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萎靡不振（1）
顧靚靚呆呆地走進了冷清清的房間，裏麵隻有一張床，上麵躺著一具一動不動的軀體，她早已經被人蓋上了白色的長布，也就代表這具軀體已經被醫生宣判了死亡。她踮著腳，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最後停在床邊，小心翼翼地掀開了布條，露出那張年輕而漂亮的臉。她的臉很慘白，根本沒有絲毫血色，甚至連身體的溫度也在漸漸消失，很快就會變得十分冰冷。
她木然地盯著尤莉莉的屍體瞧，很難想象這個陪伴了她十年多的女人有一天會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了她的世界。更多的時候，她覺得尤莉莉隻是睡著了，也許，下一秒，她就會醒來，對著她笑得開懷，“哈哈，顧靚靚，你個笨蛋！”
“Lily，你還記得我們認識多少年了嗎？”
床上的尤莉莉當然不可能回答她，所以她隻能自問自答，“我們認識了整整十年，這是多漫長的一段歲月啊！你初一就跟我一個班級，可惜我們初中三年都沒講過幾句話，後來，我們一起進入職業技術學校，又恰好分配在一個班級一個寢室，關係才漸漸親近起來。我們每天一同上課下課，吃飯睡覺也一起，這份相濡以沫的感情，又有多少人會懂？”
“我記得有一回，我被班上的一個男生欺負，你二話不說，就叫上幾個朋友，前去修理了那個男生一頓，導致他以後見了我就要繞道走！”她輕笑，“Lily，你怎麽這麽強悍的啊？”
“輟學之後，我們又認識了阿飛，從此開始了我們三個人的好朋友生活。阿飛一直對我們照顧有加，你們倆對我很好很好，好到我以為我們會永永遠遠在一起，絕對不會分開。我到現在才明白，那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你竟然就這麽毫無預兆地離開了我，永永遠遠地離開了我，我連為你做什麽的機會都沒有了……”
“Lily，你明知道我會很難過，你為什麽不堅持下來？你真的舍得小傑嗎？你舍得放他一個人生活嗎？”
如果她們產生誤會的那天，她及時追上尤莉莉，向她解釋清楚，而不是去找紀樊希，也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如果她出國之前，記得給尤莉莉打個電話，告訴她，她要去美國了，也許她今天就不會欠下那麽多的高利貸，更不會走上販毒的道路。
如果剛才在酒吧那會，她堅持勸說她，並帶她出來，尤莉莉也不會碰上了警察臨檢，更不會因為逃避坐牢，而吞下了那麽多的搖頭丸。
明明有那麽多的如果，可是如果始終是如果，再怎麽樣，如果也成不了結果，而這個結果就是她的Lily真的徹底地離開了她的身邊，去了一個名叫做天堂的地方，永遠也不肯再回來，而她跟小傑也徹徹底底地失去了她。
她低下頭，握住那漸漸失去溫度的手，就算有千言萬語，可眼下的她根本什麽都說不出來，，甚至連眼淚也已經流不出來了，恐怕，這就是所謂的傷心到了極致。
“Lily，是我對不起你，你罵我也好，打我也罷，求你別就這樣離開我好嗎？”
哪怕她再這麽請求，尤莉莉最終不會回答，因為她已經永永遠遠地閉上了眼睛，再也醒不過來。
“Lily，你在天堂，一定要幸福！”
陸子沂站在門口，眸光一直停留在那個筆直站立的瘦小身影上，他看見了她的傷心跟難過，也明白她的內疚跟自責，可惜，這些傷痛，他都無法替她背負，隻能站在這裏注視著她，等她慢慢恢複過來。
好半會，顧靚靚才轉過身，她臉色平靜地往門口走來，經過陸子沂身邊時，也沒看他一眼。她持續往前走，陸子沂就跟在他身後，與她保持半米的距離，不敢多上前幾步，也不敢落後。
她穿過走廊，漫無目的地行走，不知不覺走到了醫院的後花園，於是，她就在其中一個石凳上坐下。她就這麽沉默地盯著前麵看，眸光渙散，不言不語，不聲不響。
陸子沂也在一旁陪著她，視線一直不離她。
一道閃電突然劃破天際了，照亮了半邊的天空，緊接著伴隨而來的還有一聲又一聲巨大的雷鳴聲，後花園的小樹林在風的呼嘯聲中搖搖晃晃，一場暴雨很快就要襲來了。陸子沂抬頭，瞧這天氣，隨時都可能會下大雨，於是，他奔向自己的車，從後備箱拿了一把傘。
外麵已經開始下雨了，而且雨勢凶猛，他馬上撐傘走向那個坐在石凳上的小女人，她仿佛察覺不到下雨，仍然一動不動地接受這大雨的洗禮。他快步走到了她身邊，將手中的傘移向她那邊，為她撐起了一片晴空。
顧靚靚仰起頭，看向陸子沂，沒有開口，隻是這麽無神地望著。
陸子沂發現她的發絲因為淋了雨而貼在額頭上，於是，想伸手將她的劉海給撥開，她卻恍如受驚的小鳥，一下子就躥了起來，大叫著，“不要啊，不要啊……”
“靚靚，你怎麽了？”
“不要啊……”顧靚靚拿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斷地搖頭，“不要啊，不要碰我……”
陸子沂攤開了雙手，極力地向她保證，“靚靚，別怕！我不碰你，沒有你的允許，我絕對不會碰你！”
“別碰我，別碰我……”她縮成一團，不停地囈語著。
她剛才的反應太大，現在已經退出了雨傘之外，外麵的雨很大，就一會兒，她差不多就全淋濕了。陸子沂怕再次驚動她的情緒，又擔心她會因為淋雨而感冒，所以隻能將傘全往她那麽移，自個的身體則全暴露在雨中。雨水真的很大，嘩啦啦地往下流，他覺得自己整個身體全都濕透了，卻還是不敢輕舉妄動。
兩個人就維持這個姿勢站著大雨之中，站了許久許久，久到醫院後花園對麵的那條街上個的店鋪一家又一家地打烊也沒再移動。現在已經挺晚了，大街上行人甚少，隻有路燈一如既往地閃亮著，敬忠職守地一夜到天明。
“靚靚，你哭出來吧！哭出來，你會好過一些的！”
顧靚靚咬著唇，卻沒有哭。
她的頭發差不多都濕了，身上的衣服也是處在半幹半濕的狀態，冷風一吹，她的身體不由自主的抖擻，見狀，陸子沂趕緊道，“靚靚，Lily肯定也不會希望你這樣，不如，我們回去吧！”
她不吭聲。
“Lily的葬禮需要你去辦，她的弟弟小傑需要你照顧，甚至她欠下的債務，也需要你去還，如果你倒下了，這些事情誰來去做？”
這話終於入了她的耳朵裏，也進了她的腦海裏，她終於肯出聲了，“我們回去吧！”
“好，我們回去吧！”
於是，兩人並肩走，陸子沂為她撐傘，為她遮風擋雨，願意為她傾盡了所有，可他總覺得，她對他，一直還存在著距離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