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北離開萬有觀下鶴枝山時也不過七點半。

周呈向來是差不多這個時候起床, 可等陳北回到別墅時他卻已經衣衫整齊的坐在了落地窗前看報紙吃早餐。

今天周呈穿了身深黑的西裝,半垂著眸子看報紙時麵容冷淡而清俊,窗外有顆不知在院子裏生長了多少年的香樟樹, 鬱鬱蔥蔥的搖曳著,從外往裏看去,窗前的場景跟副畫似的。

陳北坐在車裏盯著他看了半晌,這才悄無聲息的下車走到了落地窗邊叩了叩玻璃。

周呈聞言抬頭,與她對視。

不知為什麽, 陳北從他的目光中看出鬆了口氣的神情, 像是見到她的這一刻,一顆心都落回了肚子裏。

周呈每天早上都有看早報的習慣, 這是陳北知道的,可她笑意盈盈的指了指他手中的紙張, 拿出手機給他微信發了條消息。

那頭周呈聽到消息提醒拿起手機摁下了語音。

陳北:周星星, 你在想什麽?看了十分鍾報紙都沒有翻一頁。

陳北的語調興致盎然,周呈下意識看一眼自己手中的報紙, 麵無表情、自欺欺人的合攏, 再抬頭, 便見她正眉眼彎彎的看他。

是惡劣的看笑話的表情,但因為五官過分的漂亮,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神采飛揚的鮮活。

周呈微愣。

很久之前, 陳北也喜歡站在窗前這樣逗他。

他垂下眸子, 淡聲對手機裏的微信回答:沒什麽, 進來吃早飯嗎?

他總不可能告訴陳北自己因為早上醒來發現她不在家而下意識感到恐慌。

陳北聞言進了屋內。

桌子上擺放著生煎、正在保溫的蟹黃麵還有新鮮的梨汁和草莓醬吐司,都是陳北喜歡的。

她偏重口, 喜好重油重味重辣重甜, 這是隻有周呈知道的秘密。

陳北洗幹淨手, 周呈給她遞過筷子,兩個人的動作帶著他們自己都未發覺的熟練。

她吃了一口麵,爽滑入味,是她很多年都沒有吃過的味道。

“晚上想吃什麽?”周呈又拿起了財經日報瀏覽,這次瀏覽速度極快,甚至可以一邊看一邊聽一聽她的意見,“我今天晚上不用加班。”

陳北拿筷子的手一頓,“今晚我不回來吃飯了。”

她似乎想起了什麽事,剛剛勾起的笑放了下去,隻淡聲說:“我爸媽今天回來,爺爺讓我回家吃飯。”

陳老爺子的生辰就要到了,她父母不可能不到場。現在是提前幾天回來了,而為了緩和她們的關係,陳老爺子下了命令不準陳北推脫。

周呈少數的記憶裏隻有過關於陳北父母的兩次印象,那是對氣質絕佳的夫妻。

他們第一次出現在校長室,高一的時候給學校捐了一棟樓,請校長好好照顧陳北,那時陳北和她父母站在一起,少女滿臉冷漠,等裏麵談妥了後率先走出了校長室,招呼都懶得打一聲。

那是周呈第一次與陳北麵對麵,他彼時正捧著數學老師要求的卷子送去辦公室,抬手扶住了與他對撞時差點摔倒的陳北。

他覬覦她良久,與她接觸後心口都在發麻,站在原地麵無表情的不知該說什麽。

那時的陳北隻懶散的看他一眼,勉強扯了扯唇角說:“謝謝你了。”

說完她便轉身離去。

校長室裏隻剩下了陳北父母與校長的客套交談。

第二次印象裏,陳北的父母出現在高三時,那一次周呈未曾與他們碰麵,但陳北那天晚上壓抑著肉眼可見的開心和期待去和他們倆吃飯,第二天再來學校卻麵容冷漠。

與周呈第一次在校長室前見到她時一模一樣。

可這一次她會拽著周呈到學校的天台,攬著他的脖子激烈的吻他,帶著難得的委屈,傳遞到周呈心尖,忍不住的想更加放縱她一點,讓她開心一點。

那時候她腦袋埋在他胸前慢吞吞的說:“我覺得我爸媽一點都不愛我。”

“他們又要走啦,三年回來陪了我一隻手數得過來的時間。”

“我是沒人要的小孩兒。”

平常的陳北像隻小刺蝟,傲慢又囂張,眉眼灼灼,無論誰都隻能看到她的灑脫和張揚,隻有這一刻,她半垂著眸子,眼睫濡濕,語氣裏滿是令人心疼的惆悵和委屈,可憐兮兮的模樣。

周呈被她說得心尖都在發酸,拽著她趴到天台邊緣,讓她可以看到遼闊的天空,他站在她身後,肌肉線條流暢的雙臂撐在她腰的兩側。

少年比她高出一截,完完全全的籠罩住她,清泠泠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我父親是個無人管束人生失敗的浪**子,母親自認為高攀周家在周家抬不起頭,我小時候時常被她抱著去別的女人**捉奸、大鬧一場,然後被帶去奶奶麵前做她博取同情的工具。”

“當然,她失敗了,我奶奶從來不關注這一切,她隻看一個人對周家是否有用,在她看來,無論是我父親還是母親都是沒用的廢物,可他們並不承認這一點。”

“後來我長大了,成績優異,達到了奶奶有用的標準,我的時間,每時每刻都在母親的掌控下,要做什麽要學什麽要取得什麽樣的成績才會對她在周家的地位有利都必須聽她的。至於父親,我大概沒有父親,我十八年見他的時間一隻手數得過來,不是在別的女人的**就是在他們倆歇斯底裏的爭吵裏。”

他說這話時平靜異常,仿佛故事裏那個狗血又奇葩的家庭不屬於他,那個可憐的小男孩也不是他。

陳北卻在他的平敘下睜大眼,她在家人愛護裏長大,最大的煩惱就是父母丟下她不在身旁,可她知道無論是父母還是爺爺甚至是她的大伯和嬸嬸都是關心在意她的,也正是因此她才有底氣胡鬧,為所欲為。

她有限的人生裏從未聽過這麽曲折殘忍狗血的故事,並且這個故事就發生在她身邊。

如果不是周呈從不說謊,她甚至要懷疑周呈是不是在騙她。

可周呈的聲音卻接著響了起來,他抬眸看遠方的校園,人群嬉鬧,到處都是青春洋溢的美,跟他格格不入。

他的語氣格外認真,他說:“北北,你不是沒人要的小孩。”

“周呈永遠會要陳北。”

沒人教過周呈怎麽去正確的喜歡一個人。

那時的少年隻能用最笨拙的方式,一本正經的去哄她。

他的經曆比她更痛苦,他也是沒人要的小孩,但陳北不會是,她的身後永遠都站著他。

他希望她能開心。

他也一直在遵守這個承諾。

碗筷碰撞的聲響打斷了周呈的回憶,陳北抿唇看了他一眼,與他想到了一處。

她看了眼窗外的陽光,似乎還在回憶著什麽,過了幾秒後突然問:“周呈,你父母呢?”

周呈聞言一頓,似乎有些抵觸這個話題,可最終還是如同十年前一般,平靜的回答:“在香港。”

他拿起一片吐司,一邊給它抹草莓醬一邊慢條斯理的說:

“我掌權之後實在不想見到他們,就把他們倆送去了香港。”

“他們兩個隻能待在香港的兩室一廳裏,拿著各自固定的錢款,相看兩厭,互相傷害,這輩子都無法再回大陸,也無法再過紙醉金迷的生活。”

他的母親想要向上爬,拿他就徹底斬斷了母親向上爬的路,給她一眼看得到盡頭的下半生。

他的父親想要自由想要不被管束,那他下半輩子就隻能活在他母親的管束下,連生活費都隻能向他母親搖尾乞憐。

這是周呈對他們倆的報複。

他將吐司遞給對他的話若有所思的陳北當早餐後的甜點,緩緩說:

“陳北,你和我不一樣。”

“現在的我無法再用我自己的經曆去讓你開心了。”

“那太黑暗了。”

“你的家庭是幸福的,和我是不同的。”

陳北當然不會用他的經曆去帶入自己,她隻是在想那個她想過很多次的問題,周呈的十年到底是怎麽過的。

但她並不想被周呈發現,於是順著他的話問道:“所以呢?”

“我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你知道我想要什麽嗎?”

“我知道”,他凝視著陳北的臉,眸光幽深,卻第一次主動露出一個淺淡的笑,“我麵前的小姑娘會得到她想要的,隻是時間早晚而已。”

陳北看他驟然綻出的笑有幾分失神,反應過來之後故意跟他唱反調:“我不是小姑娘,我二十八了。”

“在我心裏永遠都是”,周呈低聲說。

在他心裏,無論是十八歲還是二十八歲的陳北都是可以肆意妄為的小姑娘,也是可以翱翔在天空中的鷹,一直都是。

她可以活得自在灑脫,也可以活得冷心冷情,隻要是她。

她是他承諾過要守護的對象,他就喜歡看她做盡他想做卻做不到的事,得到他永遠無法得到的東西,有一個完美的人生。

陳北看了他一眼,難得的讀懂了他話裏的深意。

她抓住周呈的領帶,讓他俯下身,在他唇邊狠狠親了一口。

再抬頭,她與周呈對視的眸光流轉,沒有了剛剛的不悅,恢複如常。

“我今晚就挺想要的。”

她俯在他耳邊緩緩說。

“好。”

這是周呈的答複。

-

陳北晚上驅車前往陳老爺子那兒時天色已經入夜,她父母陳若安陽早早的就回來,在小院裏等她。

其實陳若安陽這些年工作強度低了許多,但陳北已經習慣了與他們長時間不見,哪怕再見麵都隻保持著基本的恭敬而無法親近。

以前她見到陳若安陽,想到的都是他們在她小時候如何照顧她,如何陪伴她,肆意妄為的母親,溫和儒雅的父親,他們曾經灌注全部的愛給陳北,讓她十二歲之前都是最幸福的孩子,甚至陳北的性格到了現在都有很大一部分受陳若的影響,比陳若更加肆意妄為。

可她現在二十八了,經曆的事情太多了。

過去想起來就格外委屈的事,到了現在已經可以平靜麵對,這樣的平靜包括麵對陳若和安陽時。

她單方麵的不想與兩人溝通。

車進陳老爺子的院子時安陽正在花園裏修剪花叢,快要五十歲的男人保養得宜,穿了身簡單的便服。見著陳北的車走過來敲了敲她的車窗,笑著說:“北北,快出來。”

陳北降下車窗和自己的父親對視一眼,摘下了墨鏡,叫了聲“爸爸”。

安陽頓時擴大笑意,等她下車之後帶她往裏走,邊走邊說:“你媽媽在裏麵等你很久了,前段時間我們去東三省,給你帶了不少禮物。”

陳北半垂著眸子,臉上淺淡的笑意都有些保持不下去。

她不喜歡任何與考古相關的禮物,但很顯然,他們送她的禮物必然與考古相關。

裏麵的陳若也同樣是一身居家便服,她正低頭擺弄著掌心的小袖箭,發絲散在臉側,露出的半幅眉眼與陳北有五分相像,卻又多了幾分歲月沉積下來的溫雅,沒有陳北的光彩奪目,是另一種韻味。

大概是聽到了腳步聲,陳若抬頭看向兩人,眉眼輕揚,“北北,媽媽給你做了個漂亮的小袖箭,穿裙子沒有袖子的時候可以收在腰間做裝飾品,必要的時候還能防身。”

陳北抿了抿唇,看著那把袖箭沒有動作。

陳若從小對她的教育就不一樣,她不覺得女孩子要玩芭比娃娃、需要粉色的東西、要學的文靜優雅,她小時候帶著陳北上躥下跳,各種能讓陳北接觸到的玩具都有接觸,人生道路上的一切都教她自己選擇,沒有一點媽媽的正形,安陽就無奈的跟在兩人身後替他們收拾殘局,那時候她爺爺都評價安陽像是帶了兩個閨女。

可她現在不是小時候了,陳若依舊用那時的態度在對待她。

這對陳北來說像是另一種刺激。

陳若的手停在半空中不上不下,有一點尷尬,她指尖略微蜷縮想要收回,袖箭卻已經落進了陳北手中。

她掂量著這把頗有重量的袖箭,隻輕輕點頭,“謝謝媽媽。”

見陳北收下禮物,陳若放鬆幾分,“北北你要是喜歡,媽媽今後都可以給你做。”

在樓梯上不知道站著看了多久的陳老爺子突然咳了一聲,“北北來啦?那可以開飯啦。”

陳北見到他這才露出個真心實意的笑,懶洋洋的說:“爺爺,我可是一下班就趕過來了,要是沒有我喜歡吃的菜我會鬧的。”

“那你鬧吧”,陳老爺子一邊往餐廳走一邊輕哼一聲:“一道你喜歡的菜都沒有。”

陳北才不信,亦步亦趨的跟在陳老爺子身後當尾巴,看到桌子上全是自己喜歡的菜時立馬坐了下來。

她身後的安陽和陳若對視一眼,都見著了對方眼裏的苦笑,卻也沒有接著說什麽,到了餐廳落座。

這頓飯吃得並不算和諧,除了八方不動的陳老爺子,陳北三人都沉默異常,直到飯吃完,陳北看了眼時間提出了告辭,一家三口都再沒有什麽別的交談。

眼見著陳北的車走遠,陳若半垂著眸子歎了口氣。

安陽在她身旁拍了拍她的肩,低聲說:“慢慢來。”

陳北的性格和陳若太像了,認定的事執拗得要命,要化開隔閡並不容易。

陳老爺子一邊喝福克斯遞上來的燕窩一邊看唉聲歎氣愁雲慘淡的兩口子,嗤笑一聲:“喲,現在知道愁啦。”

“您就別笑話我了”,陳若回答。

“我可沒想笑話你”,陳老爺子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發出一聲清脆的磕碰,他斂著眼尾,帶出一絲威嚴,“陳若,你怎麽不看看你們為人父母合不合格呢?”

“你愛玩是一回事,可你對陳北不聞不問又是另一回事。”

“當初我就提醒過你,但是你在幹嘛?你在墓裏忙著掛我電話。”

“你看看你們倆,當父母陪過孩子多久啊?”

“你還真別怪北北不和你們親,和你們鬧別扭,她還能和你們親才奇怪。”

“我也在想,我是不是小時候慣壞你了,以至於你連基本的負責都不知道。”

陳若和安陽被罵了也不惱,隻是眼底有些無奈。

陳若年少隨心,將夢想看得比什麽都重要,進入考古行業之後也是真心熱愛這份職業,因此而時常在全國各地奔波,確實疏於對陳北的陪伴,不止是她,還有同樣全身心投入考古事業的安陽也同樣缺席了陳北最重要的一段成長時間。

兩個理想主義結合,被忽略的隻有他們的女兒,他們不是合格的父母。

可是等到他們倆終於有了時間想去修複和陳北的關係時陳北已經長大了,她擁有了足以令他們驕傲的野心,也有比他們倆更出眾的天賦,並且也開始了有意的疏遠他們,將他們擋在了自己的屏障外,任這對手足無措的父母如何想改變,效果都微乎其微。

“你們現在知道後悔啦?”陳老爺子喝了口水,剛剛罵人的氣勢一收,幸災樂禍的看了兩人一眼,輕哼一聲:“你們求求我說不定我能給你們倆指條明路。”

陳若和安陽對視了一眼,她連忙坐到了老爺子對麵,滿臉真誠的說:“爸爸,求你了,給我們指條明路。”

陳老爺子剛要說什麽再陰陽怪氣的刺兩句,安陽已經泡好了茶交到他手裏,妥帖周到,一同被放過來的還有一件放在玻璃櫃裏的鼻煙壺,看上去就是個老物件,價格昂貴。

“我們在東三省挖掘遼夏貴族的古墓時正巧遇到古董行拍賣,知道您喜歡,特意給您拍的。”

安陽身上有股書卷氣,說這話時,笑著看向老爺子,儒雅又有風度,“還請您幫我們一幫。”

原本還想說點什麽刁難一下兩人的陳老爺子在看到鼻煙壺的一瞬間打消了這個想法,勉強收下賄賂,雲淡風輕的說:“北北隨我,吃軟不吃硬,像隻貓,得順毛擼,開心了還要假裝不在意,張牙舞爪的,但是多擼擼也遲早會順毛,就看你們懂不懂堅持懂不懂得投其所好了。”

“別送古董了,你們倆下墓是不是把腦子給下裏邊了,外頭的人情世故玩得還算溜,女兒的心思都不知道揣摩,你們這麽多年因為職業不管她,還奢望她喜歡你們的職業?”

陳若試探著問,“那您知道北北喜歡什麽嗎?”

陳老爺子沉吟一瞬,隨後說:“她喜歡錢。”

“還喜歡漂亮的首飾和英俊的男人。”

說著他還要補充一句:“北北雖然有的時候氣人,但她的心和我一樣軟,禮和關心到位了再多哄哄肯定能行。”

陳若:“……”

安陽:“……”

福克斯:“……”

你用你二十層濾鏡的心保證,

Are you 確定?

-

陳北從陳老爺子那兒離開後漫無目的的開著車在周邊亂逛起來。

這一片都是被刻意修建過後的園林造景,從路邊往外看,滿是遍布的假山和亭台水榭。

陳北打開車窗,從口袋裏摸出煙來,靜靜點燃。

靄靄白霧從車中飄**進空氣中消失不見。

漠然眺望著這片夜景時,她想起了周呈今天對她說過的話——你會得到你想要的。

不,她不需要得到了。

陳北已經過了渴望父愛母愛的時候。

她成長的過程中父母不在,她最難走的十年,父母也不在。

那現在,她也無所謂父母是否在身旁。

煙燃盡,陳北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她戴上墨鏡開車回了家。

別墅裏點著燈,周呈坐在落地窗前處理公務,陳北走進去的瞬間周呈抬頭與她對視。

“怎麽回來得這麽早?”

陳北倚靠在門口的壁櫥邊,脫下高跟鞋,慢悠悠的說:“吃完飯沒意思,當然就回來了。”

她隨手從壁櫥裏拿了套吊帶睡裙,然後往一樓的浴室走去。

周呈凝視著她搖曳的背影,直到看不到才重新看向屏幕。

明天子公司係統正式上市,他在做最後的測試。

並沒有等多久,陳北從浴室裏走了出來,一身水汽,卻也沒有打擾他,反倒幹脆的坐到了沙發前的毛絨地毯上,打開了投影儀,在碩大的幕布上放起電影。

她把玩著手中的打火機,直到電影看得無趣了,才抬腿踢了踢周呈的腳踝,紅唇輕勾,“白天說我想要的都能得到,怎麽得到啊?”

她說這話時,眉眼上挑,狡黠又靈動,帶著股天然的嫵媚,像顆飽滿輕熟的蜜桃,裏裏外外都是明豔至極的風情,理直氣壯的擾亂了周呈的工作。

周呈凝視著她,取下了自己的眼鏡放好,隨後俯身捏著她的下巴輕輕吻了幾下,唇角沾上她的口紅後也給冷淡的麵容多加了幾分迤邐,他緩緩說:“現在這一刻想要的就能得到。”

陳北笑出聲來,她攬住周呈的脖子,將他拉下沙發,纖細筆直的腿貼在他精瘦有力的腰側。

“周星星,你這段時間怎麽這麽主動?”

甚至隻需要她偶爾變更眼神,他就會帶著她主動沉淪進情海裏,每一次都有力又用心。

“開葷的男人,穀欠望強一點。”

周呈的聲音清冷,說這話時一本正經,呼出的熱氣灑在陳北耳側,激得她耳廓滾燙。

男人俯視著她,額頭上汗漬涔涔,卻不損他的清俊,沒了金邊鏡框的遮蓋,眼底的穀欠望和虔誠多得可怕,他低聲說:“北北,是我在求你疼疼我。”

陳北與他對視,抿了抿唇,隨即湊過去吻了吻他眼角下的淚痣,卷翹的眼睫掃過,帶出一片癢意,她卻隻懶聲笑著說:“好啊,疼你。”

陳北的笑是玩味的,她抬手撫摸過周呈的眼睛。

他的眼睛常年萃著冷意疏離,眸光深沉,情動時卻會覆蓋上層波光,眼尾壓著抹紅,漂亮又色氣,卻反倒更加令人看不出情緒好壞,隻有情緒被逼到極致時才會驟然閃現幾分屬於他的瘋狂。

可她要再說什麽時卻驟然失神,周呈寬大的掌心與她十指交扣,靈魂都好像被他帶上了跌宕起伏的狂濤巨浪中,等待著被卷上天際。

她捏了捏男人泛紅的耳垂,勾住他的肩,聲音發啞,“周星星,你學壞了。”

周呈聞言動作一頓。

陳北凝視著他,麵容沉靜,過了半晌才肆無忌憚的笑出聲來,連瘦削的肩都在他懷裏輕顫,她俯在周呈耳畔緩緩說:“不過我喜歡。”

“繼續。”

她命令道。

周呈再次壓上她的唇,逐漸肆意。

兩個人在彼此看不見的地方,眼底都夾帶著難言的瘋狂。

陳北那點鬱悶在夜色中被周呈消磨殆盡,再也難以掌控她分毫。

作者有話說:

阿呈:論如何吸引冷酷無情的女人,第一課第一講,滿足她。

北北:要想個辦法讓他和十年前一樣肆意玩起來才有勁!沒錯,就是這樣!

-

沒承認身份就是曖昧期!在**互相試探的曖昧期就是墜棒的!

我不管,就是這樣(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