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治下有沒有一個好東西!◎

拎著孫薔薇的包裹的葛氏嚇了一跳,扭頭見他滿身怒氣,又見其儀態不凡,恐他是皇親國戚,“老大,把她的嘴堵上。”

孫薔薇張嘴就咬。她堂兄嚇得把手縮回去。孫薔薇繼續大罵:“皇帝是個老廢物,糊塗蛋,治下子民沒一個好東西——”

“朱玉!”華服男子扭頭怒喊。

身材魁梧腰佩寶劍的男子上前,“鬆手!”

孫薔薇的堂兄和堂弟互相看了看,麵色猶豫起來,這人誰呀?憑什麽管他們家的事。

朱玉二話不說抽出寶劍,寒光襲人,仿佛下一刻就會砍掉他們的腦袋,兩人嚇得一把把人推向朱玉,“大人,我們不認識她。”

名為朱玉的男子條件反射般扶住孫薔薇,孫薔薇嫌棄地甩開他自己站穩:“不敢麻煩大人。”

朱玉頓時有些尷尬。

孫薔薇稀奇又疑惑不解,他們不是唯恐她沾上他們嗎。可她無暇多想,轉向葛氏等人,“不認識我還拿著我的包裹?”

“誰稀罕!”葛氏往她懷裏一塞。

力氣大的讓孫薔薇往後踉蹌了一下,又差點摔個五體朝天。

四人相視一眼,然後後退兩步,離華服男子遠一點,扭頭就跑。

“站住!”孫薔薇叫住他們,“我罵皇帝乃大逆不道,你們以為走就沒事了?”

朱玉看向他主子,合著這女扮男裝的姑娘知道她幹了什麽啊。

華服男子對此也感到意外。

馮氏禁不住說:“又不是我們罵的。”

“你們可是我的親伯娘。”孫薔薇瞥她一眼,轉向華服男子:“大人,那些話都是他們教我的。”

葛氏破口大罵:“你放屁!”

孫薔薇:“那就去刑部衙門。”對華服男子說,“還請大人為我證明,我確實罵了皇帝,大不敬,為了以儆效尤,當誅九族!”

先前囂張的四人臉色煞白,撲通跪在地上。口齒伶俐的馮氏火急火燎地說道:“大人,她胡說,我雖然是她二伯娘,可我們兩家早就斷往了。大人不信可以讓這位朱玉大人去查。”

孫薔薇不禁質問:“早都斷往了我家酒樓每月盈利怎麽會到你們手上?你們又怎麽會住進我家?還把我爹殺了,把我娘氣死,把我許配給一個八十歲的糟老頭子?”

朱玉猛然轉向他主子,這次竟然是真的,還有這麽大隱情,管不管?

華服男子薄唇微啟。

葛氏大罵:“你放屁!誰殺你爹害你娘?”

孫薔薇涼涼道:“那就去刑部!”

葛氏戛然而止。

華府男子抬起腳,“走吧!”

孫薔薇大堂哥心虛地變了臉色,刑部決不能去。否則煮熟的鴨子就飛了。再說了,這位主兒看起來頂多二十歲,保不齊是哪家紈絝公子,壓根沒實權。

思及此,孫薔薇大堂哥覺著他猜對了,不然沒必要勞煩刑部。趁其轉過身,猛然起來,一手拽他娘,一手拽他嬸娘,給他堂弟使眼色——快走!

華服男子聽到動靜,回頭看一眼朱玉。朱玉過去攔住他們。葛氏大吼:“憑什麽不讓我們走?”

馮氏:“就是。”轉向圍觀的人,“大夥兒都來評評理,罵人的是她孫薔薇,憑什麽攔著我們不讓走。

華服男子緩緩轉過身,慢慢朝前兩步,悠悠開口:“寧王。配嗎?”

四人楞了一下,然後雙腿發軟撲通跪下。

初來乍到的孫薔薇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問:“寧王?”

原身記憶中那個未及弱冠,長相俊美,貴妃的獨子?據說是太子一手帶大的弟弟。自小無人敢惹,素來目中無人,囂張跋扈,敢跟皇帝對打,敢罵文武百官,坊間賜名“鬼見愁”、“活閻王”,可止小兒夜啼的寧王?

寧王微微頷首:“是的。你口中的糊塗蛋老昏君正是在下的父皇,親爹。”

那那她——孫薔薇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寧王瞠目結舌,然後看向朱玉,這又是什麽情況?

朱玉想笑。

自然是王爺凶名在外,

今日若是陛下本人在此,這小女子可能都不會嚇暈過去。

話又說回來,若是陛下在此,也不會到這一步。

雖然他家王爺成天冷著一張臉,堪比屋簷下的冰淩子,其實並非他本意。王爺長得太好,再帶上笑臉,每次出來都會收到一堆女兒家的香囊荷包等物。

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所以方才他們遠遠看出這一身少年氣的人是個女子才會躲開不管。因為一旦伸出援手就會被賴上。

十次有九次假,至今尚未碰到一次真。

不不不,還是碰到了,就是這次,偏偏唯獨這次沒管。

這叫什麽事啊。

至於坊間那些嚇人的名頭,皆因王爺把皇上氣得要殺子。不過那也是有原因的。隻是一傳十十傳百等傳到坊間,真實原因早被傳沒了。淨是些亂七八糟的說辭。偏偏那件事還不能張貼告示澄清。

“大逆不道啊。”朱玉感慨。

寧王心說早知如此,何必——攤上這麽多事,換成他恐怕也隻能兵行險著,“把她弄醒。”

男女有別。朱玉示意葛氏過去。

葛氏連忙爬過去按住孫薔薇的人中。孫薔薇悠悠地睜開眼睛,看到熟悉的老臉嚇一跳,然後笑了,“你也死了?”

葛氏的呼吸驟停,臉綠了。

寧王被他的口水嗆著。

朱玉等人更是忍俊不禁。

“姑娘,你還活著。”朱玉忍著笑說。

孫薔薇眨了眨眼睛,見他並沒有消失,心說還不如死了算了,立即又閉上眼睛。

朱玉又好氣又好笑:“不給你父母報仇了?”

孫薔薇猛地睜開眼睛,死要死,仇也要報。起身揮開葛氏,麵朝寧王跪下,“王爺,民女方才對皇上大不敬實屬無奈之舉。請王爺為民的爹娘做主。若能拿到真凶,要殺要剮悉聽遵命。”

寧王平生最討厭別人這麽跟他說話,什麽叫拿到真凶再悉聽遵命:“當街辱罵當今聖上,本王不幫你,你也活不到今日午時。”

孫薔薇心說這還用你提醒:“那民女就一頭碰死在你麵前!”

寧王臉色微變。

——威脅他上癮了?

朱玉心驚膽寒,好烈的性子:“姑娘,王爺說的不過是氣話。”輕咳一聲,想想措辭,“這也不能怪王爺。要是換成你,可能比王爺還生氣。”

聽這意思就是幫她,她恐怕也得付出慘痛代價,比如生不如死。孫薔薇便不再客氣:“我確實是個自私的。可我看到有人喊救命也不會無動於衷。尤其還是百姓供養的皇家子弟。我家酒樓每年交的稅雖說不多,也足夠養活你們六位。”

圍上來看熱鬧的路人紛紛大著膽子打量寧王,不愧是“活閻王”,心真硬啊。

寧王感到尷尬,在此地待不下去,“來人,去——”順天府,順天府尹好像在宮裏。刑部——刑部尚書好像病了,“去把刑部侍郎給本王找來,還有仵作。”

葛氏和馮氏下意識起身阻攔。寧王淡淡地瞥她二人一眼,兩人頓時嚇得匍匐在地。

孫薔薇又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寧王幾個意思?要管這事不成?

寧王:“本王今日就讓你看看,天子治下有沒有一個好東西!”

孫薔薇頓時有點心虛。

隨後一想她心虛個什麽勁兒。寧王是尋常人家的紈絝子弟就算了,堂堂王爺拿著朝廷的供養,為民請命是他應該的。

“不好說。”孫薔薇神色淡淡道。

寧王氣得指著:“你——”

路人不由得睜大眼睛,這姑娘可真不怕死。

孫薔薇聽不見他們的心聲,否則不介意告訴諸人,能活著誰想死。可大庭廣眾之下罵了當今聖上,皇家不計較,文武百官也能要她的命。

不過是今天死還是明天死的問題罷了。

既如此,何必再窩窩囊囊說一半留一半的,“王爺有所不知,民女的父親已下葬,在城中查不到什麽。民女家中早已經被這些蝗蟲洗劫一空。”

四人猛然抬起頭,對上寧王的冷臉又慌忙把話咽回去。

寧王:“那就出城。”

朱玉小聲提醒:“朝食。這事怕是得費些周折。”

寧王不由得輕撫胃部,挑個隨從在此地等候,又吩咐朱玉看住了葛氏等人,然後大步朝南走。

孫薔薇楞了一下,然後爬起來,冷風拂過挨了巴掌的半邊臉生疼生疼讓她不由得停下來。孫薔薇心說反正都要死,不能帶著憋屈死。然後直直地朝葛氏走去,朝她臉上一巴掌,接著朝馮氏臉上一巴掌,朝她堂兄堂弟身上踹一腳。

寧王轉過身就看到沒有任何防備的四人滿臉驚愕。

朱玉忍不住吞口口水,離他主子近一點——這姑娘太要命了。

葛氏爬起來,大吼一聲:“孫薔薇,我跟你拚了!”

孫薔薇抄起大包裹就砸。

那裏有個木匣子,砰地一聲,葛氏驚呼一聲捂住額頭。孫薔薇轉向衝她伸手的馮氏。馮氏嚇得後退。孫薔薇看向她堂兄,“不是要卸我的胳膊嗎?”

她堂兄嚇得找寧王。

寧王不想管,沒這麽把人往死路上逼的,挨打也活該。可這丫頭的狠勁,保不齊鬧出人命:“孫薔薇,還想不想為你父親報仇?”

孫薔薇有時候也不想,又不是她親爹娘。可她有原身的記憶,記憶中跟爹娘在一起的溫馨畫麵讓她羨慕,也讓她感同身受。

此仇不報,僥幸活下來她也會良心不安。

“民女不敢了。”孫薔薇乖順地過去,低眉垂眼,“請王爺恕罪。”

裝模作樣!寧王冷笑一聲,繼續朝前門西大街走去。

隨著越靠近西大街,孫薔薇越覺得眼熟,等寧王停下,看著不遠處煮餛飩的老頭,“您來吃餛飩?”

寧王回頭見她不敢信,頓時覺得奇怪:“本王不可以吃?”

孫薔薇下意識想說不是,意識到重點不是吃不吃:“這可是路邊攤。”

寧王擰眉:“在你眼中本王除了是鬼見愁活閻王還是什麽?”

孫薔薇驚得張大嘴巴,她怎麽知道她心裏怎麽想的啊。

寧王心說寫在你臉上了,“本王是人。”

“金玉一般的人。”孫薔薇脫口而出。

寧王眉頭微皺,扭頭打量著她,先威脅後擠兌,她是真不想活了不成。

孫薔薇不想活也想看著真凶伏法再死,頓時不敢多嘴,別過臉去。忽然看到斜對麵有個鋪子,門口很多人,每個人轉過身手裏都拿一個或者幾個餅,不由得瞥向寧王,他是不是也吃過啊。

寧王已經坐下。

路邊攤的小木桌被煙熏火燎的微微泛黑,寧王竟然不嫌棄,坦然自若。孫薔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個寧王好像跟傳說中的不是一個人。那回頭是不是可以再求求他饒她一命。

可是憑什麽呢。

非親非故。

別說皇家了,就是上輩子問候人家親爹,人家也不可能不回嘴。

孫薔薇歎了一口氣,看來她真要死了。

既然活不過午時,那就再吃頓斷頭飯吧。

孫薔薇朝對麵走去。

到跟前十分意外,這種餅她不曾見過。劑子微微泛黃,像加了雞蛋。開始做的時候先抹上麻油,然後像拉寬拉麵似的拉卷幾次,最後卷成一大一小兩個圓餅疊在一起,備用。雖說孫薔薇上輩子不是白案師傅也知道這是醒麵。

跟她猜測的一樣,鍋邊的人拿起醒好的圓餅放到熱油中,刺啦一聲,濃鬱的香味撲鼻而來。

孫薔薇咽了咽口水。

孫家那群混賬說什麽她傷口未愈,吃清淡些才好得快。這幾日天天粥粥粥,吃的她嘴巴淡出個鳥來了。

然而麵餅炸至金黃仿佛一碰就支離破碎店家還嫌不夠,輕輕撈出來又往上麵撒些糖。

問世間誰能拒絕油炸食品和甜食啊。

雙重暴擊,要老命了。

終於輪到孫薔薇,孫薔薇想要兩個。

隨後一想寧王該為民請命,朱玉等人的職責不是這些。先前她打葛氏他們的時候,朱玉看見了也沒阻攔,憑這點也該謝謝人家。

孫薔薇就把剛出鍋的全包圓了。

等在後麵的人頓時不依,紛紛攘攘:“你怎麽可以這樣?”

“抱歉。”孫薔薇不好意思地笑笑,小聲說:“給貴人買的。”轉過身朝對麵揚了揚下巴。

一眾人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立馬讓出路放她離開——大戶人家的公子哥他們小老百姓可惹不起。

孫薔薇回到餛飩鋪,自己留兩個,其他的全給朱玉等人。

朱玉下意識道謝,抬頭看到旁邊的主子麵前空空如也,頓時吃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寧王冷冷地看著孫薔薇。

孫薔薇受不了冰塊,猶豫再三,自己找個幹淨的碗,兩個餅分他一個。

寧王瞧著她一副戀戀不舍的樣子氣得胸悶:“是不是認為自己活不過午時三刻,索性破罐子破摔?”

孫薔薇下意識點頭。

寧王心梗。

賣混沌的王老二端著剛出鍋的餛飩過來:“出什麽事了?”

寧王:“她罵我爹。你說該當何罪?”

孫薔薇好笑,問個賣餛飩的?他知道你爹是誰嗎?

王老二:“陛下啊?”

孫薔薇驚得微微張口。

——他認識寧王?!

王老二認識,寧王是常客,趕上他閑的時候還會聊幾句。瞧著孫薔薇眼生,估計不是附近的人,也沒怎麽見過寧王,“姑娘可能不知。陛下體恤咱們百姓辛苦,帶頭節儉,而天下又大總有管不到的地方,即使親耳聽見,隻要情有可原,非但不會同咱們計較,反倒會附和幾句。”

孫薔薇猛然轉向寧王。

寧王正低頭吃餛飩。

孫薔薇撐著桌沿坐下,後怕過後的渾身無力,“怎麽不早說啊。”

“他是本王嗎?”寧王冷冷地問出口,睨了她一眼:“誰讓你坐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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