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子縣本就不大,宋北雲這一手斷案的事情一天之內就傳遍了整個縣城,人們談論起來也開始分出了層麵,那意思就是這人麽壞歸壞,十惡不赦的壞。但能耐麽,其實還是有能耐的。甚至有不少人直接的對宋北雲黑轉粉,他們認為隻有那有能耐的人才有資格壞,那些庸碌之輩想壞卻也是沒那個能耐的。

而昨日宋北雲斷案的手法其實也是為人津津樂道,傳得玄乎了一些直接就出來什麽“召了那女子的陰魂,當場便指了凶手”,這一下子**殺夫案和殺人滅口案同時告破,那縣令吳大人毫不憐惜的抓了一票人,其中包括為那小娘子牽線搭橋的婆姨、幫忙藏匿屍體的舉人管家。

殺人者罪無可赦,即便是舉人也絕非說是能逃過死刑,而在這案子結之後,當年的卷宗立刻封冊送往了刑部進行複核,不過想來那舉子是沒的逃了,畢竟用宋大人的話來說那就是“情節極其惡劣、手段極其殘忍、影響極其深遠”這樣的情況那自然就是一刀下去了卻殘生的命了。

這裏頭最開心的自然是吳縣令了,雖是送了兩個價值連城的寶貝出去,但卻在最後關頭破了本年最大的案子,這官職保住了,那可是多少珍珠都換不來的東西。所以他不但不覺得可惜,反而還對宋北雲感恩戴德。

“這個宋大人,絕非等閑之輩。”吳縣令抿了一口魚湯,坐在家中與夫人聊天:“這等苦惱了許久的事,經他之手三五之下便拿下了,這年紀輕輕身居高位看來是有些道理的。”

“那你可要好好與他交好一番,假以時日保不齊你還得有事求著他呢。”縣令夫人皺眉說道:“像這般的人傑,哪怕是相識一場都大有裨益。”

“娘子提醒的是……”吳縣令站起身:“來,去取家中那對祖傳的寶琉璃來,我這便去拜訪宋大人。”

而此刻在星子縣的一間民宅裏,一個村婦打扮的女子走進屋子,她神色緊張,進了屋子之後,走到桌前大喝了幾碗水後才開口說道:“壇主,不好得手,本縣縣令已派人護住了那宋狗,等閑不得輕舉妄動。”

“嗯,我知道了。”桌前一個白衣女子手中握著劍,憤憤的砸了一下桌子:“可惡那宋狗,我小妹落在他手中生死不知!這幾日一路跟著他,卻是找不到時機。”

“壇主,屆時我們是直接將那宋狗送去見佛祖,還是……”

“不可。”那女人擺手道:“小妹還在他手中,如今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等先撬開他的嘴,若是小妹已死,那便用宋狗的頭祭我白蓮姊妹兄弟,若小妹還活著,定要用宋狗換來小妹的安穩。屆時小妹到手之後,再一刀結果了這狗賊的性命。”

“壇主好計劃,依我看如今這路上著實不行,星子不行怕是隻能到洪都府了。”

“無妨,我等在暗處他在明處,他是鬥不過我們的。”那女子環顧四周:“去,再多喊些人,遠遠的盯著那狗賊。”

當然,宋北雲其實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盯上了,他正坐在客棧裏寫洗冤錄的目錄,反正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寫,也許就是為了惡趣味,也許是因為無聊。他一邊寫目錄還一邊說:“到時候這本書一定會成為法醫必修課,我也就成了法醫的老祖宗,宋慈是宋大人,我也是宋大人,那個宋大人當得,這個宋大人怎麽就當不得?”

“你可是真的不要臉。”

“這算什麽不要臉?我又不是抄他的,我是正兒八經的自己學到的知識,結合經驗、臨床總結出來的,到時候天下的衙門裏,人手一本宋北雲著《洗冤錄》,這難道不就是名垂青史了嗎?”宋北雲嘿嘿笑著:“你想,未來電視劇裏,再來一波大宋提刑官,裏頭的宋大人都得給老子叫宋北雲,這是多開心的事!”

妙言哭笑不得的看著宋北雲說道:“你越來越像古代人了,隻有古代人才會在意這青史留名的,你看那些小說裏,誰家的穿越者在乎這個呢。”

“當初可是某雞姐逼我出山的,那既然出山了,總得在曆史上留下點什麽,現在就是留下多留下少的事了。”

“雞姐!”妙言掄起捂手的袖套子打在宋北雲的頭上:“名字不叫名字,你叫雞姐!”

宋北雲哈哈大笑著反手抱住她的腰:“這可是我相依為命的雞姐。”

“去去去。”妙言雙手搭在他肩膀上:“一天到晚就知道動手動腳的。”

而這時俏俏從外頭走了回來,手裏拿著一籃子糕點,嘴裏塞得滿滿的:“外頭有個縣令找你啊。”

宋北雲愣了片刻:“吳縣令?行,我去看看。讓他上來也不方便。”

走到下頭時,吳縣令已經在那候著了,他見到宋北雲之後,先是拱手然後滿臉笑容地說道:“宋大人,今日可有空閑?那鄱陽湖中白魚在寒冬時最是肥美,明日下官想請宋大人去品嚐一番那新打來的白魚。”

“嗯?請吃魚啊?”宋北雲撓了撓臉:“等返程時再來與吳大人賞味鄱陽湖罷,如今歸家有期,卻是不好再耽擱了,明日一早我等便要啟程了。”

吳縣令滿臉遺憾,但宋北雲卻看了看周圍,朝他笑道:“吳大人,借一步說話。”

兩人來到背人的地方,宋北雲指了指凳子:“吳大人坐。”

“宋大人先請。”

兩人落座之後,宋北雲就開始了一番審問式的問話,主要內容就是關於白蓮教在這一代活動的跡象,他問話時看似平淡無奇,可一番對話下來吳縣令卻是如坐針氈,戰戰兢兢。這吳縣令本就經常斷案,也熟悉審訊的過程,可即便如此在宋北雲的盤問下卻也是有些招架不住,那話中的環節一環套一環,稍不留意就會出現紕漏。

而隻要出現紕漏,這宋大人就會打破砂鍋問到底,而根據吳縣令的判斷,如果自己真的出了大紕漏,讓他懷疑自己是白蓮教的人,恐怕自己是真的小命不保。

“朝廷發布禁令之後,白蓮逆賊就近乎銷聲匿跡,但下官終究不是宋大人,沒有那般魄力……”吳縣令坦誠地說道:“若是有白蓮結黨集社,我自是要去查辦,可若是隻是私下之中……星子縣數萬百姓,這……這不好管啊。”

“嗯,那之後我還是想要擺脫吳縣令一番,這進了江西後一路上山多水多,從星子到洪都之路上更是荒涼,吳大人想必也是了解那白蓮逆賊恨我入骨。本官還是想請吳大人行個方便。”

“明白,下官明白,下官這便安排人手一路護送宋大人前方目的地。”吳縣令連連點頭道:“明日一早,我便讓人在樓下候著。”

“那便多謝吳大人了。”宋北雲笑著指著吳縣令手中的禮盒:“東西麽,就不再要了,吳大人也離我遠一些,否則到時受了遷怒,我可管不得的。”

“啊?”

沒有給他解釋,宋北雲起身走了回去,而這簡短的幾句話讓吳縣令背脊發涼,這宋大人好像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似的,那眼神絕了……

果然啊,果然這能在京城裏混的風生水起的人,沒有一個是簡單的,吳縣令想到自己十八九時還蹲在火盆上苦讀《尚書》,心中不免感覺一陣悲涼,到底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人家十八九時卻儼然一副老奸巨猾的模樣了。

不好比啊……

“對了。”宋北雲突然回頭看了一眼還坐在原地的吳大人:“吳大人,你當縣中應當去搞些溫泉,不然靠著廬山便可惜了。”

“啊?”

完全不明白宋北雲這話意思的吳縣令茫然的回了家,而宋北雲卻也並沒有解釋什麽,他隻是突然之間懷念起高中畢業那個暑假,他跟家人來這裏泡溫泉的經曆了,千言萬語也隻不過是有些想家罷了,這溫泉之事說來權當玩笑,當不得真。畢竟廬山的溫泉絕大部分都是燒鍋爐的嘛……

“就高考那年,我跟我爸媽過來玩,泡溫泉嘛。當時我發現一根水管子,我就覺得可能是著管子把山上的泉水給引過來的。我爸那人特別較真,他就帶著我,我們倆人翻了一個山頭你知道嗎,你猜猜我們最後找到什麽了。”

“什麽?”妙言撐著下巴聽宋北雲講故事,旁邊的俏俏已經沉睡,氣氛綺麗又懷舊。

“鍋爐房!”宋北雲喪氣的輕輕拍了拍大腿:“你是不知道當時我有多失望,管家這個鍋爐房還分出去十好幾根管子,分明就是同時給好多溫泉供水嘛。”

妙言笑得不行,然後她也說道:“說到這個,我以前也碰過差不多的事,就我高中是那種重點嘛,就管的很嚴……”

兩個人聊著那邊的瑣事一直到深夜才睡去,而晚上的時候宋北雲做了個夢,夢到自己居然站在妙言說的高中後巷中手裏捧著蛋炒飯在那裏等她……

夢境真實,卻讓人發笑,自己倒是成了個舔狗……

“走水啦!”

突然一聲驚叫,把宋北雲直接從睡夢中驚醒,他快速穿上衣服,一把抱起俏俏然後衝到了隔壁,看到妙言也還在,他立刻放下心來:“小魚!”

外頭的門被推開,小魚走了進來:“宋大人,似乎有些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