽,趕忙說:“外麵太冷。”

寧王無奈:“你是真不怕生病。”

小王爺一看危機解除,過去把小手遞給他四哥:“小孩火氣旺,貴母妃說的。您以為是您啊?手比死人手還涼。”

寧王抓住他的小手把人按到膝頭。小王爺嚇得慌忙求饒:“姐姐救我!姐姐救命!”

孫薔薇看向寧王,寧王的巴掌落不下去,朝他背上拍一下:“就數你機靈。這麽冷的天又跑出來做什麽?”

“大侄子昨兒下午說,這樣的天最適合古董羹。大侄子還說您府上的古董羹是京城一絕。花樣比宮裏還多。”小王爺說出來,可憐巴巴看著寧王,“四哥,我是您最親最親的弟弟嗎?”

寧王歎氣:“你是我上輩子的仇人。”

“四哥說什麽就是什麽。”

寧王噎的說不出話。

孫薔薇打圓場:“昨兒廚房備了不少菜,我陪小王爺去吧。”

小王爺好奇地問:“有鴨腸豬血牛肚嗎?”

孫薔薇下意識看寧王。寧王確定沒跟他弟說過。小王爺好心解釋:“大侄子說的。”

能被小王爺稱為大侄子的唯有太子的嫡長子。寧王確實跟太子說起過,以前得了毛肚還往東宮送過,不怪那孩子知道。

孫薔薇老實說:“牛肚可遇不可求。小王爺該知道,若是有人因王爺而死,陛下有可能不會追究。可是要是殺了耕牛,即便文武百官求情,陛下也會把王爺關進天牢。”

小王爺點頭:“我知道。可昨兒那麽冷,保不齊有年邁的耕牛凍死。小廚娘姐姐,我想去菜市場看看。我長這麽大還沒去過菜市場。要是沒有咱們就,就多買幾隻鴨子。鴨腸鴨血留咱們吃,鴨肉做醬板鴨如何?”

孫薔薇見他這麽懂事,甚至都沒想過隻要鴨腸鴨血不要鴨肉,忍不住笑著說:“可以。不過鴨子也可以燉湯。這麽冷的天,鴨子收拾幹淨放冰塊上,過個三五天再吃,跟現殺的也沒有太大差別。”

小王爺也知道孫薔薇說再多都沒用,最後還得他四哥。雖然他四哥不會拒絕小廚娘,可他四哥能哄得小廚娘改變主意。

寧王見他弟並沒有因為吃忘了他這個兄長,就叫人備車。

常言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幾人到菜市場,賣肉的攤位前隻剩一些牛大骨和牛下水。小王爺高興的歡呼一聲,險些被地上爛菜葉子滑倒。

寧王揪住他的衣襟,叫夷白送回去。今年初夏時節寧王也吃過一次牛肚。那次是府裏的廚子和孫薔薇一起收拾的。寧王知道廚子會收拾,就吩咐夷白,叫廚子先準備著,他再看些別的。

小王爺好奇地問:“是不是要買豬腦啊?”

寧王挑眉:“有什麽是你不知道的?”

小王爺抬手一指。

寧王疑惑不解,順著他的小手看到菜市場出口處有個小車,車上放著爐子和小案板,爐子上冒著白煙,案板上放著一些月牙形狀的東西。

寧王覺著眼熟,仔細看了看,轉向孫薔薇。

孫薔薇先前是從入口過來的,一心尋下水,沒注意到出口那邊。見狀踮起腳尖,使勁眨了眨眼睛,難以置信:“餃子?”

寧王點頭:“餡料裏白色東西居多,看起來很像你教徒弟做的白菜油炸餃子。”

“好吃嗎?”小王爺不待兩人開口,“看起來好香啊。”

寧王沒理他弟,小聲問:“那賣餃子的人是不是你徒弟?”

孫薔薇搖搖頭:“這位老婦人長得也不像我那些徒弟。應該是其中一人的婆婆。”頓了頓,頗為感慨,“沒想到會擱這兒賣。我還以為會去街上。上次跟小王爺上街,我還特意看了一下。”

寧王:“那時才學幾天?即便想賣也沒底。過些日子你再看,你教的那些說不定在街上都能找到。”

小王爺聽明白了,也知道誘人的餡料是他以前不屑吃的。可看到時不時有人買,小王爺反而更好奇:“四哥都不想知道姐姐的徒弟學的怎麽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