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衝撞了哪路神仙?◎

孫薔薇嚇一跳,手抖的水灑到寧王身上。寧王不待她開口:“別廢話,趕緊喝。以往也沒見你這麽知禮。”

孫薔薇的臉色微變,欲言又止又得忍著堪稱一言難盡。

饒是靈溪和趙福此時很難受,看到她這副樣子卻想笑,笑著笑著又想哭。

孫薔薇見趙福擦眼淚,張口又想說些什麽。然而寧王奪走杯子又舀一杯水朝她嘴裏灌。孫薔薇頓時顧不上別人,慌忙往下咽。

連著三杯,孫薔薇喝不下去。

寧王冷著臉道:“別等本王掰開你的嘴硬灌!”

孫薔薇打了個哆嗦,十分清楚以他的脾氣幹得出,趕忙埋頭又喝兩杯。寧王容她喘口氣,又是舀一杯。

“真不行了……”孫薔薇為難地說。

寧王:“想死想活?”

孫薔薇咬咬牙,能活著誰想死。

趙福勸道:“姑娘喝不下去吐出來反倒好了。”

孫薔薇擰著眉頭又灌一杯。然而一大盆水還剩一半。寧王又給她舀一杯。孫薔薇慌忙捂住嘴巴。趙福大喜,慌忙往外跑:“痰盂,痰盂!”

小丫頭趕緊遞給他。錢姑姑問:“薔薇怎麽樣了?”

趙福顧不上回她,抱著痰盂就往臥室跑,緊接著圍在門口或站在院裏的人都聽到一聲嘔吐。

錢姑姑的腳步往後踉蹌,稍稍有些血色的臉又變得煞白,管事廚子扶著她,“小心!”

蘭芷抬起她那張被小子丫鬟揍的紅腫的臉,譏笑道:“那□□可是我花重金買的,偌大的京城也湊不齊一斤。”

“你——”錢姑姑站穩,指著她,無法理解,“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惡毒?”

蘭芷冷笑:“惡毒?那也不如孫薔薇。你們真以為流霞被娘娘處死是因為對王爺不敬?”

錢姑姑禁不住問:“什麽意思?”

“意思自然是——”

趙福出來打斷她:“死到臨頭還在擺弄是非。枉我以往以為你跟流霞不一樣,是個好的。”掃一眼焦急等待惴惴不安的眾人,“這事說來話長。孫姑娘的手受傷那次,流霞不止咒孫姑娘去死,還罵銀杏和秋梨兩個小丫頭是小娼婦,罵孫姑娘沒臉沒皮,王爺什麽髒的臭的都往府裏帶,太子殿下不放心王爺管著王爺還管輕了。”然後轉向蘭芷,“我的話可有半點虛假?”

蘭芷囂張得意的神色不複存在。

銀杏的師傅聽到這邊的動靜也來了,見她無言以對頓時忍不住罵:“你也是娘生爹養的,我們都是府裏的奴才,銀杏是小娼婦,你們又是個什麽東西?”

大廚房的小全子也禁不住附和:“正是。薔薇姐姐是比一般女子豁得出,可她不這麽做,早被孫家那些人折磨死了。她要不是這樣,我興許已經被韓國公府的人打殘了。你們有什麽資格罵她沒臉沒皮?薔薇姐姐再沒臉,也比你這種毒婦好上百倍千倍!”

蘭芷聞言又不屑地輕笑一聲。

錢姑姑見她死不悔改,無奈地搖頭:“你和流霞不就是認為你們是貴妃娘娘的人,比咱們高一等?都是奴才,誰又比誰高貴。”

趙福讚同:“這裏是寧王府,就是雜家也不敢阻止王爺往府裏帶人。王爺即使把寧王府送給別人,雜家也不能埋怨王爺糊塗。真分個三六九等,雜家不比你們得臉高貴?”

蘭芷:“可若不是孫薔薇——”

趙福打斷她:“那也有趙薔薇,李薔薇。即使沒有廚娘,以後也會有王妃。你們連段三姑娘都看不上,能看上誰?王爺不可能娶國公府的大姑娘。以後惹怒了王妃,你們也是一死!”

“不娶?”蘭芷不信。

趙福:“婚姻大事縱然是父母做主,王爺不拜堂,陛下還能押著他入洞房?王爺不迎娶,國公府的大姑娘如何進門?”

靈溪端著盆出來:“趙總管,跟她費什麽話。娘娘處死流霞隻是因為她心腸歹毒。她若不咒人,即使對王爺不敬,娘娘也隻是叫她家去。”

趙福點頭:“是這樣。”看到蘭芷,一想到孫薔薇剛才又吐了半痰盂,膽汁快吐出來了,“來人,請刑部尚書林大人。”

蘭芷一愣,慌忙起身。

趙福趕忙說:“攔住她!”

錢姑姑等人不敢信,禁不住輕呼:“還想跑?”

趙福哼笑:“她想一頭碰死。如此歹毒,這麽死便宜她了。”

靈溪又端一盆熱水從廚房出來,“對!不叫她嚐嚐刑部大獄的那些刑具,真以為咱家爺是好性的。”

“快進去!”趙福瞪他一眼。

靈溪趕忙進去。

孫薔薇推開扶著她的寧王,翻身往床裏麵滾。

寧王想生氣又想笑,欺身一把抓過她,拽著她坐起來:“喝!”

孫薔薇看著可以放到博物館中珍藏的杯子頭一次想摔了它。

“等著本王喂你?”

孫薔薇慌忙接過去,吞毒藥似的咽下去。

靈溪把盆放到床邊的櫃上,接過杯子勸道:“姐姐,再吐一回就好了。”

外麵傳來一聲“離死也不遠了。”

靈溪氣得扔下杯子往外去。

“站住!”寧王背對著盆,不好舀水,“她當緊你薔薇姐姐當緊?”

靈溪回來繼續給孫薔薇舀水。孫薔薇看著杯子上的纏枝蓮紋,惡心湧上心頭,寧王趕忙拿起痰盂。

孫薔薇埋頭吐出來,頓時想死了算了。可她不是個有心計的,跟段三姑娘在一處時進退得宜,不過是上輩子工作多年一點點積累的處事經驗罷了。以至於寧王一看到她的神色,瞬間知道她在想什麽,“孫薔薇,你的命是本王救的,敢這樣死,本王不把你拋屍荒野,你也別想跟父母團聚。”

孫薔薇脫口而出:“不團聚!”

寧王頓時想弄死她,一見她吐得眼淚出來了,“那本王就把你的錢全給孫家那些人。”

孫薔薇猛然抬起頭來,他怎敢?!

“你敢死本王就敢惡心你。”寧王心底想笑,麵上冷酷無情,“本王把你的屍體交給你外祖父。”

孫薔薇張口結舌。

寧王衝靈溪伸手,靈溪把水杯遞過去,寧王遞到孫薔薇嘴邊。孫薔薇咬住下唇,深深地看他一眼,一口喝下去。

寧王給靈溪使眼色。靈溪接過杯子又趕忙送過去。孫薔薇氣得連喝四杯,實在喝不下去,寧王便不再逼她。不能毒解了人也吐死了。

“靈溪,去看看太醫怎麽還沒來。”

夷白騎馬過去的,太醫不會騎馬,偏生夷白年少馬術不精不敢載人,此時此刻才找到馬車。棄馬駕車又擔心把太醫顛壞了,以至於近一炷香的工夫夷白才把人弄來。

夷白見著刑部尚書林承宗也顧不上行禮,拽著太醫就往屋子裏去。

饒是林大人這些年經手了不少案子,也不敢相信短短半年孫薔薇就趕上三次。一次家產被占,一次差點被洋人騙,這次更為嚴重,人到鬼門關了。

林承宗問趙福:“那茶葉在何處?”

趙福此時腦子也不夠用,脫口道:“咱們還能冤枉她不成。”

林承宗趕忙解釋:“您老既然叫我過來,自是要她心服口服,沒有證物,到了公堂之上她如何服氣?”

趙福指著摔碎的茶罐:“都在這兒。”然後吩咐小丫鬟再找個幹淨的罐子。

林承宗過去捏起一撮茶葉,仔細看了看上麵是有些許白色粉末,隻是不湊到眼門前很容易被忽視。忽然想到不對,砒/霜合該是紅色的才是,“怎麽是白色的?”

趙福:“較為純淨的多是白色。隻是這種不甚好弄。”瞥一眼蘭芷,“也難為她了。”

蘭芷冷笑一聲。

林承宗立即說:“帶走!”然後問趙福,“孫姑娘如何?”

蘭芷道:“明年的今日便是她的忌日。”

太醫出來,聞言腳步一頓:“蘭芷姑娘要失望了。”然後吩咐小丫鬟找些綠豆研磨成粉和水給孫薔薇喝下去。

蘭芷猛地停下:“你什麽意思?”

醫者仁心,皇宮裏的宮妃宮女又很規矩,導致太醫院有些年頭沒聽說過砒/霜。這位太醫先前一聽有人用那東西害人,險些把藥箱扔出去。

進門時沒顧上蘭芷,現如今孫薔薇無大礙,綠豆也有人去準備,暫時無需太醫做什麽,太醫便好心解釋:“孫姑娘對藥物較敏感,砒/霜才想侵入她的五髒就被她吐出來大半。”

“那她也別想好!”蘭芷道。

太醫頷首:“你的這個藥一丁點就抵得上常見的一勺。可惜孫姑娘及時喝了一肚子水,剩下的那些藥也被水衝淡了,然後又吐出來一部分,稍後再服用些許綠豆水便可全解。”

“不不,不可能!”蘭芷無法接受這個結果,身體承不住的踉踉蹌蹌,神色宛若癲狂。

太醫掛在臉上的淡笑驟然消失:“沒什麽不可能!該說你不愧是宮裏出來的,知道太醫院也沒有解藥。可你忘了,縱是劇毒也不可能沾上一丁點就能要人命。”

蘭芷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麽,突然仰天大笑。

孫薔薇嚇了一跳,寧王不禁喊:“還不帶走!?”

刑部尚書林承宗立即帶著人出去。

小丫鬟找出綠豆問:“太醫,磨多少?”

太醫:“先磨一點叫她喝下去。”

小丫鬟去小廚房,那裏有個小磨盤。廚子李等人跟進去幫忙,蓋因他們的手勁大。

幾個人輪流磨的飛快,不過一碗茶的工夫,綠豆湯就已送到孫薔薇嘴邊。孫薔薇聞到味兒就忍不住皺眉。

寧王溫柔說道:“本王喂你?”

孫薔薇又禁不住打個哆嗦,慌忙接過去。

寧王看著她捏著鼻子灌下去,給她舀半杯水。孫薔薇漱漱口也沒敢吐,而是咽下去。隻是那綠豆味兒太難聞,孫薔薇又想吐。

太醫在一旁,看到她犯惡心:“姑娘想吐就吐。”

這話就像個閘口,孫薔薇又全吐出來。

寧王擔心:“這樣有用嗎?”

太醫:“有用。其實姑娘現下的情況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隻是那劇毒多了要命,少了會致人腹瀉腹痛,以免姑娘回頭疼痛難忍,還是要再喝一些。”

寧王又問:“喝幾次?”

太醫也不知道。灑在茶葉上的他還是頭一次見。以前人下毒多是放在吃食裏麵,且量很多,沒等到喝溫水緩解,喝綠豆水解毒,人就死了,“再喝兩碗。”

寧王看向孫薔薇。孫薔薇掙紮著坐直:“多謝太醫。”

“姑娘該謝謝自己吐得及時。”太醫朝寧王拱手道,“王爺沒有別的吩咐,下官先行告退?”

寧王:“不再給她看看?”

太醫實話實說:“姑娘這兩日多喝些湯湯水水就行了。”

趙福問:“不用開些藥?”

太醫:“是藥三分毒。”

寧王示意趙福送他出去。

趙福忘了備打賞,這一大清早的也不可能揣著銀子擱身上,送太醫到門外便說:“太醫以後遇到什麽事盡管來找雜家,雜家能幫的絕無二話。”

太醫心頭一震,這話的意思豈不等於寧王欠他個情,“下官不敢。下官也沒做什麽。這幾日都是下官當值,孫姑娘若有什麽事,公公盡管令人去找下官。”

趙福微微點了點頭,然後令夷白把人送過去。

夷白很清楚這麽早太醫院還沒開門,先前就直接進宮找當值的太醫。他隨後又到處找馬車,以至於宮裏的大小主子都知道寧王府有人中毒。

此事可大可小,東宮、千秋殿以及皇帝的人都等在太醫的值班室,他一到就先後被這三處的人叫過去。

太子看著太醫出去,禁不住感慨:“這個孫薔薇,真多災多難。”

皇宮之外寧王府,寧王看著孫薔薇的臉色比先前好了不少,也禁不住說:“你是衝撞了哪路神仙?到哪兒都有人要你的命。”

孫薔薇合上眼。

寧王轉身坐到她對麵,“本王問你話呢。”

“我這次難道不是無妄之災?”孫薔薇有氣無力地反問。

寧王頓時說不出話,尷尬的輕咳一聲,吩咐趙福:“去把桑落和竹葉還給老頭子,就說宮裏的人本王不敢再用。這次是孫薔薇,下次指不定就是本王。”

趙福:“那倆丫頭還算懂事。”

“那是上頭有流霞和蘭芷。現下她倆沒了,一眾丫鬟就數她倆最得臉,早晚生出些不該想的。”寧王說著,禁不住皺眉,“我當日便說女人多了容易生事,他們還不信。”

趙福想笑:“那是太子的位子穩固,還有貴妃娘娘在前頭,宮裏那些嬪妃宮女沒什麽好爭取的,自是一個比一個乖巧。爺府裏連個庶妃也沒有,爭一爭就有很多可能啊。”

寧王:“依你的意思還是本王的不是了?”

“老奴不敢。”趙福立馬出去叫那倆丫鬟收拾東西。

寧王看向孫薔薇:“你這兩日安分些,回頭本王帶你去寺離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