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號是個不錯的好日子。

對陳北來說是這樣。

木呈子公司的AI+RPA係統成功測試上市, 憑借比以往的財務係統更加全麵的智能運算程序以及多方位服務功能迅速入侵了當前空白麵極大的智能財務市場,發行不過半個月就幾乎創造出了超越投入資金四倍的價值,一舉成為陳北控股企業中最大的一顆搖錢樹。

陳北拿到財務數據的當天大手一揮, 請了雙方上下的慶功宴。

慶功宴辦在她常去的酒店頂層,整層都交給了北鳴星和木呈子公司的員工們,明天後天又是兩天假期,所有人都不要太興奮。

科技公司和陳北的投資公司員工年齡都偏年輕化,要玩到一處很簡單。

陳北到達時裏麵的氣氛已經火熱, 李木子和幾個高管圍在一塊兒玩得正開心。

她掃視了一圈, 並沒有見到周呈的身影。

李木子向來長袖善舞,雖然上一回和陳北的見麵並不算愉快, 但此刻也足以熱情的跟她打招呼。

“你在找周呈嗎?”他指了指樓下,“這樣的聚會他從來就不參與的, 你要找他得去樓下B3102。”

周呈向來不喜歡參與這樣的聚會, 他嫌吵,也不想應對社交, 覺得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多處理點工作, 這一點整個木呈的人都已經習慣。

當初周呈能夠和李木子進行合作也是因為看中李木子的社交能力, 兩人從來不會強迫對方越過舒適線,所以才能實現穩固的合夥經營。

不過這樣的場合周呈一般都會來一趟作陪,但是隻另外開房間, 等待所有人結束之後叫車做善後事項。

“不”, 陳北在他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了, 漫不經心的回答:“玩完兒再說。”

北鳴星的公司福利待遇向來很好,這樣的慶功場合他們經曆得不少, 比木呈的員工會玩太多, 唱歌、架牌桌、卡牌、台球, 幾乎手把手帶木呈的人玩了個遍。

陳北在這樣的場合氣定神閑,笑眯眯的加入了牌桌,贏了個大滿貫。

有人大膽的起哄舉杯敬酒,陳北瞄了那人一眼,眸光輕閃,舉著高腳杯晃了晃,然後飲盡。

慶功宴一直延續到淩晨,這段時間木呈方為了係統上市每天忙成狗,北鳴星這頭也不空閑,陳北多線運行的方式令員工幾乎連軸轉,這也是她幹脆的將慶功宴安排到一起的原因,兩邊都需要有一個方式發泄這兩個月以來的壓力,然後進入短暫的休息。

她的管理方式向來剛柔並濟,該給的福利一個不少,該有的激勵手段也一個不少。

但她也不會勉強任何人,想來的人盡管來,不想來的人也盡管回去休息就是。

慶功宴一直持續到深夜,哪怕是陳北都因為喝了不少酒有點上頭。

陳北走在所有人的最後,然後去了樓下。

三十一樓往外瞰去的風景和頂層並沒有什麽區別,小半個城市的燈紅酒綠都可以收入眼簾。

出了電梯後往裏走第三間是B3102。

陳北站在門前並沒有什麽猶豫的敲開了門。

門後的周呈是一身還沒有來得及換下的西裝,站姿筆挺,身形欣長,背燈所形成的陰影能夠完全籠罩住她。

見著渾身酒氣的陳北,周呈眉心輕蹙,拉著她進了房。

三十一樓的房間很大,六麵的隔音材料昂貴,哪怕頂樓再如何嘈雜這裏也聽不到,但陳北的狀態依舊能表明上麵有一個多麽快樂的夜晚。

周呈讓她坐在沙發上,俯身與她朦朧的杏眸對視,低聲問:“喝了多少酒?”

陳北說:“喝了很多。”

周呈聞言摸了摸她的額頭,溫熱的掌心撫到冰涼一片。

陳北卻突然笑了起來,她湊近些他,吐氣如蘭,“周呈,你不去參加慶功宴不會是怕喝醉酒吧?畢竟你酒量這麽淺。”

周呈沒有回答,隻觀察了她一會,才低聲順著她回答:“是。”

“那怎麽辦呢?”陳北好像有些苦惱,“今晚開了瓶很好喝的白蘭地,你沒有品嚐到。”

陳北醉了。

這是周呈最直觀的感受。

陳北很少會喝醉,她的酒量並不算淺,頂多隻會是微醺的狀態。

這是周呈第一次見到陳北醉酒。

漂亮的眼睛裏壓著暗芒,兩靨生紅,紅唇勾得鬆鬆散散,整個人都慵懶到極致又嫵媚到極致。

——都像幅濃墨重彩的畫。

看的人難以移開眼。

“為什麽會把自己灌醉?”

周呈沒忍住,摸了摸她的頭發。

女人的發絲軟而密,被他一隻手覆蓋上去時眉眼彎彎,也沒有躲避和不悅,反而拽住他的領帶,將他拽近幾分。

兩人幾乎鼻尖相抵,陳北抬手捏了捏他的耳垂,笑著說:“因為開心。”

陳北情緒不怎麽外泄,這一次的開心表現得最明顯。

這證明她是真的開心。

她在為木呈子公司替北鳴星創造的利益而愉悅。

而這種愉悅隻能表現在深知她真麵目的周呈麵前。

她吻過周呈的唇,白蘭地的甘甜酒香在兩人唇間蔓延,溫熱而繾綣的一個吻。

等到放開他的領帶後,陳北直視著他問:“白蘭地好喝嗎?”

這句話依舊落在了周呈的唇邊。

他抿了抿唇,啞聲說:“好喝。”

陳北聞言輕笑一聲,托著下巴靠在了沙發扶手上,另一隻手抬起虛空描摹著周呈優越的五官,“我向來認為經濟利益關係比情感關係更為穩固。”

“現在我和你是拴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了。”

“你開心嗎?”

“開心”,周呈握住她的手貼近自己,任由她的指尖撫過自己的臉,輕聲說:“我求之不得。”

“真的嗎?”陳北眨了眨眼。

“真的。”

陳北有些模糊的視野裏,周呈的眸光黑得似深潭,一眼望不到底。

事實上,周呈根本不管陳北把他當成什麽。

情人、床伴、合作對象他都無所謂。

他隻是在學著如何讓陳北將他當作最佳的唯一的選擇,無論是**還是生活中,隻有他一個,就好了。

他已經承受不了再失去陳北一次了。

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意味著更加密切的聯係和更多的需要,他確實求之不得。

可陳北卻沒有在聽他說話。

醉酒後的女人失去了連續性思維,但是自我的本性暴露無疑,說什麽都在由著自己的性子。

她打量了一眼這間房間,抬手指向落地窗,緩緩問:“做嗎?”

燈火搖曳,她醉眼迷離,卻始終含笑。

周呈喉頭輕滾,帶著點克製的握住她的手腕,拉她起身。

他說:“做。”

沒有人能知道他這一刻心口跳得有多快。

陳北靠在他懷裏,半闔著眸子,不知道是在對他說還是在對自己說:“離開陳氏,我是在給自己找一條退路,而我選擇木呈後這條退路顯然初現雛形。”

“你們成功後我才能有時間去進行下一步計劃,擴大北鳴星的版圖。”

陳北很少和別人說自己心裏的想法,她的計劃和目標都在心底有明確的規劃,並且按部就班的進行,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再大的壓力她都已經練就了雲淡風輕的麵對的能力。

但是如果對方是周呈的話,她好像沒有了這種顧忌。

就如同十年前一般,對父母的失望和委屈,她可以令周呈知曉,讓他窺見,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第二個人這樣合適任她宣泄情緒了。

說出口的話能讓自己開心放鬆,為什麽不說呢?

她的眼底閃爍著野心和愉悅。

每一個人都覺得陳北離開陳氏不可思議,覺得她瘋了,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在陳氏內部鬥來鬥去,勞心傷神有什麽意思呢?

她要一條能令自己後顧無憂,完全符合自己心意的後路。

僅此而已。

周呈吻了吻她的眼睛。

陳北下意識眨眼。

他卻像上了癮,一次又一次的吻過這雙充滿野心和璀璨光芒的眼睛。

直到陳北不耐煩的推開他,周呈才俯在她耳邊,忍不住輕聲笑出來。

天知道他有多喜歡喝醉酒的陳北,多喜歡她不再壓抑分毫時所釋放的野心勃勃和對他絲毫不加防備的模樣。

太美了。

美得像他在做夢。

連帶著他也被她帶去了繾綣濃情裏,做一場兩個人情投意合的夢。

-

陳老爺子的生日在九月十五。

哪怕他收到不少禮物和問候也依舊堅持隻將這次生日辦成家宴。

人一老就隻想著兒孫環繞膝下,平平淡淡生活。

福克斯做了大桌的菜在小院裏支起餐桌,等著大家一塊兒吃完這頓豐盛的晚餐。

陳北去的時候正好,菜已經上餐桌,沒人想讓老爺子在這一天不順心,哪怕是陳北和她大伯陳奕都表現得和洽善處,哄著他開心。

但其下的暗流湧動也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陳北從來就不是一個能忍的人。

池苑的事,她為了老爺子忍耐良久,秘書收集的證據鏈及其完整,足以令陳奕難以脫口。

可她並沒有過早的發難,因為在將情況徹底查明後,她發現這一次陳奕安排池苑的目的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他安排池苑到她身邊,並不想刺探任何商業機密,他唯一的目的隻是來確定陳北是否還會重新返回陳氏。

是陳北都覺得有些好笑的程度。

在離開陳氏後她再也沒有關注過陳氏的任何事情,每天和陳老爺子都仿佛忘記了兩個月前彼此還互相拍桌子妄圖氣死對方一般的爭執,開始變得爺慈孫孝,每次見麵撐死不過互相鬥鬥嘴。

陳北離職,原本被調回中國的陳奕理所當然的接手了她的部分事務。

可很顯然,她的大伯在失去她這個競爭對手之後,在陳氏的日子並沒有他自己所想的一帆風順。

最後陳北隻將從池苑那裏收集到的證據整合了一下,放去了陳俊的桌子上。

沒錯,就是她的堂哥——陳俊。

比起和陳奕打交道,她確實寧願和陳俊講條件。

陳奕在她心裏是個頑固不化的老古董,比她見過的任何人都要難以溝通,兩個人見麵必然劍拔弩張,反倒是陳俊尚且是紈絝子弟的派頭,哪怕偶爾喜歡講講她的壞話,可起碼想法比她大伯有救多了,逗弄起來也有意思多了。

於是整場飯局,懷揣著大秘密的陳俊都在時不時的瞥向陳北,哪怕是她嬸嬸都注意到了他明顯過頭的動作,忍不住低聲問道:“你老是看北北幹嘛?”

陳俊不自然的笑了笑,“沒事。”

陳北慢條斯理的喝了口湯,掩蓋住唇角的笑意。

不出所料的,等吃完飯之後,陳俊找到了在錦鯉池邊釣魚的陳北,抿了抿唇,左右環顧後才低聲說:“陳北,我們談談。”

作者有話說:

阿呈:留住一個冷酷無情的女人的心,第二講,和她做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讓她對自己慢慢放開防備!

——

北北最後肯定要繼承家產!

我們北北要配最好的,走上人生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