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氣,呼氣,吸氣。

七海未曾想過,自己在最平常不過的回家上,居然也會需要做點心理準備。

但在今天,尤其是聽了侑子小姐的一番話語,不再強行“不多想”的現在,她確實需要一些舉動,來穩定自己的內心。

拎著從超市買來的新鮮肉菜,七海走進了家門。

家裏一如既往的安靜,七海象征性的說上一句“我回來啦”,隨後換鞋進屋,自顧自的將剛買的菜拎去廚房,再回屋清洗手臉,換上女仆裝。

回到這番自己最完美的狀態,七海在鏡子前睜開眼,看著那平靜到與過去判若兩人的眼睛,轉過身,出了屋。

在二樓的休閑房間,她見到了沒癱在那玩遊戲,而是坐在窗戶邊喝著茶抽著煙,還開窗通著風的荻原明。

見此情景,七海沒有進屋,因為荻原明不讓她在抽煙時候靠近過來。

當然,這樣的“不讓”倘若違反,並不會發生什麽懲罰,隻會讓荻原明把煙掐掉,所以與其說是荻原明的要求有分量,不如說是七海不想那樣折騰荻原明。

站在門口,七海匯報道:“我回來了,荻原先生,酒已經給侑子小姐送到了,她似乎很喜歡。”

迎接她的,也是一如既往的溫和聲音。

“嗯,辛苦了,歡迎回來。”

不過在那之後,荻原明帶著某種不信任感問道:“怎麽樣,她沒給你說什麽亂七八糟的吧,我給你講,那個女人心思深的很,一天到晚算計這算計那的,總之別聽她瞎說話。”

七海笑了一下:“確實聊了幾句,主要是感謝侑子小姐送給我的花種,也有些關於荻原先生的。”

荻原明提起了神:“說我什麽?”

“侑子小姐說,既然讓我把酒送去,就表示您今年的某天不去了,以及您那天會吃餃子?”

“……草,那個女人果然又多嘴。”

拿著剛想掐掉的半根煙,荻原明又抽了一口。

在陰陽先生這個行當,一些與日期相關的東西要看陰曆,也就是農曆,而除了職業相關的日子,荻原明還會關注一個日子,叫做年三十。

也不知該說失去了才會倍感珍惜,還是獨在異鄉為異客時,需要以此緬懷確認自己的來處,還是單純找個由頭,抒發一些平日裏並不怎麽顯露的心緒。

總之自從有了侑子小姐這個朋友後,荻原明在年三十這一天,都會自己拎著速凍餃子和酒,跑去喝上一頓。

現在已經是二月份,日子已經臨近,倘若還準備去,荻原明確實會在年三十那天,再將那瓶作為代價的好酒掂上門,並且直接當場分了。

算是一個玩鬧性質的摳門吧。

單獨讓七海送去,沒摳門的自己掂去,確實是在傳達今年不去了的意思。

荻原明知道那個心思深沉的女人肯定能懂,但沒想到她跟七海說,順便還把那天的夥食給交代了。

其實等過幾天到日子了,荻原明也會給七海說一句,但隻會像是突然想吃一樣,讓她煮點餃子,自己再開瓶酒,讓七海以為是個自己偶爾想喝酒的平常日子就行。

這麽一搞,七海顯然知道那是個特殊日子了。

這讓荻原明有些困擾。

荻原明願意去侑子小姐那過年,是因為侑子小姐本就和其他世界有交集,也會老謀深算的察覺到荻原明這樣做的理由,從而達成一種你不問,我不說,大家隻管快樂喝的結果。

退一步講,就算挑明也無所謂,畢竟她根本不拿穿越當回事,或者說她也不一定是本地的。

可七海要是很正常的隨口一問,荻原明要麽冷冷的來一句別問,要麽說謊找理由搪塞,要麽來句我穿越的。

第一個霸總味太衝,第二個顯得心虛不爽,第三個很膈應。

是的,隻是膈應。

對於自己的穿越者身份,荻原明還不至於過分矯情的覺得一爆出來就社會性死亡了,怕周圍人會拿看怪物的眼神看自己,但也顯然會出現一些很別扭的感官。

如果放在一些個玄幻魔幻點的世界觀裏,這種事大概比較好接受。

但放在基調還是正常都市的現代,反正荻原明換位思考,想想自己突然知道身邊一個人是穿越者,就會覺得對方如同一個和人類長得一樣的外星人。

或者說難聽點,叫偽裝成地球人的外星人,或者披著人皮的外星人。

會有一種受到欺騙的驚懼感,以及雙方如同存在生殖隔離的膈應感。

有了這樣的思考,荻原明就沒打算搞得那麽坦誠了,畢竟不說出來可以正常舒服的過日子,說出來了,心裏反而多個心病。

考慮到七海可能很正常的隨口問一句,荻原明在“回絕,欺騙,坦白”那三個選項裏想了想,最後發現,似乎還是霸總味的那個回絕選項最舒服。

想好這些事情,荻原明也放下了用來獲取思考時間的茶杯。

又在剛剛放下後,聽七海問道:“能告訴我是哪天嗎?”

荻原明隨意的擺了擺手:“不知道,等過兩天有心情了吧。”

“明白了,那請提前告訴我一聲,雖然超市的速凍餃子也很好吃,但還是想按您的口味提前包點。”

……是因為這個才問的,還是太會讀空氣了呢。

前者的可能性顯然比較大,也讓荻原明有點錯怪了七海的愧疚感,明確的回道:“大後天吧,少包點韭菜雞蛋的,剩下按照你的喜好來,要煮的。”

霓虹的餃子似乎沒有韭菜雞蛋這個口味,而且以煎餃為主,不過七海既然要自己包,那顯然能任性點,來點充滿回憶的東西。

至於她能不能做好,荻原明倒是不擔心,七海的料理底子放在那裏,又沒太多天馬行空的想法,怎麽做都不會差。

“好的。”七海點頭應下,最後問道,“早阪小姐在家嗎?”

荻原明再次擺了擺手:“不在,她去找租房了,也不回來吃飯,說是等晚點再回來住。”

“明白了,如果沒有什麽吩咐,我就去準備晚餐了。”

“我沒事,去吧。”

七海離開了。

荻原明拿出手機,尋思要不要為今天的事跟那魔女對個線,不過在那之前,他又看了一眼七海剛離去的門口。

今天的七海,是不是有點“規整”?

倒不是說反常,在工作狀態下,七海確實有些完美瀟灑的那個味,整個人的氣質也偏向清冷,尤其是最開始,以及剛剛養好傷的那陣。

但相處的時日久了,荻原明又是個鹹魚性子,七海的態度上,也多少輕鬆隨意了一點。

可要說今天具體有哪裏不同,也不過是“今天可能少笑了一次”這種程度,完全沒法讓人在意起來。

因此荻原明也沒有多想,早早的轉回注意力,撥出了今天的熱線電話。

全稱是:充滿熱情的對線電話。

“啊,啊!您所撥叫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在嗶——的一聲後留言,嗶——”

“摩可拿我知道是你!叫那個死八婆滾過來!她有能耐嘴碎,有能耐我嘮兩句啊!?”

“啊……侑子小姐說,有意見你可以當麵提。”

“打不過又喝不過,我有什麽想不開的要當麵提?我就是要在這罵她,你讓她過來!不然下次過去我把你當球拍!”

“哎呀!突然信號不好呢,可能是受到結界影響吧,總之我也要去喝酒了呢!那麽下次再聊!拜拜了荻原君!”

電話掛了。

荻原明麵無表情的拿開手機,開始琢磨要是多畫點符,能不能把她那塊地兒給送回異次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