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迅速燃燒,這個燃燒速度明顯是不對勁的,就像是被人澆了火油似的,雖然客棧中隻有他們幾個,但周圍卻還是有不少居民居住的,這大火衝天而起之後,敲鑼聲似乎將整個星子縣都給吵醒了,人們慌亂的跑出家門,而鎮上的衙役也開始組織救火。

大火頃刻間就吞沒了整個客棧,當吳大人趕到時,看到眼前的一幕,他立刻抓來身邊的一個衙役:“看到宋大人了嗎?看見了嗎!”

“回大人,沒有……”

完了,全完了。一個六品京官燒死在自己的地盤上,而且這個京官還是皇城司使,肩負調查謀反大案之責,他如今死在自己的地界上,自己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皇城司定然是要過來查的,但人沒了,總歸是要人給他陪葬的,這個陪葬的是誰就無需贅言。

這一下,別說自己了,就連他一家老小的命可能都保不住了……謀反啊!

“完了……完了……”

吳大人一屁股坐在地上,目光呆滯的看著前方,而突然他眼角的餘光瞄到了在不遠處的樹下,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那可不就是宋大人麽,他正仰著頭看著麵前失火的客棧,好像跟他沒關係一樣。

這吳大人連滾帶爬的跑了過去,他鼻涕眼淚都出來了,奔到宋北雲麵前之後,他感覺自己的雙腿都已經軟了,腳下一滑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宋大人麵前。

“吳大人,行這麽大的禮啊?”宋北雲低下頭看了看他,然後笑道:“當不起哦。”

“宋大人……您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宋北雲指了指他的旁邊,一個已經空了的火油桶子擺在那,裏頭漆黑粘稠的殘留物順著桶子流到地上,散發著惡臭。

“這……這……”

火油是軍官要物,等閑人是得不到的,但現在這桶子出現在這裏,就代表是有人故意縱火而且跟軍方是沾染著關係的。

吳縣令心中自然明白,但他卻並不好說什麽,隻是仰著頭看著宋北雲,而宋北雲也隻是輕輕搖頭:“吳大人,此事跟你無關。”

看到他被火光映得猙獰的麵容,吳縣令心中咯噔一聲,剛想追上去但卻被小魚伸手一擋:“吳大人請回。”

看著宋北雲逐漸消失在黑夜之中,吳大人再次癱軟在了地上,他知道這次就算跟自己沒關係,恐怕也是一場滔天劫難了……

而宋北雲倒是還真沒把這個小小縣令放在眼裏,他能幹什麽啊?這可是火油!

火油是什麽?這就是石油,是重要的火攻材料,因為沒有鑽探技術,加上北方主要地表石油產區的陷落,如今整個大宋的火油存量處於一種隻出不進的狀態,存量少的驚人。

一個存量少到驚人的軍管物資,現在居然出現在一個縱火案的現場,而且這個縱火案還是衝著他來的,這說明什麽?說明有人有恃無恐!

畢竟這一場火大概率是燒不死宋北雲的,縱火者心中也是清楚,充其量就是給小宋一個警告。

如果這不是狗膽包天,那什麽是狗膽包天?

宋北雲連夜借著夜色開始趕路,坐在馬車上的他臉色極難看,因為這是他第一次在意外中被襲擊,雖然現在沒有危險了,但想來心裏卻是後怕的,這種後怕很快就轉變為憤怒。

他眯起眼睛對小魚說:“小魚,快馬加鞭,中途不要停歇了,見驛就停、見馬就換。”

“是,宋大人。”

宋北雲深吸一口氣,靠在墊子上,麵目冷峻,眼神帶霜,腦子正在飛速運轉。首先,選擇第一時間跑路,這個決策沒有任何問題,因為他現在沒辦法討說法,他不可能去軍營之中查案,畢竟不知道到底是哪個層級的人背叛了組織,如果是個高層,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所以連夜跑路,先找到安全的地點,然後再細細謀劃,而他現在突然覺得白蓮教起義似乎並不是空穴來風了,中央的權力範圍這幾年逐漸轉移,在南渡之前這些地方本就是相對自由的自治區,而如今卻變成了被首都勢力範圍籠罩的區域,有些地方上的大佬恐怕坐不住了。

白蓮教大概就是穿針引線的梭子,而這場叛亂恐怕並不是那麽單純的農民起義。

“俏俏不怕。”宋北雲拍了拍還有些擔心的俏俏:“現在安全了。”

而旁邊的妙言倒是笑了起來:“直接殺京官,這幫人好大的膽子,看來謀反的事真的是迫在眉睫了。”

宋北雲沒有接話,隻是不停摩挲著俏俏的小爪子安撫她的驚魂未定,眼珠子滴溜溜的來回轉悠著。

妙言也看出了宋北雲心裏的盤算,她補充道:“現在的問題是你要怎麽操作這件事,傳信回去來不及了,而如果大動幹戈可能會提前導致造反開始。”

“你知道袁世凱麽?”

宋北雲突然問了個沒頭沒尾的問題,妙言也是反應了好長一段時間,但卻仍然不明其意,宋北雲笑了笑接著說道:“袁世凱剿滅義和團,並不是大軍壓境,而是從高層瓦解。但現在問題來了,他們已經認定我是必須除掉的人,我怎麽去滲透他們。”

“總有人不造反的。”妙言攤開手:“嘩變一個營足夠了,其他大營會因為措手不及而被繳械和逼迫,你隻要找到那個可能嘩變的大營就行了。”

宋北雲輕輕搖頭,伸出一根手指:“我隻需要一個大營就能把這件事給辦了。”

“哦?這麽神?”

“嘿嘿,現在我先保密,等到了南昌再說。”

妙言也不追問,隻是靜靜的等待著宋北雲開始執行這場看似不可能的任務,不過為保證安全,妙言認為宋北雲是會給趙性寫信的,至於信上會出現什麽內容,她大概是能猜到的。

分析宋北雲的行為模式,妙言認為他很有可能會投石問路,把路給問出來,然後再來個釜底抽薪,這是他的風格。有時候顯得複雜了一些,但好用。

馬蹄篤篤,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官驛之上,幾人停留換馬補充了些水和幹糧然後就再次出發,而這次換成了宋北雲趕車,小魚在裏頭休息。

就這樣晝夜不停的輪班,原本四天的路程,不到兩天就抵達了。宋北雲抵達南昌之後,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乖乖的進城,然後直接把馬車開到了離滕王閣不遠的大宅之中。

進去之後,他甚至連個招呼都沒打,直接往**一栽就睡了過去,這幾天基本上沒合眼的宋北雲總算是能好好睡上一覺了。

而在此之前,宋北雲幹的最後一件事就是把司命司令牌往小魚手上一拍……

小魚自然是知道宋北雲的意思,他顧不得休息,在下車之後隻是喝了口水便消失在了眾人麵前。

“怎的累成這副樣子。”紅姨心疼的拿起被子給宋北雲蓋上,然後轉頭問俏俏:“你們路上是碰見什麽了?”

俏俏點頭,麵色嚴肅的說:“大事!”

“那我便不問了,你也快些修整一番。對了,那個黃衣姑娘是誰?之前倒是沒見過。”

“她啊?妙言姐,是北雲的好友。”俏俏解釋道:“就……就是好友。”

“當真是好友?我可是不信的。”紅姨歎氣道:“罷了,他不虧待你便好了。”

“沒有沒有,他可是沒委屈我。”俏俏連連擺手:“那姨娘我先去休息片刻了。”

在俏俏去休息之後,紅姨抱著宋狗蛋來到門口正要出門,但門口突然出現兩個麵白無須的人,他們伸手一攔:“抱歉夫人,這幾日你最好莫要出門。”

紅姨嘴張了張,但卻是沒有發問,隻是默默回到了宋北雲的房間裏,畢竟這些日子以來她大抵是知道這些人都是什麽人了,她好歹當年也是舉人老爺的原配夫人,讀過些書的大戶人家小姐。現在看到北雲那孩子勞累的模樣,再看這些人嚴陣以待的樣子,她心中是有些計較的。

“你即刻將這封信八百裏加急送入宮中,交於大伴。”

“是!王管領。”

小魚將書信遞交過去,甚至還給了一個副本,這是典型宋北雲風格,隻有他才會幹什麽事都留出一個備份,生怕出現意外。

一切的風起雲湧都看似風平浪靜,但這裏頭的暗流已經開始瘋狂湧動了,宋北雲甚至已經規劃好逃跑路線了,但單純逃跑的確還是有些危險,而且江西可是他的基本盤,基本盤沒了的話,對未來的構想和計劃都要暫停甚至完全擱置了。

“娘,北雲來了?”外頭玉生的聲音傳來:“他人呢?”

玉生走了進來,看到宋北雲正躺在**睡得跟豬一樣,他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怎的累成這副樣子?”

紅姨輕輕搖頭:“你小聲一些,這幾日他可是累壞了。”

“哦……”玉生歎氣道:“北雲如今可是不容易。”

“那你以後可要幫扶著一些,這孩子心氣旺,容易著急。你當兄長的,要多穩他一些。”紅姨叮囑道:“我們出去吧,讓他歇著,他們今日回來,好好為他們準備一桌飯菜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