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達科集團就炸了鍋, 緊急召開了高層會議。

葉則伊第一次參加集團的高層會議,一進會議室,立馬引來了所有人的目光。

會議室內坐著二十多人, 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 穿著職業套裙的女人,其中就包括麵色沉冷的鄔蕾和鄔潔……他們都是達科集團的管理層領導,但此刻卻沒有一個人敢輕視眼前這個看似初出茅廬的年輕男人。

昨晚他們都收到了那份郵件,所有人神情嚴肅,氣氛顯得異常凝重。

葉則伊在眾人的注視下,從容淡定地走向自己的座位,落座。

坐在首席位置的葉正初麵色憔悴,眼下有明顯的烏青,他雙手交叉抵著眉心,好一會才看向葉則伊:“給大家解釋一下郵件的內容。”

葉則伊打開電腦,連上投影儀。

他從天鵝湖公園的那起事故開始解釋:“這裏麵的材料包括劣質鋼筋的質檢報告,葉塵羲親筆簽署的質量保障文件和物資撥發文件,他作為分管鋼筋廠的總經理, 明知道材料質檢不通過, 卻眼睜睜看著劣質材料流入前線工程。”

“天鵝湖項目屬於國家園林綠化工程, 按照國家工程質檢的法規,他這種行為叫做瀆職。”

話音一落,會議室裏傳來小聲的議論和憤憤的責罵。

葉則伊麵色沉重, 眼神中多了些悲憫:“在座各位大多都是學建築出身,應該知道行業的良心底線在哪兒。”

“以上我所說的, 是集團總經理葉塵羲在任職期間所犯下的違紀行徑, 這需要集團做出決策。”

股東早已憤怒不已:“這還有什麽可商量的!就該嚴格按照程序來辦, 他搞出來的事情, 總不能讓達科跟他陪葬!”

一呼百應,會議室裏群起激憤。

鄔蕾坐在會議桌的角落,臉色慘白。

她早就知道葉則伊在查這件事情,已經想好了應對方法,準備拉當時的鋼筋廠主管紀石禮出來墊背,卻沒想到葉則伊會做的這麽絕,直接把證據發到了股東們手裏。

現在已經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鄔蕾緊咬牙關,雙手攥拳,指甲深陷掌肉,疼痛刺激著她的意識,迫使自己盡量冷靜。

坐在首席的葉正初麵色透露著深深的沉痛和疲憊。

他這麽多年來一直培養葉塵羲,早就提醒過他小心駛得萬年船,做工程切記浮躁,不要急功近利。

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精心培養的接班人沒了,兒子也沒了……

葉則伊視線從葉正初身上掠過,眼神變得更加冷淡:“另一份藥檢報告,就是我和葉塵羲的私事,就不占用各位的時間了。”

說著看向葉正初,嘴角扯出一絲戲謔的笑:“爸,昨天藥檢結果出來時我已經報案了,現在警方正在四處尋找他。我和大哥的事情,您不會插手的吧。”

葉正初當然明白,葉則伊這是在董事會麵前給他施壓。

“葉董,兩位少爺都是您自家的兒子,左右都是肉,這種時候千萬別偏心啊。”

“一起共事這麽久,知人知麵不知心,對自己的親弟弟做出這種事情,實在是可怕。”

“他現在人呢?葉董可別一時糊塗包庇他。”

葉正初緊皺著眉,開口時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慍怒:“行了,我也想知道他現在在哪兒!葉塵羲停職差辦,如果有需要,集團所有人全力配合警方調查。”

話音一落,抱有最後一絲希望的鄔蕾徹底癱軟在椅子上。

——

葉則伊離開集團後去了公司,結果剛到公司門口,就被幾位從車上下來身穿製服的警察攔住了:“葉則伊是吧?前兩天墜樓的白小筠女士您認識吧?現在你涉嫌恐嚇威脅他人,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吧。”

葉則伊愣了下:“恐嚇威脅?”

莫名其妙的,葉則伊被帶到警察局喝了杯茶。

坐在麵前的警員解釋說:“她目前已經清醒了,根據她的口供,你在她墜樓之前,曾經派人恐嚇過她,威脅她,讓她主動放棄代言合作,否則會對她不利。”

葉則伊頭疼道:“警官,在她墜樓之前,我都沒見過她本人,哪來的恐嚇一說?”

“她的話是否屬實,還需要再考證,請您配合一下。”

“好。”

——

葉則伊前腳剛上了警車,邵聞濯後腳就接到了江修遠的電話。

邵聞濯這時正在集團開會,接到電話,直接從辦公椅上站了起來,神色瞬間變冷:“怎麽回事兒?”

所有股東看著邵聞濯拿著電話就火急火燎地離開了會議室:“……”

邵聞濯沒有去警局,轉而去了白小筠所在的醫院。

白小筠正在恢複期,情緒還不太穩定,看到邵聞濯進來,嚇得麵色慘白渾身發抖,一個勁兒地往小助理懷裏鑽。

小助理拍著她的肩背,向邵聞濯解釋說:“小筠姐現在不願意跟人交流,今早警察來問話,她更是受到了驚嚇,現在看見人就躲。”

邵聞濯在她床前的椅子上坐下,一言不發,冷冷地注視著她。

白小筠睜開一隻眼睛看他,忽然像受刺激般縮了回去,嘴裏斷斷續續地念叨:“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別來找我……五方鬼神,吊轉小人…人催神神催鬼將……”

邵聞濯眯眼:“她在念什麽?”

助理愣了下,遲疑地說:“小筠姐信奉風水神佛,圈裏很多人都信這些,說是可以求氣運擋災禍……反正我是不信這些。對了,上次答應幫您跟小筠姐的男朋友安排見麵,實在不好意思啊,我後麵才知道,他那天有個國外的拍攝,前一晚就飛走了。”

邵聞濯神情並不意外:“我知道。”

他說著拿出手機,點擊兩下,將手機屏幕遞到了白小筠的眼前。

白小筠隻看了一眼,瞳孔驟縮,仿佛渾身的寒毛都立了起來,全身發抖著尖叫起來——

醫護人員聞聲趕來。

邵聞濯這才收起了手機,卻沒給她喘氣的機會:“這是你和你男朋友三個月前在G市約會的照片,深夜兩點多,高檔會所門口,發生了一起車禍……你們撞死人了。”

“這件事情我能查到,警方也很快就能查到。”

助理霎時間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好一會兒,才難以置信地拉開往她懷裏躲的白小筠,質問道:“小筠姐,這是真、真的嗎?!”

“沒有,不是故意的……我們不是故意的!”

“你男朋友知道這件事情被人發現了,丟下你不管,連夜買機票出國,想把爛攤子都留給你,我說的對嗎。”

邵聞濯身子前傾,審視著她,冷聲質問:“但這不是你汙蔑葉則伊的理由,說吧,是不是有人威脅你?”

“我沒有!我不是故意的……”

醫護人員聽到他們的對話,在原地錯亂了好一會兒,半晌才上前說:“先生,病人現在情緒不穩定,請你體諒一下。”

邵聞濯往背椅上一靠。

“邵總。”閻厲走了進來,“譚芷琪的電話,說關於白小筠的事情,她有話想說。”

邵聞濯接過電話,那頭立馬傳來聲音:“邵總,小筠跳樓那晚,我看到有個男人進了她家!”

“之前您和葉少爺因為代言的事情找過我,小筠想從我這取經,那晚約好了去她家……我我我當時在車裏,沒看清,以為是他男朋友來了,拍了照發消息調侃她,她沒回我消息,我就以為她把我鴿了……我把照片發給閻助理了,您看看對您有幫助嗎?”

邵聞濯點開照片,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帶著金絲鏡框的側臉。

是葉塵羲……

——

郊外私人公寓。

客廳裏沒開燈,隻有窗外透露出進來些許淺淡的月光,客廳的圓桌上擺放了紅酒和高腳杯,旁邊還放了一朵鮮紅的玫瑰花。

地毯上、沙發上散落了許多建築設計的證書和獎章。

葉塵羲坐在地毯上,散懶地靠著沙發邊沿,慢條斯理抿了口紅酒,半晌,低頭親吻了下手裏的設計師印章。

這是他這些年來,所有的成果和榮譽。

“真好啊……”葉塵羲喃喃道,他看著印章的眼裏充滿了溫柔,嘴角帶著一絲苦澀病態的笑,“你可是國內最年輕的榮譽建築設計師……”

他自言自語地呢喃,眼神中的光亮漸漸淡去,浮現出些許頹敗,最後他眼中劃過一抹戾色,將印章重重砸到了對麵的牆上。

房間裏又安靜了下來。

直到他打開關機了許久的手機,一通電話打了進來。

“塵羲……你怎麽才接電話,你現在人在哪呢?警察正在到處找你!”

電話那頭鄔蕾的聲音憤怒中帶著哭腔:“塵羲,你去自首吧,聽媽媽一次話,好不好?”

葉塵羲仰起頭,一滴眼淚從眼尾落下,他苦笑了一聲:“媽,我什麽都沒有了,我不會讓您也跟我一樣……”

“塵羲,你想幹什麽?你別亂來!”

“最後一次了……您一定多保重啊。”

——

葉則伊從警局離開時已經是晚上八點。

他在路邊打了一輛出租:“師傅,去湖心島。”

“好的。”

葉則伊疲倦地往背椅上靠,拿出手機給邵聞濯發了條消息。

葉則伊:我喝完茶了。

葉則伊:正在回家的路上。

葉則伊發完消息抬起頭,看向窗外,愣了下:“師傅,咱們走的方向不對啊。”

出租車師傅戴了頂鴨舌帽,看不清麵容,隻聽見他笑了聲:“這個點堵車,稍微繞個道。”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