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海這兩天很累,壓力很大。

因為從到了京都,早阪愛見麵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接下來所目睹的所有資產轉讓,表麵是轉給早阪家,實質上都是荻原先生的,作為荻原家的女仆,你要全部記下,也要在必要時負責起來,插手其中的各項事務。”

雖然因為職業要求,七海已經在很多事情上變得穩重,哪怕穩不住也會裝住,但這麽大的事砸下來,還是把她砸的懵懵的,連聲表示自己能力不足。

對此早阪愛隻說了一句話。

“但荻原先生可能懶得管。”

七海覺得很有道理,含著熱淚去玩命了。

雖然都是早先早阪這個家族的資產,但這麽多年過去了,都肯定根據時代進行了各種轉型與發展,早阪家族的人員也差不多更新換代,突然這麽大一塊蛋糕塞回來,顯然不是那麽好吃下的。

整整一天多的時間,七海除了六個小時的睡眠和必要的休息進食,幾乎全程跟著早阪愛一家,泡在各種資料,報表,以及交接商討的現場,目睹著大量人事調動所構成的混亂,以及一筆筆仿佛隻是數字的資產洶湧流過,拚了命的去記錄著,接受著。

這一天多過後,說脫胎換骨是誇張了,但脫了層皮是真的。

也算某種意義上的煥然一新吧。

大量資產的核算交接不是一件簡單事,後續還得忙上一陣子,並伴隨著一些危機,比如資金鏈問題,雖然屬於四宮家的資產股份全部轉過來了,可以原樣維持,但也少不了一些大大小小股東的撤資。

好在大多數人還在保持觀望,早阪愛的父親又拿出了一筆不小的資金,暫時解了燃眉之急,雖然不是很充裕,但隻要暫時撐過這陣就好。

四宮家的人確實不太地道,不過做生意還是很可以的,那些產業的根基都打的很牢固,縱使有些許風雨,也能很快緩過氣來。

至於那筆資金來源,七海在中途休息吃飯時,才知道是荻原明給的。

看著早阪愛父親對荻原明準備周全的敬意,七海憋了半天,沒好意思說那筆錢差點被荻原明拿去買貓娘了……

真的,隻要當初詩羽點了頭,今天的麻煩可能就要翻上好幾倍……

這邊的事看起來挺大的,不過七海的主業依然是學生和女仆,這些事情也沒真正壓在她的肩上,主要還是由早阪愛的父母負責,於是周日的下午,七海還是和早阪愛一起,乘上了回往東京的列車。

她又看了一路資料,直到臨近下車,才將那些不知價值幾何的東西,好好的放回了背包裏。

在夜色中,七海回到了熟悉的小院。

“到家了,早阪小姐。”七海笑著進了院子,“不知道荻原先生好好吃飯沒…有……”

說著話,她整個人打了個晃。

一天多的時間不算太久,壓力再大事情再繁重,繃緊神經也能應付,但當繃緊的神經驟然放鬆下來時,人還是會飄的。

崩的越緊,壓力越大,消耗透支的精力越多,自然也就飄的越厲害。

七海不是什麽沒承受過磨礪的人,能在有所休息的情況下打晃,隻能說明她的壓力確實很大。

早阪愛一把抓住了七海的胳膊,有些後悔的歎了口氣:“其實荻原先生沒要求你承擔那些,我叫你過來,除了覺得是個不錯的鍛煉機會外,也是想讓你作個見證。”

七海拍了拍臉蛋,有些迷茫的問道:“見證?”

“是的。”早阪愛點頭道,“荻原先生太放心了,根本沒去了解轉讓過來的資產到底有多少,具體有哪些產業,雖然我們很感謝這份信任,但信任過頭,也會讓我們感到不安。”

七海一下子笑了出來:“啊哈哈,我覺得荻原先生隻是懶得管,或者不在意。”

“……其實我也這麽覺得。”

早阪愛抱怨般的嘀咕了一句,又很正式的說道:“但在這樣龐大的交接裏,隻要荻原先生不從四宮家確認,我家想要私藏一些就不是太難。我們不想用信任來擔保資產的完整和最終報告的真實性,因此需要一個可信的見證人。”

“那麽很顯然,你就是最合適,也是唯一的人選。”

七海稍稍猶豫了一下,之後又恢複了沉靜的笑容,點頭道:“嗯,我明白了。”

事到如今,七海不會畏畏縮縮的說什麽自己不能承擔這種信任的話,哪怕是出於禮貌的客套也不會說,那種舉動,說到底隻是“怕被人說自大”的安全應對。

謙虛是一種美德,但在某些時候,也是一種降低責任的逃避。

與其忙著在這種時候表現謙虛,不如讓自己行的正,坐得直,成為一個有資格站在那裏的人。

雖然這麽做的壓力更大,但那不是七海想要逃避的壓力,反倒是想好好接受與承擔的。

願意主動接受更多的鍛煉,也是出於這樣的原因。

看著七海這個反應,早阪愛很是欣慰,很有成就感的感慨道:“不知不覺間,青山小姐已經成為這麽有擔當的人了……”

“別說啦,早阪小姐。”七海忍不住的害羞了起來,“走吧走吧,回去啦……”

早阪愛隨手關上院門,和七海一同走過院子,同時也詢問道:“狀態好點了嗎,要是真把你累壞了,荻原先生可是會懲罰我的。”

“怎麽可能啦,荻原先生才沒有那麽凶。”七海用力的揉了揉臉蛋,“剛才隻是一點意外,現在完全沒問題了!呃……其實有點累,但我會藏住的!”

早阪愛的眼神有點飄忽:“其實不用藏也沒關係……”

“會讓荻原先生擔心的,也確實沒什麽問題,早阪小姐放心好啦。”

“嗯……”

因為忙著在前麵拿鑰匙開門,七海沒看到身後的早阪愛在回話時,那稍稍有些遺憾的表情。

推開門,她愉快的喊道:“我回來了,荻原先生。”

客廳中傳來了回話:“歡迎回來。”

七海稍愣了一下,因為那是荻原明的聲音,但自從遊戲機拿去樓上之後,荻原明除了吃飯,就基本就沒在樓下呆著過了。

換好了鞋,七海快步進屋,在客廳的沙發上,看到了抱著switch的岩永琴子和荻原明。

“荻原先生怎麽在這呢。”七海隨口問了一句。

沒等荻原明說話,旁邊的岩永琴子插嘴道:“還能為什麽,就為了給你說句歡迎回來唄。”

荻原明手上一亂,麵不改色的說道:“主要是等外賣,快送到了。”

說著話,荻原明分神瞟了一眼:“嗯?早阪也來了。”

這不是什麽需要意外一下的事情,因為在回來時,早阪愛就說過要來借宿一宿,七海也已經匯報給了荻原明,隻能說是一種很糟糕的話題轉移。

早阪愛心裏跟明鏡似的,表麵順暢的配合道:“是的,有很多事情需要向您匯報一下,請問是現在說,還是等到晚餐後?”

荻原明同樣拿開了灰白的屏幕:“晚上再說吧,回來了就先休息休息,你倆都辛苦了。”

話題順利的轉開了,雖然岩永小姐似乎想要表示抗議,但開口之前,就被荻原明塞了一嘴薯片。

在那之後,七海回到了房間。

她動作有些僵硬的卸下背包,又用同樣僵硬的動作,趴到了熟悉的**。

然後慢慢的,慢慢的,將臉前的被子抱成了一團。

雖說話題是轉開了,但後麵說了什麽,七海其實沒太聽清,因為她的腦子已經卡在了岩永琴子的那一句話上,並從荻原明顯然亂掉的操作上,確認了那句話的真實性。

荻原明是刻意在客廳等著,為了說一句歡迎回來。

不讓自己的臉當場紅起來,就已經是拚盡全力了,哪還顧得上別的。

至於現在?

從巨大的壓力中剛剛放鬆繃緊的神經,就收到了強烈的欣喜和幸福感,人會怎麽樣?

七海靜靜的趴了片刻,抱著那團被子翻了個身,又用雙手捂住了生病一樣紅到充滿孱弱感的臉。

“哪有專門等著給女仆說‘歡迎回來’的主人啊,這不就真的像是……家人一樣了嘛……”

“嗚嗚,羞死了……不行,不能這樣下去了,我得起來準備晚餐……”

“哦不對,已經訂過外賣了,我怎麽又開始犯傻了,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