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立奇五十歲出頭, 一半的頭發卻已經花白,五官也顯得疲態。

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葉則伊,臉上浮現出欣慰的笑意:“小則啊, 好久不見。”

葉則伊盤腿坐下, 微微欠身:“上次見孫叔,已經是十幾年前了。”

孫立奇看著葉則伊清秀的眉眼,心裏湧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你跟你媽媽年輕的時候長得真像,很英氣,看著就是聰明的孩子。”

葉則伊微笑道:“孫叔過獎了。”

孫立奇給他斟了杯茶:“咱們先說正事吧。U盤裏的文件是當年你媽媽帶領審計小組,花了兩年的時間才搜集到的資料,因為涉及的人員太廣,實施起來很複雜。還沒來得及展開計劃,你媽媽就生了重病。”

“後來葉正初掌控了集團,我們沒有人力物力,這事兒就這麽擱置了。”孫立奇皺了下眉,“裏邊涉及的人員,現在大多已經是集團高管, 證據包括受賄、虛假分包、工程事故等等, 雖然不能置人於死地, 但是輕則要賠付巨款,重的恐怕要吃牢飯。”

葉則伊神情嚴肅。

孫立奇歎氣說:“因為手裏有這份證據,這些年我一直在國外東躲西藏。聽說鄔家帶來的那兒子出事了, 我就知道你長大了,把這個東西交給你, 我也放心。”

“這些事情已經過去十幾年, 有些問題再追究也沒有了意義, 但是把柄在你手上, 怎麽用是你的事情。”

葉則伊嗯了聲說:“我明白,謝謝孫叔。”

“好了,把你叫來一趟,其實隻是我私心想見見你,現在人也見到了,過幾天我也該走了。”孫立奇悵然了一瞬,又笑說:“聽說你跟邵聞濯結婚了,他是怎麽樣的人?你們相處起來沒問題吧。”

葉則伊深沉的神情褪去,染上一層笑意:“沒問題。他私下脾氣很好,很會照顧人,也很包容我。”

孫立奇喝了口茶,有些狐疑:“隻從我對邵聞濯的片麵的了解來看,你說的這些,我沒法想象啊。”

葉則伊隻是笑了下:“不瞞您說,這個點他找不到我,恐怕已經在趕來豐白山的路上了。”

話音剛落,有個保鏢匆匆朝這邊趕來:“先生,有輛黑色賓利進了山莊的監控範圍,要驅趕嗎?”

孫立奇有些意外地看向葉則伊。

葉則伊坐直身子,也沒料到邵聞濯會來得這麽快:“孫叔,他來了,我也該走了。”

孫立奇送他走到山莊門口。

與此同時黑色賓利停在了路邊,車門打開,邵聞濯從車上下來,目光直接鎖定了人群中的葉則伊,他緊繃的肩背在那一瞬間舒鬆下來,快步走過來直接把葉則伊摟進了懷裏,片刻才低聲問了句:“手機怎麽關機了?”

葉則伊腦袋埋在他肩窩,心虛地回答:“本來以為會很快結束的。”

旁邊站著的人都有些尷尬,巴魯輕咳了聲解釋說:“這兒不讓帶電子設備進莊,不能怪葉少爺。”

孫立奇活到這個歲數,什麽恩愛的小年輕沒見過,但邵聞濯給他的印象太過冷峻,所以他這個舉動,著實讓他驚訝了一瞬。

葉則伊輕輕推了推邵聞濯:“旁邊這位是孫叔,我媽媽當年的同事。”

邵聞濯這才鬆開手,朝孫立奇點了下頭:“孫叔好。剛才聯係不上阿則,有些著急,讓您見笑了。”

孫立奇擺擺手:“我沒想到邵總會一個人找到這兒來,我確實有些驚訝。你們感情好是好事兒,小則交給你,我也放心了。”

邵聞濯手不動聲色地牽住了葉則伊,仿佛生怕把人弄丟,“阿則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我會好好照顧他,孫叔放心。”

雙方拜別。

邵聞濯牽著葉則伊上了車,巴魯趕忙跟上,邵聞濯頭也不回地說:“我開車。”

巴魯心領神會,轉身上了他跟葉則伊開來的車子。

邵聞濯發動車子往山下駛去,窗外的天色暗了下來,一抹夕陽染紅了天際。

葉則伊期間瞄了邵聞濯兩眼,隻見他嘴角繃直,眉眼間透著冷色,一言不發。

葉則伊忽然有些心虛。

車子在山腳拐了個彎,駛入了旁邊的岔路。

葉則伊朝外看了眼:“這不是回城的路,去哪兒啊?”

“看日落。”

“啊?”

繞過茂密的樹林,車子行駛了十幾分鍾,前麵忽然豁然開朗。

這是一塊凸出來的峭壁,平坦的草地,邊沿是陡峭的山崖,一眼看去視野開闊,大半個H市盡收眼底,城市邊緣是碩大的紅色落日。

車子停了下來,葉則伊透過前窗看著這震撼的景象,一時間愣住了:“邵聞濯,你怎麽知道這個地方?”

“剛才上山的時候,無意中走錯發現的。”

葉則伊看向邵聞濯,輕皺眉:“你不認識路,一個人開車過來,萬一迷路了怎麽辦?”

“我給閻厲開了定位。”

落日的餘輝從玻璃折射進來,車內染上了一層昏黃的暖色。

兩人近在咫尺的對視,葉則伊看著他的眼睛,心裏一陣酸軟,主動湊上去親他的嘴唇:“我錯了。”

葉則伊輕輕啄吻邵聞濯的嘴唇,邵聞濯隻是垂眸看著他,並沒有回應,這讓葉則伊有些心癢難耐,討好地想要撬開他的唇舌,含糊地小聲說:“邵聞濯,你親親我。”

邵聞濯呼吸重了些,克製地垂著眸,輕輕捏葉則伊的耳垂:“錯哪兒了。”

“以後關機會提前告訴你。”

“還有呢。”

“見什麽人,去哪裏,都告訴你。”

葉則伊當然察覺出邵聞濯不高興了,他心虛愧疚,難得這麽主動:“別生氣了,真錯了。”

邵聞濯閉了閉眼,泄氣般歎出一口氣,手掌扣住葉則伊的後腦勺吻了回去,葉則伊勾住他的脖子,車子裏的空間不夠兩個成年男人施展,葉則伊身子重心全壓在邵聞濯身上,邵聞濯情緒洶湧的時候親得也重,葉則伊好幾次差點滑下去,又被邵聞濯摟著腰托上來。

四周寂靜無聲,隻有車內細密曖昧的嘬吻聲,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邵聞濯的呼吸,他的觸感和溫度,對方手指深深地埋在他頭發裏,掌心從後腦勺到後脖頸,每一寸接觸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都被無限放大,葉則伊被刺激得脊背發軟,四肢發麻,整個人都癱了下來。

邵聞濯稍微鬆開了毫厘,葉則伊得以喘了口氣,回過神來時發現他已經坐在了邵聞濯的腿上,後背抵著車子方向盤,這個姿勢實在過於曖昧危險,葉則伊麵色泛紅,舔了下嘴唇說:“不是來看日落麽,太陽都快落山了,還看不看了。”

邵聞濯指尖摩挲葉則伊的嘴唇,眸光繾綣:“真想看日落?”

“不是你說的要看。”

“我現在不想看了。”

邵聞濯視線往下落在他的嘴唇上,托在腰上的手指緩緩勾住了他的衣角,下一秒,葉則伊被激得顫了下,腰間霎時緊繃起來,詫異地小聲說:“這是在外麵,別瞎碰。”

“沒人。”

“萬一待會兒來人。”

“外麵看不見。”

“別吧,有點奇怪。”

邵聞濯帶著含糊的笑意親了親他:“我伺候你。”

話音剛落,葉則伊腰身猛地縮了下,臉色耳根瞬間爆紅,他受不住地垂頭將腦袋搭在了邵聞濯肩上,這個視角可以將邵聞濯修長骨感的手指看得清清楚楚,畫麵刺激得他緊緊閉上了眼,膝蓋抵著座椅,磨得有點疼,邵聞濯卻不讓他動彈,葉則伊羞惱無處發泄,直接偏頭咬上了邵聞濯的脖子。

……

窗外的日落完全消失在天際,夜幕籠罩了周圍,車內亮起的燈光照得葉則伊眸光渙散,他想伸手去抓邵聞濯的手,卻被邵聞濯一隻手反手製住,他咬著唇從齒縫中溢出幾個字:“別摁著…”

邵聞濯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的臉,看著他難耐的模樣,心滿意足,卻並沒有鬆手的打算,低聲哄他:“說句好聽的。”

葉則伊神思有些恍惚,欲哭無淚,討好地親了親邵聞濯:“我難受,鬆開我吧。”

“阿則知道我想聽什麽。”

葉則伊嘴唇咬得生疼,腰腿酸軟得快支撐不住了,他將腦袋埋進了邵聞濯的脖頸,自暴自棄般低聲憋出兩個字:“老公。”

這兩個字明顯取悅了邵聞濯,邵聞濯鬆開手,將人揉進懷裏,葉則伊隨即癱倒在他懷裏,身子沒有了一絲力氣。

邵聞濯伸手從中控台扯了幾張紙,替他擦拭幹淨:“早點開口不就沒事兒了,嗯?”

葉則伊不想說話。

邵聞濯就這麽靜靜抱著他,看著窗外城市的夜景,燈光籠罩著無數恢弘絢爛的建築群,整座城市像一片汪洋星海,而他們仿佛站在這一片銀河之上俯視眾生。

葉則伊靠在邵聞濯懷裏,閉眼假寐,聽到邵聞濯輕聲說:“我那個時候偶爾會想,如果我和阿則隻能有一個人留在世上,我很慶幸那人是我。”

葉則伊靜默地聽著。

邵聞濯偏頭親了親他的耳朵:“那種時光無比漫長,短暫的三年,我好像走完了一輩子。”

葉則伊心口抽了下。

他一直沒問邵聞濯為什麽會重生回來,從什麽地方、什麽時間回來。

他其實不敢問,不敢去觸碰,他知道邵聞濯經曆了許多他想象不到的磋磨,那一定是絕望而窒息的。

但他又忍不住想窺探,想和邵聞濯一起感受,想和他一起分擔,他每每想到邵聞濯獨自一個人守著一段森白的經曆,就心悸到難以忍受。

“邵聞濯,能跟我說說麽?”

“什麽?”

“那三年。”

邵聞濯眉心蹙了下。

哪怕他現在抱著葉則伊,跟他做著最親密的事,那些回憶卻並沒有消失,每次回憶起來,都像是被烙鐵燙過一般痛苦。

他輕輕撫摸葉則伊的頭發,讓自己語氣聽起來輕鬆些:“就是,很想你。”

很想你。

三個字,簡單地概括了失去葉則伊那三年的絕望。

葉則伊心口發麻,情緒翻湧,他偏頭在邵聞濯脖肩交界處咬了一口,這一口咬得有些重,留下了個淺淺的印記。

“邵聞濯,下輩子,我就按著這個去找你。”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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