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詩羽出了房間。

她不是想找誰說點什麽或者做點什麽,隻是單純的餓了,打算訂一頓夜宵,在關係正常的時候,她並不會悶頭訂自己的,而是會問問荻原明要不要吃。

結果一推開門,她就隱約聽到了從休閑房間那邊傳來的大呼小叫。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啊!”

“都說了別衝那麽猛,咱們裝備還沒成型呢,開的難度又有點高,要不降一個?”

“看不起誰呢!”

“你死了。”

“撐住!等我活……誒你別跑啊!”

“兩撥金怪還轟炮瘟疫雷暴,不跑是傻【嗶——】”

很奇妙。

來這個家裏的,似乎都是不喜歡大聲說話吵鬧的人,這也導致哪怕人多一些,也會比較安靜,通常聲音最大的,不過是荻原明玩遊戲的媒體音。

這種程度的熱鬧,倒是第一次見。

帶著訂外賣的目的和些許好奇,詩羽拉開了休閑房間的門,看到一大一小倆人窩在舒適度超高的被爐沙發裏,一人抱著一台switch,伴隨著近乎雜亂的遊戲音效,以一種激動到哆嗦的程度瘋狂按著按鍵。

怎麽說呢。

就有一種不正經的老爹帶著貪玩的閨女狂打遊戲到深夜,而在此時拉開門的自己,則是一個操心倆人吃飯的媽。

就非常的,難以言喻。

雖然家裏隻有一個其他人,但荻原明還是習慣性的抬頭看了一眼,之後就立刻把視線放回了switch屏幕上,開口問候道:“怎麽,餓了?”

詩羽表情微妙的進了屋:“有點,想問問你們吃不吃。”

“吃!你先看看你想吃什麽,我這要等一下。”

詩羽沒著開外賣平台,趴到兩人的沙發後麵,看到遊戲畫麵上如同炮火般漫天飛舞的光點,滿地橫七豎八胡亂鋪開的綠條,以及一片片的電光,有些不確定的說道:“暗黑3?”

岩永琴子的屏幕又一次陷入黑白,很有閑暇的回道:“你知道啊!要不要一起來?”

“先不說沒有第三台switch……”詩羽看著荻原明那手忙腳亂的操作,“能讓荻原先生亂成這樣,遊戲難度可能不太適合我。”

荻原明緩了口氣,開口抱怨道:“其實也沒那麽難,主要是陪這丫頭開個新號,她卻非要開目前能開的最高難度,又撞上了倆屬性麻煩的大怪,強行把一個刷怪遊戲變成了彈幕遊戲,這誰受得住啊!”

詩羽玩味的輕笑著:“感覺你倒是樂在其中呢。”

荻原明愁眉苦臉的回道:“啊,畢竟很有挑戰性。”

閑聊的時間,荻原明操縱著他的獵魔人,以遠距離打擊慢慢的磨掉了那兩撥怪,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回頭道:“看吃的看吃的,我快累死了,這玩一晚上遊戲,消耗比我運動一晚上都大。”

詩羽撇了一眼:“哪種運動?”

“**。”

“我就知道……”

接過荻原明遞來的手機,詩羽熟練的翻著外賣平台,討論著敲定了今晚的夜宵。

夜宵當然是荻原明去拿的,畢竟需要經過冷颼颼的院子,算是家裏有院的壞處,回來吃飽喝足後,詩羽幫著收拾收拾回了房間,荻原明也繼續了和岩永琴子的戰鬥。

換而言之就是無事發生,既不冰冷,也不火熱。

直到淩晨時分,岩永琴子精疲力盡的爬上了床。

當然,床是荻原明的床,她根本沒開自己屋的暖氣,也沒準備回屋住。

拆下義眼,放進了床頭的水杯,岩永琴子突然說道:“果然你不打算做什麽了,明明是這麽好的機會。”

正在幫她拆義肢的荻原明手頓了下,笑了笑說道:“就那樣吧,也沒什麽。”

“誒,荻原先生不想要那種在整個家裏隨時隨地沒羞沒臊的生活嗎?”

“……”

這句話戳著荻原明的心了,他確實想。

將拆下的半條腿在床邊放好,荻原明也上了床,掀開被子讓岩永琴子躺進來,按下床頭邊的開關關了燈。

在一片漆黑中,荻原明躺進被窩,跟撈抱枕似的把岩永琴子撈到了臂彎裏。

到了這時,他才回了剛才那句話:“想,所以睡覺吧,夢裏什麽都有。”

其實荻原明還能玩會,已經要睡的是岩永琴子,不過進了被窩後,她倒顯得比荻原明還精神點。

她擰著身子趴了起來,倆手托著腮幫子問道:“你就那麽在乎她嗎?”

荻原明挑了下眉頭:“為什麽這麽問,我表現的很明顯?”

“這個嘛……”岩永琴子拍了拍腦袋,“其實也沒什麽表現,與其說看出來,不如說是感覺吧,也就是所謂女人的直覺。”

那還真是挺不講道理的。

荻原明想了想,說道:“還好吧,我是個比較隨性的人,可以的話,還是更喜歡活在愉快自在一些的氛圍裏,不喜歡搞得苦大仇深的。”

岩永琴子接著問道:“所以她就變成了一個,高傲的情人?”

聽到這句,荻原明就不相信岩永琴子是僅憑感覺了,但也沒有追問,隻是給了一番解釋。

“她沒從我這主動獲取利益,也沒達成什麽交易,是在關係變好之後,由我主動選擇幫了她。而她為此付出了本應不必要的,會讓我感到高興的回報。”

“換成正常戀愛關係來形容一下,就是最初是我追求她,她沒接受,結果我幫了她一個很重要的忙,她覺得不好意思了,就同意試著交往,交往期間也沒有敷衍,反而算得上盡心盡力。”

岩永琴子靜靜的聽著,等到荻原明說完,像是撐不住困意般的垂了垂腦袋,小聲道:“原來是這樣的關係,怪不得……”

荻原明拍了拍她的腦袋:“困了就睡吧。”

岩永琴子趴了下來,額頭枕在荻原明胳膊上,像是就打算這麽睡了。

不過安靜了個半分鍾,她又輕輕的說了一句:“好羨慕啊。”

荻原明剛閉上的眼睛又睜開了:“羨慕?”

“是啊,在這樣的情況下,雙方都有理由去維持這段關係,也都有額外的因素來保持安全感,因此可以好好的堅持自我……”

岩永琴子沒有繼續說下去。

但荻原明也能明白。

總的還是那句話,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但愛著的,卻總連自我和底線都要失去。

前者,荻原明和詩羽都算,因此都能那樣傲著,堅持著,從而不斷的產生著一些矛盾摩擦。

但後者,顯然隻有岩永琴子一個。

荻原明揉了揉趴在臂彎裏的小腦瓜,溫聲說道:“別委屈著自己。”

岩永琴子突然把臉抬了起來,臉上絲毫沒有符合剛才聲音和話語的傷感,反倒是笑嘻嘻的。

她就這麽笑著說道:“隻是一點深夜的多愁善感罷了,雖然最初確實吃了點苦頭,但那是我明知不可能卻還想要,理應有點苦。至於現在還是很快樂的,荻原先生也沒讓我受委屈,對吧?”

話雖如此,但說心裏一點苦都沒有,也不可能吧。

荻原明可沒忘記陪她去醫院的時候,她對著關係不錯的護士都能爆發出強烈的醋勁,那反應,跟在一群怪阿姨麵前護犢子似的。

可在看到詩羽以那副樣子跳上來時,卻最多氣急敗壞的嚷嚷了幾句,又和早阪愛一起做過那種堪稱X亂的事。

這個一直笑嘻嘻的,就算生氣也像在搞笑的岩永琴子,如果哪天哭出來了呢?

荻原明感到有些無法想象,不,不是有些,是完全無法想象。

“好了,睡吧。”荻原明說道。

岩永琴子找個舒服的姿勢躺好,聲音中滿溢著愉快感:“嗯,睡覺睡覺,明天繼續,啊對了,我覺得能再提兩個難度了。”

“提你個頭,等刷齊個套裝再說吧。”

“人生的意義就在於挑戰極限啊!”

“信不信我真提你個頭?”

“那算了,晚安,呼——”

岩永琴子終於安分了下來,沒幾分鍾就睡著了,睡得呼呼的。

荻原明增強五感聽了聽,確認那隻貓娘也已經鑽進了被窩裏,舒著氣閉上了眼睛。

這個既不冰冷,也不火熱的夜晚,終於拉下了深重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