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荻原明和岩永琴子耳中,這隻貓現在叫的挺慘的。

詩羽不是聽不到,不過是在難以用簡單感官形容的腦中,這種感覺讓她有點頭疼,但也算是可以接受。

岩永琴子感覺確實應該先行安撫,而她的安撫方式也很特別。

首先是講證據。

“戒律者家裏也是養著貓的,你可以和它們交流一下,看戒律者是不是會虐貓的人。”

然後是講道理。

“所以冷靜點,戒律者如果想殺你,你已經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貓又不是沒有腦子,隻不過人類激動起來都容易聽不進任何話,何況是一隻被嚇瘋了的貓。

不過在半死的情況下激動這麽久,荻原明嫌吵,貓又其實也累,加上這半天的確實沒受傷害,岩永琴子又說的很有道理,所以在和荻原明家的貓對著喵了幾聲之後,也一點一點安靜了下來。

這個時候,荻原明也冷靜的差不多了。

他抬手扣著詩羽的腦袋,貼近過去對視著,感受著手底下那對貓耳的不住顫抖——在降低壓製之後,這些人外要素的控製權便大多落在貓又那了。

“既然選擇野生,不相信人類也好,畢竟人心叵測,充足的警惕更適合野生。上次你一句話不聽的要跑,我也讓你跑,就是因為這個道理。”

看著那對不斷緊縮著的豎瞳,荻原明開始了第二次的審判。

“之後是關於懲罰,上一次你襲擊人,事出有因又罪不至死,留下了一條尾巴,這一次你恩將仇報,同樣事出有因又罪不至死,就再留下一條尾巴好了。”

剛剛平靜下來的貓又,“嗚哇”一聲便炸了起來,尾巴扭成了S型,又讓詩羽打了個哆嗦。

“我知道再丟一條尾巴會死,但也說過你罪不至死,所以你不會死。”

荻原明的聲音很平常,沒有什麽多餘的情緒和語調,卻又有著某種極為特殊的恐怖感。

那是一言以定生死的資格,如同判官在生死簿上普普通通的一筆,隻要沒有猴子,便必成定局。

而資格這種東西,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向來不需要抑揚頓挫特意妝點。

貓又不一定能清楚知道那是什麽,但野獸的本能與直覺,也可以指使它做出正確的反應,一點一點安靜下來。

在詩羽的心裏,莫名的能感覺到它老老實實趴在那裏,蜷起身子縮成了一團。

荻原明如同獎勵般的揉了揉貓耳,鬆開詩羽的腦袋,拿起了桌上的毛筆。

桌上都是荻原明交代七海準備的東西,包括一支毛筆,一硯調好的朱砂,一碗清淨之水,一塊龜甲,三張空白的黃紙,三枚銅錢。

筆墨黃紙顯然是用來畫符的,因為荻原明常備的大都是護身鎮宅,以及用來散發光和熱的符,一旦有了其他需求,大都得現畫。

上次用來澆花的,是以前練手時僅存的一張。

這也不能怪他缺乏準備,既然能頂著超厚的護盾直接A爆,剩下的配置當然是閃現幽靈步,又有誰會帶個治療呢。

蘸上一筆朱砂,荻原明持筆的手略微懸停,落筆在黃紙之上。

這是詩羽第一次看到荻原明畫符,沒有想象中筆走龍蛇的豪放灑脫,而是仿佛書寫日記一般隨意自然,讓詩羽不由得想象,如果在高度更合適的二樓書案上,荻原明會不會是用手背拄著側臉寫寫畫畫,偶爾還會停下來望望窗外。

但無論人到底是什麽樣子,落下的筆與勾勒出的線條,都隻能用行雲流水,賞心悅目這兩個詞來形容。

一曰鎮魂,二曰保身,三曰賜命。

隻是詩羽一個出神的功夫,荻原明便已經將三張符書寫完畢,拿起來隨意的吹了一下,也不等朱砂晾幹,便以不碰壞圖案與字的方式分別夾在指間,輕輕一震。

火焰無中生有,自下而上迅速繚燒到了荻原明的手。

“先生!”

七海驚叫了一聲,雖然沒有多失態,但也著實打破了平靜的氣質。

荻原明將茶幾上的一碗清淨之水端到麵前,隨口回道:“沒事,我還不至於被自己的東西傷到。”

喂人喂貓的東西,多少得比澆花講究一些,所以在灰燼盡數落入水中之後,荻原明點了點水碗,對七海說道:“過濾一下。”

七海走過來,先抓著荻原明的手翻看了一下,確認一點灼燒痕跡都沒有,甚至連紅都沒紅。

但這並沒有讓七海感到安心,因為她看到了手指上的傷口,那是荻原明昨晚給花喂血的時候留下的。

七海忍著沒有問,先拿著準備好的濾紙與杯子去完成了荻原明的吩咐,將那一碗水濾的幹幹淨淨,至少在表麵上看不出什麽區別。

荻原明將水碗遞給了詩羽:“喝下去,給它的。”

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麽,貓又沒有過多抗拒,反倒如同嗅到食物那般聳動著鼻子,身子不安分的動了動,像是想要向前,又想要往後退縮。

出於對荻原明的好奇,詩羽去查過一些陰陽先生的相關知識,也知道有符水這麽個東西,隻是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喝。

雖說在寫實一些的記載裏,這玩意都屬於害人不淺的東西,但荻原明顯然不是江湖騙子,不可能一概論之。

看著那異樣清亮的水,詩羽眼一閉頭一仰,以稍顯豪放的姿態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結果似乎意外的好喝。

詩羽輕輕砸了咂嘴,略帶遺憾的回味著,有點後悔自己喝的太快了。

而她身體裏的貓又,在這之後漸漸出現了變化。

先俯下腦袋,發出了奇怪的叫聲,如同痛苦又如同欣喜的顫抖著,在詩羽有點擔心這貓會不會突然癲癇的時候,貓又突然仰起脖子,發出了一聲喜悅的嚎叫。

在嚎叫聲中,它的身體以極快的速度開始生長,變成了一隻威風凜凜的大貓,一直長到了成年藪貓一般的大小,這才慢慢停止。

至於那喜悅的叫聲,則在荻原明一句話後戛然而止。

“好了,留下一條尾巴,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