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地考察結束, 一行人到附近的餐館用餐。

偌大的包間,每個座位之間都有一米多的距離,葉則伊落座之後, 邵聞濯盯著兩個位置思忖了下, 不顧包廂裏這麽多人看著,把椅子朝葉則伊那邊挪了半米,這才滿意地坐下。

所有人:“……”

葉則伊無奈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是在問你幹什麽?

邵聞濯麵不改色:“他們這個飯桌設計不合理,應該留個大的空隙上菜。”

葉則伊:“……”

一米的距離還不夠服務員上菜?

不料在場的人都沒有揭穿,開始心領神會地附和,最後話題又繞回了葉則伊身上。

有個長得圓潤的男人滿臉笑容地說:“聽說葉總在競標天源的地標建築,真是年輕有為啊,什麽時候有機會,我一定跟葉總合作。”

葉則伊點頭微笑:“黃總過獎了。”

“一點都不過。我這人說話直,但眼睛亮著呢,葉總前途不可限量啊。”那人說著就伸手拍拍自己的肚子,神氣地說:“這些年我在商界摸爬滾打, 吃飯喝酒泡妞什麽的都練得爐火純青了, 到哪兒談生意都沒有問題, 葉總有任何麻煩盡管找我!”

大家都笑而不語,顯然已經知道這位黃總的德性了。

有人看了眼邵聞濯,衝黃總笑罵:“誰跟你喝酒泡妞啊, 小心邵總打斷你兩條腿。”

眾人哄堂大笑。

葉則伊也跟著彎起嘴角,目光落在邵聞濯身上。

他眉宇間帶著淺笑, 整體依舊沉穩淡漠, 偶爾流露出幾絲鋒銳之意, 令人望而卻步。

葉則伊沒由來的心想, 生意人大多在流連酒場,接觸的人各式各樣,受到的**之多,邵聞濯這麽多年來居然坐懷不亂?

邵聞濯側眸看過來,與他四目相對,靜默兩秒,仿佛猜透了他在想什麽,主動說:“我從來沒泡過妞。”

這自證清白表忠心的話一落,包廂內霎時陷入了寂靜。

畢竟從來隻有別人對邵聞濯低頭的份,從沒見過他主動因為一個不痛不癢的玩笑解釋。

葉則伊尷尬得額角一抽,恨不得鑽桌子底下去,趕緊移開視線,低聲說了句:“我又沒懷疑你,幹嘛解釋。”

大家紛紛開始起哄:“看來葉總私下不簡單啊,連邵總都主動開口表忠心了。”

“難不成邵總私下其實是夫管嚴?”

葉則伊忙反駁:“沒有的事兒,各位說笑了。”

他瞥見邵聞濯唇邊出現若隱若現的弧度,這人居然因為這種事情偷偷開心。

葉則伊:“……”

小插曲過後,餐桌上氣氛活躍了很多。

邵袁跟大家敬酒,最後敬到了邵聞濯這兒,他麵帶微笑,其實神情有些緊張:“哥,你平時工作太忙,我總見不到你人,很少有機會跟你親近……我這兩年在公司分部,也學到了不少東西……”

邵聞濯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邵袁立馬解釋說:“我的意思是,我會按你的意思繼續好好學習,希望以後能對集團有用。這次我爸讓我陪你來實地考察——”

“你想進集團?”邵聞濯直接打斷他沒用的話術。

邵袁心猛地一跳,他實在聽不出邵聞濯語氣裏的情緒,隻能一鼓作氣地說:“哥,我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我不奢求太多,隻要能跟在你身邊學點東西就好了。”

邵聞濯輕蔑地笑了一聲:“基礎功練紮實了嗎。”

邵袁愣住。

邵聞濯又問:“你知道公司裏什麽級別的職員,需要經過什麽程序嗎?”

邵袁茫然搖頭。

邵聞濯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那你怎麽敢誇下海口,保證以後跟著我能學到東西?”

在場人都看著這邊。

邵袁沒料到邵聞濯會當眾給他難堪,臉漲紅了,訥訥半晌,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但還是難掩底氣不足:“哥,我還年輕,我願意學。”

邵聞濯懶洋洋應了聲:“三叔在你這個年紀,已經是集團高管了,可你卻連這個門檻都摸不著,你跟你爸年輕的時候比,可差遠了。”

邵袁低下頭,沒有吭聲。

葉則伊也有些發愣,邵聞濯雖然性情冷漠,但如果不是對方無禮在先,他不會這麽當眾為難人,現在實在有點咄咄逼人了。

邵聞濯抬眼看邵袁:“你想進集團可以,但是有些道理你得明白。”

一聽有戲,邵袁立馬滿血複活:“哥你說,我都記著!”

“集團裏隻有上下級,隻有同事,隻有一個掌權人。”

“不僅是你和我之間,也包括你和你父親。”

“你要是明白我說的話,我可以給你這個機會。回去和三叔好好商量。”

所有人都盯著邵袁的反應。

葉則伊也明白過來邵聞濯的用意了。

邵袁沉默地站在一側,手中的杯子都快被他捏碎了,直到邵聞濯神情都快出現不耐煩了,他才終於下定決心般開口:“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不用跟我爸商量。”

邵聞濯靜默兩秒,終於拿起桌上的酒杯跟他碰了下:“你之後就先跟著閻厲吧。”

邵袁緊繃的肩背瞬間放鬆下來,喜笑顏開:“謝謝哥。”

葉則伊收回視線,挑眉喝了口茶,他不得不佩服邵聞濯。

但凡剛才邵袁說出一句會回去跟邵泰寧商量的話,他都不可能留下邵袁。

看來邵袁沒想象中那麽笨,或者說,他其實比想象中更有野心。

他在這麽多行業巨商麵前,在邵泰寧和邵聞濯之間,選擇了後者。

做生意站隊講究道義,倘若他之後對邵聞濯生出二心,出爾反爾,這個行業就沒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宴席散去,眾人駕車離開。

葉則伊看著窗外衝他們擺手相送的袁邵,問邵聞濯:“你對你堂弟心軟了?”

邵聞濯:“他本性不壞,不過是有野心罷了。前世他替邵泰寧做了很多錯事,才沒有了回頭路。心軟稱不上,不過把他留在身邊,確實還有用。”

葉則伊點頭,邵聞濯是個明辨是非的人,有自己的用人之道,沒有為了仇恨牽連無辜的人,這點又一次讓葉則伊對他有了新的認知。

這才是有人性的邵聞濯。

“阿則,怎麽了?”邵聞濯敏銳的察覺到葉則伊的情緒變化,他偏頭看向葉則伊。

此時車子剛好行至拐彎處,光線從窗外射進來,落在葉則伊白皙清瘦的側臉上,映襯著他那雙幽深的眼睛有些低落。

葉則伊苦笑了一下:“我以前以為我了解你,覺得你是個隻重利益的商人……對了,之前巴魯說你讚助了一批孤兒,在什麽地方,我想去看看。”

邵聞濯微愣:“所以阿則才覺得我對你沒有一絲感情。”

葉則伊沒吭聲。

邵聞濯歎笑一聲:“最近我有一筆資金要注入慈善基金,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去。”

“嗯。”葉則伊說著瞅了眼邵聞濯,往他身邊靠了點,最後索性把腦袋搭在了他肩膀:“我困了,眯一會兒。”

邵聞濯愣了幾秒,抬手將葉則伊摟進懷裏,調整了個姿勢讓葉則伊靠得更舒服。

“阿則。”

“嗯?”

“沒事,喊你一聲。”

“哦。”

——

實地考察結束,遊樂場項目進入了竣工準備。

然而幾天過去,邵泰寧那邊遲遲沒有動靜。

下午東洲召開了股東大會,邵泰寧這麽些年來,第一次落入被所有人質問的場麵。

“邵三爺,開工時間已經延期三天了,設備怎麽還沒到位?!這麽大的項目,這三天得耽誤多少進度啊!”

“建築商那邊的人連續幾天找到集團來,你不在,還不是我們給你擋槍!你這是什麽意思啊?!”

邵泰寧麵色依舊沉穩,麵帶歉意地衝眾人笑笑:“我手下負責設備購置的人,臨時出了事兒,不過都是小問題,三天之內,設備肯定到位。”

“三天?!我們等得了,建築商可等不了!”

“當初是您保證沒問題,我們才同意交給你做的!這項目要是砸了,知道集團會有多大的損失嗎!”

邵泰寧笑容淡下來:“項目是由我全權負責的,天塌下來由我頂著。”

邵聞濯淡淡地看著邵泰寧,笑了下:“有三叔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邵泰寧臉色泛白,卻還是點頭應著。

——

葉則伊傍晚跟巴魯去了一處山莊。

一個小時前,江修遠終於查到了那位送來U盤的神秘人的行蹤,對方隻留下了一串電話號碼。葉則伊打通電話,對方自報當年跟簡靜竹是同事兼老友,態度誠懇,要求麵談。

雙方約在郊外的一處山莊。

車子行駛了兩個多小時,終於進入了對方所說的山莊範圍。

這個地方位置偏僻,附近除了樹林還是樹林,根據地圖上顯示的路程距離已經超過三公裏,周圍也沒什麽建築物。

車子剛拐進山腳,就發現了一輛停靠在道旁的黑色轎車,兩個黑衣人從車上下來,過來跟葉則伊點頭打招呼:“葉少爺,孫先生已經等候多時了。勞煩兩位關閉一切電子設備,我帶您上去。”

巴魯一愣,皺眉說:“第一次聽說來做客還要沒收手機的,什麽意思啊?”

對方忙禮貌地解釋說:“您別誤會,我們會保障你們一切安全,孫先生剛回國,隻是暫時不想暴露這裏的位置。”

巴魯還要抗議,葉則伊擺手說:“我兒時見過孫先生,我相信他。我們上去吧。”

沿著蜿蜒小路,兩人被帶到一個涼亭。

一個中年男人盤膝而坐,身著簡單的灰色布衣,頭發已經有兩分鬢白,正背對著兩人換洗茶盞。

葉則伊上前,輕聲打招呼:“孫叔叔。”

……

邵聞濯開完股東會議,離開集團時是下午六點,他點開了葉則伊的微信對話框,發了兩條消息、

邵聞濯:阿則忙完了嗎?

邵聞濯:我來公司接你。

然而車子駛出車庫,幾分鍾過去了,都沒收到葉則伊的回信。

不知道葉則伊是不是在忙,他忍了下沒忍住,還是撥通了電話,然而電話傳來了機械的冰冷女聲:“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他皺眉,又打了巴魯的電話,同樣關機。

想起上次聯係不上葉則伊時發生了多麽恐怖的事情,邵聞濯心跳忽然快起來,某種恐懼感再次攀升,立刻給江修遠打了電話。

江修遠:“葉總跟人在一處山莊約了見麵。”

“什麽山莊?”

“對方不讓透露,隻知道是郊外豐白山的方向。”

邵聞濯緊緊皺起眉,將自己的定位發給了閻厲,當即猛地踩了一腳油門,直接朝豐白山方向駛去。

作者有話說:

來晚了,還是沒寫完感謝在2022-08-23 23:32:05-2022-08-25 22:19:4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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