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這種我贏不了誰的句式在林初遇到程晚秋之前是從未出現過的,他好強不服輸也不認輸,你要他承認他不如誰簡直比登天還難。

他不是心高氣傲,也不是目空一切,他隻是吃得苦比較多,被磨得堅韌的心性讓他從不輕易覺得自己不行。

但是感情有一個必經的過程,人們用四個字來形容,就是患得患失。

林初從來都知道程晚秋有多好,他也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配不上程晚秋,可是沈思的出現讓他忽然想到以前從未想過的,如果程晚秋在遇到自己之前,他先遇到一個非常合適他的人,那他們現在還會在一起嗎?程晚秋還會喜歡他嗎?

這是一個毫無意義的如果,卻生生地攥住了林初的心,因為他覺得不會。

沈思人很不錯,他的性格比起與友善毫無關係的自己顯得是那麽的有親和力,就像程晚秋。

當然,他是比不上程晚秋的。

可是僅僅隻是相似也讓林初心裏很不舒服,因為這種相似讓他腦海裏出現了一種並不嚴謹的等式,就是:程晚秋很好,像程晚秋也等於好,沈思有點像程晚秋,所以沈思等於好。

林初也因此開始徹底地鑽牛角尖,他心裏一邊難受一邊反複地琢磨,琢磨著如果今天這個沈思先自己一步遇到了程晚秋,那他還是程晚秋的桃子嗎?

林初不是一個會看輕自己的人,但他提出的一切假設都在一開始就把自己放在一個很低很低的位置,他覺得沈思這樣的人會比自己更適合程晚秋。

他生平第一次覺得更適合這三個字是那麽的可怕,忽然間他就低到塵埃裏去了,找不回一絲一毫當初他對程晚秋說沒得後悔的人是你那種底氣,他潰不成軍。

這些天裏被精細養出的,對程晚秋的眷戀和依賴頃刻間破蛹而出,林初難受地閉了閉眼,掐掉手裏燃到一半的煙叫著他的名字,“程晚秋……”

程晚秋直接脫了鞋從他身上翻進床的裏側,再把人摟進懷裏,“你是怎麽想的得出你贏不了的結論?”

“我不知道,我就是這麽感覺。”

程晚秋手指輕輕撥開了林初貼在臉上的粉色發絲,露出白皙的臉龐,“關於我喜歡什麽類型,你難道不覺得這要我自己來說更有說服力嗎?”

林初不睜眼,“那你說說看。”

“我喜歡長得特別好看的,像你這麽好看。”

“膚淺……”

“我還喜歡性格很可愛的,像你這麽可愛。”

“每一個認識我的人都不會同意你這麽評價我的。”

“我不需要他們同意,我隻需要你相信。”

“我相信不了,沈思那樣倒是真的挺可愛,他還有虎牙,性格也好,你幫他拍照他還擺造型,換做是我我是不可能做到的,因為那真的看上去太蠢了。還有我對他態度那麽不好,他居然沒有甩臉給我。”林初說話的聲音很輕也有一些模糊,你得湊近了仔細聽才能一字不漏地聽清楚。

“……你不覺得他很適合你嗎?”

“不覺得,他就是一個我今天第一次見的陌生人。”

林初緩緩睜開眼睛,“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我自己。”

“可你已經足夠好。”

“我沒有覺得我自己不好,我隻是擔心你有一天會覺得別人比我更好。”

“不會的。”

“你怎麽證明?”

“我覺得沒有人會比你更好。”

盡管是意料之中的話,但林初聽完心裏還是舒服了一些,“你最會說好聽的。”

“因為我就是這麽覺得的。”程晚秋說完有些惆悵地歎了一口氣,“看來我做的還不夠,竟然讓你這麽不安。”

林初本想說這是我自己的原因和你沒有什麽關係,但轉念一想卻沒有把話說出口,而是緊緊挨著程晚秋,像隻剛破殼的雛鳥尋求溫暖。

程晚秋手掌安撫似地輕輕拍他的背,“不管是沈思還是別的什麽人,他們就是完美無缺也和我沒有關係,因為我喜歡的是你,不是完美的人,你是什麽樣的,我就喜歡什麽樣的。”

林初沉默不語,沒有人知道他這時候心裏在想什麽,而且他這次沉默的時間很長,長得程晚秋都以為他已經睡著了。

結果在他摟著人迷迷糊糊地也要睡過去時,他懷裏的人忽然道:“我一直叫你程晚秋。”

程晚秋一下就睜開了眼睛,睡意走了一半,“嗯……怎麽忽然說這個?”

林初仰起臉輕咬了一下他的嘴唇,低低地叫了他一聲,“哥。”

就這麽短短一個字,程晚秋被震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

林初說完了就把臉埋進程晚秋的脖頸裏,聲音悶悶的,“我要睡一下,吃晚飯了你再叫我。”

程晚秋伸出手指輕輕勾了一下他微微發紅的耳廓,“你是不是害羞了?”

林初沒有應,隻是原本淡紅的耳廓顏色越來越深。

這天之後,林初很少再直呼程晚秋的名字。

而“哥”這個字也不知道為什麽,從林初嘴裏叫出來就是和別人不太一樣。

他本來說話的聲音就很幹淨清冽,叫程晚秋哥的時候卻忽然輕軟下來,顯得無比親近程晚秋。

王晉源送菜過來的時候就聽見過一次,他人站在院子裏和程晚秋說話,客廳裏卻突然傳出林初的聲音,“哥,我渴了,但我不想喝水。”

王晉源聽到這話的第一反應是林初這個家夥又在折騰程晚秋了,第二反應就是……哥?!

這可太新鮮了……林初這是在撒嬌嗎?!還有什麽叫渴了但不想喝水?

王晉源心裏正覺得古怪和疑惑,他麵前的程晚秋已經轉身走進了廚房,拉開冰箱從裏麵端出一大杯浸泡著水果的水果茶。

程晚秋先給王晉源倒了一杯,然後又倒了一杯送進客廳。

林初正坐在沙發上,手裏的遙控器正在不停地換台,速度之快讓人感覺他沒有在好好地看電視。

程晚秋端著那杯冰冰涼涼的水果茶走到他腿邊,把杯子遞給他,“又想抽煙了?”

林初接過杯子,隨手把遙控器往沙發上一丟,“一點點。”

喝了一口冰涼的水果茶後,林初稍稍緩解了想要抽煙的躁意。

他打著石膏的腳搭在小凳子上,另一條腿屈起來,捧著杯子一邊喝一邊看著電視上正在播放的購物頻道,狀似不經意地道:“哥,我聽說接吻也可以緩解煙癮。”

程晚秋扭頭看了眼還在院子裏等他的王晉源,伸手摸了一下林初的頭發,“我馬上回來。”

說完轉身往院子裏走。

林初沒有轉頭看他,默默地喝著杯子裏的水果茶。

沒過一會兒,程晚秋去而複返,他拿過林初手裏的杯子放到茶幾上,俯身歪頭穩住了林初又涼又柔軟的嘴唇。

林初兩條手臂一抬緊緊圈抱住他的脖頸,仰起臉去迎合程晚秋唇舌對他口腔的入侵。

他緊緊纏著那探入自己唇縫的柔軟,像渴極的人好不容易喝到水,無意識地吸吮動作把他自己都勾熱了,忍不住就想要更多,想要程晚秋多碰碰他,想要這個人把自己抱在懷裏,想要他在他耳邊溫柔地哄,想要離他更近更近,近得貼在一起。

林初此時就特別像是一顆熱到流出黏稠汁水的桃子,你能聞見他身上散發出的甜膩氣息,甜到你喉嚨都有些隱隱發幹,以至於空氣裏都在飄著熱到發燙的酒味。

程晚秋小心翼翼地避開林初搭在小凳子上的腳,為了坐到沙發上,他的嘴唇和林初分開兩秒鍾,下一秒林初又迫不及待地側身貼了上來,還拉著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要他摟著自己。

程晚秋隱隱有些驚訝林初的黏人,但還是開心地順著他的意,摟著他腰身的手甚至探進了衣服裏,揉捏林初腰上被他養出的一點軟肉。

交纏許久的唇舌最後分開的時候,空氣裏細長的銀絲轉瞬即逝。

林初從程晚秋懷裏退出來坐好,輕輕呼出一口氣,臉頰紅撲撲的像喝了酒,“這樣就好多了。”

“…………真的?”

林初嘖了一聲,伸出手臂擋住,嘴裏嘀咕,“不要用這種語氣,你不也是?”

程晚秋悶悶笑了一聲,端起茶幾上林初喝得剩下一半的水果茶,已經沒有那麽冰了,不過解渴還是剛剛好的。

林初一臉遺憾地看著自己腳上的石膏,“還有半個多月才能拆掉……我覺得我應該忍不了那麽久。”

程晚秋扭頭看他。

林初對上他的視線眉頭輕蹙,“幹嘛這樣看著我?我是個男人,肯定也會想啊。”

程晚秋半真半假地問,“那要先分開睡嗎?”

林初眼睛一眯,“你說什麽?”

程晚秋低頭笑了笑不說話。

“王晉源剛才過來幹什麽?”

“送紅燒肉。”

林初轉頭看了眼時間,下午四點不到,“他們家這麽早做飯?”

“隻是提前燉好了紅燒肉。”

林初不愛吃太肥的肉,但他認識的人有一個人特別愛吃,以前天天見的時候不覺得,這段時間有一陣子沒見到人林初還怪想他的。

“哥,晚上叫東哥和玲姐來吃飯吧。”

“好,那我去做飯,你給他打電話。”

林初點點頭,拿過手機打開通訊錄,找到一個電話撥通。

沈東很快就接起了,“喂小初。”

“東哥,你今天晚飯有安排沒?”

“沒,你玲姐跟姐妹出門玩去了,我打算出門隨便對付兩口。”

“那正好,來我家吃吧,有你愛吃的紅燒肉。”

“你家?”沈東納悶,“你家不是被山體滑坡埋了嗎?”

“程晚秋家。”

沈東嘴裏頓時賤兮兮地哎喲了一聲,特別像上學時愛起哄的男生,“看來你們的感情進展很快嘛。”

林初沒有否認,“來不來?”

“來,六點到。”

傍晚六點,已經暗下來的天色中,兩盞明亮的車燈由遠及近,緩緩地停在了桃園村的村口。

沈東提著一個裝著紅酒的袋子下車,一件黑T恤配著沙灘熱褲,腳下踩著雙人字拖,像極了一個無所事事但家裏有錢的街溜子。

看見程晚秋站在村口等他,沈東滿臉驚喜地走過去,“你還出來接我?!”

程晚秋笑了笑,和他一起並肩往村子裏走,“你應該不認識我家在哪,出來接一趟也不麻煩,帶你認認路,隨時歡迎你來做客。”

這話說得沈東心裏舒坦極了,“你能喝酒吧?我帶了兩支紅酒過來。”

“能。”

“那太好了,一會兒喝兩杯。”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走,走到程家門口時沈東也驚訝這氣派的門樓,“這要是在古代可是大戶人家的門。”

程晚秋推開門迎他進來,“就是一間祖宅。”

走過院子,沈東跟著程晚秋走進客廳就看見林初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茶幾上擺了滿滿一桌子菜。

有紅燒肉、土豆燉牛腩、糖醋排骨、油燜大蝦、香辣蟹……全是下飯的硬菜,角落裏還有一盤擺盤很精致的水果。

沈東沒想到程晚秋會這麽用心地準備這麽多好菜招待自己,滿臉感動地摟了他一下,還沒說話呢林初就嘖了一聲,“快坐下吃吧,菜要涼了。”

程晚秋去找紅酒杯和開瓶器,沈東坐下就對林初道:“我摟一下都不行?”

林初一臉無辜,“我說什麽了?”

沈東翻了個白眼給他,“你這占有欲有點過於強了,我都有女朋友你還防我。”

“我沒有防,我就是介意。”

沈東沉默了一會兒,發自靈魂深處地問:“這是一句人話?”

程晚秋拿著兩個紅酒杯和開瓶器進來,沈東接過開瓶器熟練地開了一瓶,“你們家這菜色比飯店還硬。”

“冰箱都空了能不硬嗎?”林初說著接過其中一杯正要抿一口,嘴唇還沒碰到酒杯就被程晚秋搶走了。

林初怔怔地看著他,“……你不是不喝?”

程晚秋搖搖頭,把酒杯放遠了一些,“這兩個杯子是給我和東哥的,你不能喝。”

林初一臉驚訝,“我看著你們喝?!”

程晚秋就從身後拿出兩罐旺仔牛奶放到他麵前,“你可以喝這個。”

沈東看了眼那兩罐東西,心裏猛地一跳,腦子開始飛快地轉,思考一會兒林初發作了他要怎麽打圓場怎麽哄時,就見那既熟悉又陌生的粉毛有點委屈地和男朋友商量,“哥,我就喝一口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