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修習到現在,最擅長的是什麽呢?

其實是製造麵具吧。

因為本就可以在累的要死的時候繼續逞強,聲優也是一種需要表演力的職業,製造麵具什麽的,其實早就學了很久了。

不然也不會隻用一天,就接受了與自己截然相反的女仆設定,又能在得到一些根本性的理念後,便輕易的修改調整,將其徹底變成屬於自己的一種模式。

就算料理,也要放到第二位哦。

“這裏是貓子,現在已達匯合地點,啊,你們就是喵波隆的駕駛員吧!”

“接下來就要由你們和我一起駕駛貓型兵器喵波隆,來吧!拿起座位上的熒光棒!”

在幾乎坐滿了人的櫻花莊客廳中,七海穿著貓娘演出服,手上戴著厚厚的絨布貓爪,在高聲的呼喊中舉起一隻手,引導著不存在的觀眾們。

這次櫻花莊為學園祭準備的,是與現場觀眾的互動型遊戲,設定是由保衛地球的喵波隆大戰由外星入侵的喵咕隆星人,而所謂的互動,是借由觀眾將手中的熒光棒按照指示揮動來推進遊戲。

因為是現場遊戲,自然需要引導者來進行指揮並帶動觀眾,因為沒有什麽角色對話,隻需講述劇情推進的旁白,因此旁白也沒有放進遊戲裏,而是由現場講述這種更具感染力的方式出現。

“全部展開的宇宙怪獸全場五千米!各國的戰鬥機部隊一瞬間就被全滅!”

隨著遊戲畫麵中長得很反派的巨大貓型怪物走來,以及【舉起雙手】的畫麵指示出現,正對著怪獸炸毛的貓娘七海一個轉身,麵對著充當觀眾的櫻花莊眾人,以富有渲染性的動作聲音,熱情的演出著。

“喵咕隆星人們!我們會把你們一個不剩的打入地獄的!大家!要上了哦!預備——”

觀眾的引導者與故事的講述者,這便是七海的職責。

她並不負責製作遊戲,最多在某些地方打打下手,跟隨已完成的遊戲進度確認調整台詞氛圍,所以隻要每周參與一次,根據進度嚐試演出,由櫻花莊的大家確認即可。

等到大家都完成工作,可以退居幕後的學園祭最終展示,她才會走上前台,那裏,才是屬於她的戰場。

啊,這種事當然有點羞恥啦,但隻要將演出服也當做類似於女仆裝的東西,在穿上之後載入另外一個身份,建立一張麵具,羞恥什麽的就能等後麵再說了。

“就這樣!地球從喵咕隆星人的魔掌中被拯救了,謝謝大家!謝謝你,喵波隆!”

“美麗而充滿愛的星球,永存於世~~~”

隨著以一顆湛藍星球為中心的遊戲畫麵打上一個終字,七海長長的吐了口氣,舉著的手隨著放鬆而垂落了下來。

“哦!!!就是這樣小七海!”美咲以極為熱烈的姿態歡呼著,“學園祭的最佳節目!就由我們櫻花莊拿下了!”

仁站在旁邊摸著下巴,略帶訝異的驚歎道:“表現力十足啊,感覺比昨天還要上了一個檔次,青山這兩天的進步怎麽突然那麽大?”

七海最後哈了口氣,重新回到之前的狀態,勾起了仿佛貓唇般的可愛笑容:“學園祭到了,要更努力了喵!”

要更努力啊,因為還遠遠不足。

但如果根本不知如何前進,不知如何努力,又該怎麽辦呢。

仁看起來還是稍稍有點介懷,思索著說道:“這麽說倒也沒錯,但青山你不是臨時努力的類型啊……發生了什麽事嗎?”

“誒嘿嘿,不愧是仁學長,這都被看出來了啊。”七海不好意思的別過臉,卻又帶著抑製不住的微笑,“確實發生了一點好事啦,啊,時間差不多了,再給大家做點夜宵,我就要回去咯。”

正在寫著什麽的空太抬起頭來,下意識的想要製止:“呃,不用麻煩了青山……”

“沒關係沒關係,大家都這麽努力了,就讓我也出一份力吧。”

如此說著,七海摘下絨布手套,離開了客廳。

哈啊,就算擅長製造麵具,但突然要扮演自己什麽的,未免也太為難人了吧。

好在也不是很難。

能督促人努力的不僅僅是不足,還有更好的心情與更振奮的情緒,大家也都知道自己現在過的很好,偶爾心情更好一些,也是很自然的。

“好事啊,會是什麽呢~既然不是來自這邊,就是來自她偶爾掛在嘴邊的荻原先生吧。”

相對於以往,櫻花莊的客廳中多出了兩個人,一個是長著清秀的中性麵孔,有著一頭黑色長發,不開口就雌雄難辨,換身衣服就會徹底被當妹子看的男生。

至於出聲的,則是另外一個洋溢著美麗與自信感,顯然是西方人的金發女生。

前者是開發出AI女仆,極少走出房間露麵的龍之介,而後者則是真白在英國的室友兼同學的麗塔,目前正以唯一能跟上真白的畫師身份,協助著遊戲的製作。

她輕輕一拍手,合十的雙手放在臉側,以這非常少女的姿態興奮的幻想著:“能讓人連續兩天都那麽興奮,一個誇獎大概說不過去,所以是很有心意的禮物?還是一個……親,吻,呢?”

此言一出,櫻花莊裏傳來了好幾個抽氣聲。

但在那之後,卻沒有誰說出“不會吧”一類質疑的話。

那般震撼的“收下”了七海,又在沒多久後讓七海主動跑去同居,如果說現在才發展到親吻的程度,已經可以算是純愛的級別了。

雖然相比於同齡人的戀情,這種純愛有點微妙就是了。

龍之介單手敲打著筆記本鍵盤,另一手拿著番茄,嫌棄的瞥了一眼:“你這個寄宿女,這麽關心別人的事情幹嘛。”

“咦?”麗塔眨了眨美麗的眼睛,略顯驚訝的說道,“龍之介的意思是,我應該多去關心你的事情嗎?”

“噗——!!!”

“嗨!沒問題!從現在開始,我會好好關心著你的!”

“沒問題你個鬼啦!強行誤解別人的話也要有個限度吧!”

麗塔歡快的笑著,看龍之介一臉嫌惡的收拾著噴到桌上的番茄,視線一轉看到抱著畫夾靠在牆角的真白,好奇的走了過去:“你在畫什麽呢真白……咦?”

好像看到了什麽難以理解的東西,麗塔的笑容凝固了一下,之後顯得有些凝重,就這麽在牆角靠坐下來,更加專注的盯著真白手中的畫夾。

這一奇怪的情況,吸引了屋內所有人的視線。

“椎名你畫了什麽?”空太很在意的問道。

真白慢慢抬起頭,以那沒什麽表情的臉麵對著眾人,放平了手中夾著白紙的畫夾。

而在那張白紙上的,是一副有些奇怪的素描。

那是七海穿著貓娘服裝,熱情演出著的身影,奇怪的地方在於,這樣的七海背後還有一個七海。

她穿著今天來時穿著的常服,半個身子隱藏在貓娘後,且背對著眾人,看不到什麽表情,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動作。

隻是由背後這個位置,背對這個方向,以及些許自然的陰影線,塑造出了一種看似輕微,但隻要稍微認真的去看,便能明確感知到的沉鬱感。

在因為奇怪而稍稍認真的凝視後,空太的表情也奇怪了起來:“真白,這是什麽意思?”

“七海,好像不開心。”

她就這麽平靜的,提出了和所有人截然相反的看法。

視線交錯間,全是無法理解的疑惑。

“真白,你看到了什麽?”麗塔著重問了一句。

真白微微歪著頭,想了想,繼續以一種抽象的形式形容道:“有兩個七海。”

“嗯……”仁皺著眉頭,看著畫上的兩個七海,“確實,她在演出的時候完全投入了進去,好像真的把自己變成了遊戲中的貓娘,另外一個就是本體,但是那個樣子,怎麽看都沒有任何的不開心吧。”

真白微微張開嘴,但卻沒有說出什麽話,之後低下頭,凝視著自己畫出的素描,又一次動起了畫筆。

在快速的沙沙聲中,她畫出了一個穿著常服且麵帶笑容,正對著畫麵外的七海,然後拿著橡皮,擦除了重疊的位置。

新的七海與貓娘並肩,進一步遮擋住了後方背對著的七海,隻有在兩人間的空隙中,才能看到少許身影。

麗塔飛快的理解了她想表達的意思:“不是貓娘和本體,是……兩個本體?”

真白點了下頭。

這讓眾人陷入了更深的疑惑。

“畫家的眼睛與我們不同,椎名和青山同學的關係又很要好,她看到的東西,最好不要簡單否定。”龍之介又啃了一口番茄,慎重的提出了一個猜測,“不會是被欺負了吧?”

這個猜測,是從常理上最容易產生的,也是最容易讓人接受的。

美咲仰著腦袋,點了點下巴,跟著感覺說道:“但是看那個人的樣子,還有小七海前段時間的樣子,也不像是會被欺負的樣子啊……”

真白怔怔的看著畫板,目光透過幾乎肩並肩的兩個人,看著後麵的七海。

之所以是背麵,是因為她也隻看到這一步,沒法看到最後麵那個七海的表情,動作。

但唯有一點還是可以確認的。

“不是被欺負了。”

真白這樣說道。

這讓櫻花莊的眾人稍微放下了心,但也依然凝固在一片沉默中。

直到七海的聲音再次傳來。

“大家,可以吃飯了哦!”

七海端著讓人一看便極有食欲的豐盛夜宵走了進來,而在昨晚嚐過七海做的夜宵後,其**力就已經不僅僅來自視覺效果和嗅覺了。

美咲第一個跳到飯桌旁,幸福的拿起了筷子,又很是痛苦的控訴道:“你也太殘忍了!小七海!”

七海嚇了一跳:“誒?我怎麽了?”

“你走之後,我可是用了好長時間才忘記你做的料理味道,重新讓吃飯變成幸福的事情,結果現在又要重來了!嗚嗚,小七海你回來好不好?”

聽著這幾乎聲淚俱下的控訴和請求,七海忍不住笑了一下:“不行哦,如果我回來,荻原先生就沒人照顧了。”

美咲重重的“嘁”了一聲,嘀咕著說道:“等我再有錢一點,一定要把小七海你雇回來。”

七海將夜宵從托盤一個個端上桌,沒把這種玩笑話當真,卻還是解釋道:“不是工資的問題,都說了,是因為荻原先生會沒人照顧。”

美咲確實隻是開玩笑,她喊了一句“我開動啦”,然後迫不及待的夾起一片煎好的香腸,丟進嘴裏嚼了嚼。

在這之後,她原本的玩笑裏立刻多了幾分真情實意,忍不住哭鬧著喊了一句:“哇……他就不能雇個其他女仆嗎?”

七海的手頓了一下。

剛剛入座的仁一直關注著兩人的對話,準確說是關注著美咲,並因此察覺到了由美咲的話語所導致的細微異樣。

雖然還不知道這份異樣有何意義,但經過剛才由真白引發的奇異話題,警覺的他立刻做出了補救措施——首先夾起一片香腸,堵住了美咲的嘴。

之後笑著對七海說道:“不要在意,這家夥隻是被食欲蓋過了理智。”

“嗯?哦,沒關係的。”

七海有些走神的說著,把剩下的夜宵端上了桌,雖然表情很正常,但任何一個對氣氛感覺敏銳的,都能意識到剛才那句話對她的觸動不小。

“青山?”空太擔心的叫了一聲。

七海有些奇怪的回望著,發現一桌子人都沒動筷子,而是都把視線放在自己身上,就連美咲也露出了好像說錯了話的表情。

這讓她更感奇怪,不知道自己從哪引來了那麽大關注,問道:“都看我幹什麽?真的沒關係。”

麗塔出自各種禮儀傳統保留較多的英國,家裏在藝術界層次很高,對女仆的存在也還算熟悉。

在發現七海對那句話有特別的反應後,她立刻腦補了不少東西,有些小心的問道:“是不是那位荻原先生雇了其他女仆,然後對你……冷淡了?”

這話給了其他人莫大的提醒,一個個都露出了有些擔憂的神情。

“不不不,荻原先生沒雇其他女仆,冷淡什麽的……完全沒有這種事!”七海哭笑不得的解釋著。

但這樣的解釋,卻無法改變那一張張擔憂的表情。

在這對峙般的片刻凝固後,七海輕輕歎了口氣,訕笑著說道:“我隻是也在想,為什麽荻原先生不雇其他的女仆呢。”

麗塔很詫異的問道:“如果不是工作壓力太重,這不是好事嗎?”

“不是在說好事壞事……我隻是在想,為什麽呢?”

留下這個自己找不到答案的問題,七海又轉身離開,一邊走一邊說道:“還有一些夜宵,我去端過來。”

在她走後,一桌子人麵麵相覷,表情都說不出的奇怪。

這個話題被暫時擱置了下來,直到七海端來剩下的夜宵,向眾人辭行。

等她走後,麗塔才若有所思的呢喃了一句:“如果真的隻是想知道這種‘一般來說無關緊要’的問題……哦,我也許明白了。”

龍之介皺眉看了她一眼:“明白了什麽?”

“其實也不算太明白。”麗塔豎起了表示安靜的手指,神秘一笑,“因為我也不知道,這究竟是女孩子的秘密,還是女仆的工作呢?”

“有話就說,別神神秘秘的。”

“才不要,女孩子的神秘感,可是很重要的哦?”

………………

十點這個時間還不算太晚,七海也沒想著搭出租車,隻是一邊在腦子裏籌劃著回去做點什麽夜宵,一邊急匆匆的走向車站。

在經過一個拐角時,突然看到了一個風一般衝來的身影。

七海反應很快,那個身影的反應也很快,哪怕距離不遠,兩人還是成功的避開了彼此。

在擦身而過的瞬間,七海看到了一頭漂亮的金色短發,和看起來很昂貴的白色洋裝。

“有點急事!抱歉抱歉!下次見麵請你吃可麗餅!”

七海回過頭,看到那個嬌小的女孩子半回著頭,揮舞著理應用來支撐行走的手杖,以百米衝刺的速度飛奔著,然後消失在了下一個拐角。

好奇怪的女生,是附近哪個國中的學生嗎?

七海沒有在意剛才險些發生的衝撞,也很快把那個奇怪的女孩子丟在腦後,繼續急匆匆的趕著路,決定好了今天的夜宵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