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風馳電掣地趕回家, 踏入大堂時。

正準備晚餐的傭人驚訝地回頭:“少爺今天這麽早就回來啦,晚飯馬上準備好了,要等邵總一起嗎?”

葉則伊掃了一眼大廳……邵聞濯還沒回來。

他心口略微一沉, 看了眼手表, 脫下外套:“我等他一起,你們忙完先走吧。”

他先上樓衝了個澡,換了身睡衣,然後來到餐區坐下。

現在是晚上八點,平時這個時候,邵聞濯差不多該回家了。

今天怎麽這麽晚?

他盯著桌上的手機沉默了一會兒,拿起來,點開了邵聞濯的微信對話框。

指尖在對話框裏敲敲打打,刪了又重輸入,最後遲疑了下,才點擊了發送。

葉則伊:你幾點回家?

葉則伊:我的意思是,我有事兒想跟你說,你要是忙就算了。

葉則伊:算了, 也不是很重要的事。

沒想到的是, 葉則伊這一等, 就等了足足一整晚。

家裏的傭人都已經離開了,偌大的別墅安靜下來,客廳籠罩在明晃晃的燈光裏, 葉則伊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上,沒由來的覺得冷清。

明明他以前很習慣這樣的氛圍。

——

東洲集團。

邵聞濯這場股東大會開了一整個下午加一個晚上, 原因是邵聞濯提出了一項股權的整改計劃, 一時間被群起攻之。

尤其以蔣魯生為首的一眾人, 非常強烈的反對這次的計劃。

邵泰寧作為集團元老, 看似兩邊不站隊,實則在裏邊和稀泥,有意無意挑撥著邵聞濯和股東們之間的衝突。

邵聞濯這次整改勢在必行,來勢洶洶,不少人對他心有忌憚的同時,不滿的情緒也在緩緩上浮。

邵聞濯準備離開公司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

剛出總裁辦公室門口,就被蔣魯生攔住了。

蔣魯生身材肥碩,五官凶橫,那雙眼睛尖銳異常,他站在門口要笑不笑:“不愧是老邵總的兒子,雷厲風行的風格真是如出一轍啊。”

邵聞濯神色自若:“過獎了,蔣叔還有事兒嗎?”

蔣魯生看著麵前俊美冷峻的年輕人,心底微沉,這小子的氣勢太強了,他雖然是公司副總,但畢竟不是邵家人,邵聞濯決定了的事兒,他除了能從中為自己爭取最大利益,還真沒有能扭轉局勢的話語權。

邵聞濯比他想象的,要狠厲太多了,如今跟他硬碰硬沒什麽好下場。

蔣魯生收斂起臉上的怒容,幹笑一聲:“家裏有溫香軟玉就是不一樣,這麽著急趕回家,家裏那位等著急了吧?可惜了我侄女沒生對性別,不知道邵總好這口。所以跟男人軟塌在臥是什麽滋味兒啊?”

邵聞濯麵色微沉。

身後的閻厲神色變得極其難看,皺起眉就要上前,這時邵聞濯忽然笑了下,意味深長地緩緩道:“蔣叔當年也體會過新婚,難道不明白心愛的人在懷裏是什麽滋味?當然是視如珍寶,恨不得夜夜跟他耳鬢廝磨。”

蔣魯生臉上的肉都僵了一下。

他的婚姻是典型的商業聯姻,夫妻之間名存實亡,哪來的心愛人一說。

他咬著牙嘴角一扯,笑起來:“那我可不能耽誤您時間。我就直說了,聽說邵總最近在考慮度假村的代言人,我倒是有個人可以推薦。”

邵聞濯笑了下:“好啊,蔣叔推薦的人選,我肯定會認真考慮,您跟閻厲交代就好。”

說完沒再搭理蔣魯生,抬腳往電梯走。

閻厲跟上去:“邵總,蔣魯生推薦的人是他侄女在圈中的朋友,去年靠跟男星傳緋聞出道,風評很不好,他這是故意為難咱們。”

邵聞濯並不意外:“那就賣他一個麵子。先派人去跟她的經紀人接洽,把她要代言溫泉度假村的消息放出去,她的經紀公司不會不想要這波熱度。”

“那咱們真要用她嗎?”

“想辦法讓她知難而退,賺到這波熱度就該知足了,她應該明白量力而行的道理。”

閻厲點頭:“可是這個消息傳出去,會不會對後續選擇代言人有不利影響?”

“有她的營銷在先,民眾越抵製她,就越渴望換了她。對比之下,將來替換她的代言人無論是誰,民眾的接受度都會更高。”

“明白了。”

回到車上,邵聞濯仰頭捏了捏疲倦的眉心,這才終於有時間緩了口氣。

閻厲發動車子,想起什麽,又說道:“對了,下午葉少爺給我打了電話,問了荊行誌的事情……我都跟他說了。”

邵聞濯指尖微頓,睜開眼:“他說什麽了?”

“什麽都沒說。”

邵聞濯沉默了下,拿出手機,劃開界麵一看,忽然發現有好幾條葉則伊的消息。

最後一條是——

阿則:我睡了,回來記得吃飯。

今晚沒有璀璨的星空,烏雲密布,像一張黑色大網,籠罩著整座城市。

車裏的天氣預報響起提醒的聲音:“從今日起,H市預計將有連續多日的雷陣雨,請您注意防護。”

邵聞濯眉心一皺:“開快點。”

——

邵聞濯回到家時,整棟別墅隻有大廳燈火通明,他順著樓梯往二樓看,隻有長廊寥寥幾盞照明燈亮著。

他盯著葉則伊緊閉的臥室門看了片刻,懊惱地捏了捏眉心。

這時醫生陶茂挎著醫療箱從大廳外的長廊路過,哎了聲說:“邵總回來了。”

邵聞濯嗯了聲,準備往樓上走。

陶茂走了兩步,還是沒忍住回過頭來:“葉少爺在餐廳等了您一整晚,想著等您回來一起吃飯……哎,我這嘮叨的職業病又犯了,工作再忙,健康還是要注意嘛。”

陶茂說完搖搖頭離開了,邵聞濯卻呆愣地站在樓梯口,好一會兒。

他朝餐區看了眼,餐桌已經收拾幹淨。

阿則在等他回家吃飯。

這個認知一出來,邵聞濯心口被人狠狠地捏了一下,一陣生疼。

前世他無數次路過湖上的大橋,也隻是將車停在橋邊,遠遠地看一眼湖心島別墅的方向。

他克製著自己不要去打攪葉則伊的生活,卻也有忍不住的時候。

每個月借著出差回來的借口,會回別墅留宿一晚,偶爾回家時會遇上葉則伊用餐,兩人便會坐下來一起吃頓晚飯。

那樣短暫的相處,寥寥無幾的幾句寒暄,成為了葉則伊死去後的那三年裏,邵聞濯反複溫存的回憶。

阿則等他回家吃飯。

多麽奢侈的事情啊。

邵聞濯腳步沉重,一直走到了葉則伊的臥室門口,站了良久。

最終還是沒舍得打擾。

——

初春二月迎來了雨季,H市下了一夜的暴雨。

翌日邵聞濯起床時,下樓便看到了在吧台衝咖啡的葉則伊,他隻穿了件簡單的白色綢緞睡衣,身材瘦削修長,頭發略微有些淩亂,回過頭來時,碎發隱隱遮住了眼下憔悴的烏青。

他磨咖啡的手頓了下,問:“我以為你昨晚沒回來……喝咖啡嗎?”

邵聞濯怔怔地看了他幾秒:“嗯。昨天開股東大會,回來晚了。”

他走過去,在葉則伊麵前站定,看著桌上的咖啡豆,眼神微暗:“我記得阿則以前喜歡香味濃鬱的藍山,不喜歡這種酸苦口感的巴西豆。”

葉則伊以前確實喜歡喝藍山,邵聞濯卻覺得香味過濃,更喜歡正宗咖啡味的巴西豆,葉則伊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也慢慢變了口味。

他把衝好的咖啡遞給邵聞濯,笑了下:“你記性倒挺好,加了奶,嚐嚐。”

邵聞濯沉默了下,巴西豆是前世婚後,阿則才慢慢開始嚐試的。

他心中不禁又掀起了波瀾。

一樁又一樁的證據擺在麵前,他還有什麽可懷疑的。

他左手接過咖啡,不由得抬起右手,手指溫柔地撥開葉則伊額前的碎發,輕聲問:“昨晚沒睡好麽?”

葉則伊喝咖啡的動作生生頓住了。

他差點嗆了一口,卻沒躲開,隻覺得心口直跳。

反應了幾秒才低低地哦了聲:“昨晚雨下得太大了,怪嚇人的……你回來的時候沒淋雨吧?”

邵聞濯收回手,指尖在他眼尾一觸而過:“到家才開始下雨的。阿則,我離開公司的時候才看到你的消息,不知道你在等我。”

被觸碰到的地方開始發熱發燙,葉則伊眨了下眼睛,耳根也跟著熱起來:“你想什麽呢,怎麽可能等你,我早就睡了。”

邵聞濯沒舍得再逗他,縱容地笑了下:“這樣啊。有事兒跟我說?”

“啊……”葉則伊一時語塞。

其實也沒什麽重要的事兒,隻是昨晚沒由來的,有一點點……想見你。

他轉過身散懶地靠在了吧台上,隨口扯了個理由:“關於荊行誌的事兒,我從閻厲那了解得差不多了,你有沒有什麽想狡辯的?”

邵聞濯微愣,輕笑說:“不狡辯。”

葉則伊睨著他,遲疑地說:“你為我做這些,為什麽不告訴我?”

邵聞濯深深和他對視片刻,說:“你就當我是蓄謀已久好了。”

葉則伊一怔,還沒反應過來,對方修長的手指向他靠近,帶著溫度的肌膚觸感從他嘴角一掃而過:“沾了奶漬,二十三歲的大孩子。”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這人指尖輕輕蹭了下他的唇瓣。

葉則伊愣愣地盯了他幾秒,看見他眉眼間淺淺的笑意。

他覺得,邵聞濯……是故意的吧。

對方收回手,仰起頭喝了口咖啡,喉結隨著吞咽的動作上下滾動,那種強烈又曖昧的壓迫感幾乎將葉則伊的呼吸逼停,葉則伊目光停頓一瞬後迅速離開。

這個男人真是,越來越得寸進尺了。

“老板,小葉哥,你們今天起這麽早啊?”

夏艾錦準時達到別墅,抹了一把頭發沾著的幾滴水漬,朝大廳走:“外麵雨下得太大了,路上堵車好嚴重啊。老板,咱還去公司嗎?”

邵聞濯移開視線,死氣沉沉地盯了夏艾錦幾秒,歎出一口氣,麵無表情地喝了口咖啡:“嗯。”

夏艾錦對攪擾了他家老板興致一事渾然未覺:“好嘞,那我去看看合適的出行路線,今天到公司估計會一點晚。”

今天周末,葉則伊每周都會休息一天。

況且今天下了這麽大的雨,邵聞濯還要去公司?

葉則伊剛浮上來的情緒忽地沉了下去,手裏的咖啡變得索然無味。

邵聞濯看了眼手表,將最後一口咖啡飲盡,看向葉則伊:“阿則,我該去公司了。”

葉則伊繼續垂眸喝自己的咖啡,隻是淡然地哦了聲。

邵聞濯放下杯子,覺得葉則伊狀態有些不對,沉默了下又說:“我今晚會早點回來。”

邵聞濯這是在為昨晚晚歸的事情懊悔,給他承諾麽?

沉下去的情緒又一點點冒出頭來,葉則伊點點頭,又哦了聲,片刻又補充一句:“知道了。”

——

邵聞濯今天有不得不出門的理由。

閻厲清早給他打電話,說查到邵泰寧資金鏈出現了問題。

一直給邵泰寧的股份做資產擔保的銀行,忽然受到法院通知,要進行一次資產清查,短時間內沒法撥款了。

這來的太突然了,不知道是董事會的哪位神仙在背後給邵泰寧使絆子,但從邵泰寧接手遊樂場項目開始,邵聞濯就知道他這塊蛋糕沒那麽容易吃。

目前來看,邵泰寧處於很危險的境地。

他當然要給他的好叔叔,再添一把火。

股權整改的計劃他謀劃了幾個月,這個時候實施再合適不過了。

會議室裏所有人憂心忡忡,邵聞濯一進門,所有人目光都看向了他。

他笑了下,開門見山地說:“各位叔叔這些年都兢兢業業為東洲做事,隻要所有資產占有合規合法,這次調整不會受影響的。”

他的話說得直接,卻也充滿了震懾力。

這場計劃從提出到實施隻經過了一個晚上,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有人甚至自亂了陣腳。

會議從上午一直進行到了晚上,經過核算調整,董事會股權結構出現了變動,有幾位年近半百的副總癱軟在會議桌上,汗如雨下,在確鑿的數據麵前,沒有人敢提出質疑。

最後的結果是,原本的二十人會議變成了十五個人,其餘有元老級董事主動退居二線,由公司新任的高管接替職務。

而這幾位新任的高管,無一不是邵聞濯親手提拔上來的親信。

這群老狐狸當然明白,邵聞濯這是在殺雞儆猴,明目張膽地清肅董事會與他對立的股東。

此時已經入夜,會議室裏一片死寂,唯有牆壁上掛鍾滴答的響聲證明著時間正在流逝。大家早就筋疲力盡,但是卻無法離開會議室,都在等待著最終的裁決。

邵聞濯坐在會議長桌的首座,指尖緩緩點著桌麵,神色平靜。

而座位離首席位置最近的邵泰寧,是集團董事會除了邵聞濯和邵宏康之外最大的股東。平日裏他總是溫和沉靜,不疾不徐,此刻卻絲毫沒有了往日掌控集團那般神券在握的從容,臉色灰敗得嚇人。

接下裏,該他接受「宣判」了。

會議室內鴉雀無聲,隻剩下了滴答滴答的走針聲音,像極了人心跳動的節奏。

半晌,邵聞濯的聲音打破了會議室裏焦灼的氣氛,他沉冷地看著邵泰寧,莫名地笑了下:“三叔作為邵家人,一心牽掛著集團未來發展的方向和重點,不知道三叔對於我今天實施的計劃,怎麽看?”

邵泰寧眉宇間掠過幾絲驚疑不定,但還是鎮靜自若地回答:“你是掌權人,又在國外進修了兩年,肯定有自己的獨特見解,你的決策我當然支持。”

邵聞濯點點頭:“我聽說,三叔最近在跟國外一家財團洽談並購案,這項工程涉及到數億資金,怎麽沒提前通知我一聲?難道沒打算走公司的渠道?”

這話是什麽意思?

會議室裏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詫異地看向了邵泰寧。

邵泰寧神色明顯一愣,但隨即又恢複如常:“那個項目還沒啟動,這不是在觀望中嘛,沒有眉目的事情我怎麽好意思跟你開口。”

“原來是這樣啊……”邵聞濯目光鋒利,“那等項目切塵埃落定之後,您記得讓人跟集團報備一聲,我也好準備資金和人力,您說是吧?”

會議室陷在沉默裏,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有搭腔。

邵泰寧表情略顯僵硬,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你說的是。”

邵聞濯不過二十五六歲的年紀,心計和嗅覺卻遠超於他的表象,確實是低估他了。

本以為邵聞濯給邵泰寧來了個下馬威,不料接下來他話鋒一轉,說:“三叔這二十幾年來為集團嘔心瀝血,目前著手的遊樂場項目又是集團今年的大型投資,實在是勞苦功高。我作為邵家晚輩,讓出兩個點給三叔,各位叔叔沒有意見吧?”

這話一出,會議室陷入嘩然。

一晚上沒吭聲的蔣魯生直接坐不住了:“沒開玩笑吧?送兩個點給邵三爺?那以後邵三爺就是集團第二大股東了?”

邵聞濯無視在場所有質疑的目光,說:“二叔今天沒來參加股東大會,這事兒我跟二叔商量過了,他沒有意見。”

邵聞濯和邵宏康是集團最大股東,兩人達成了一致的意見,那在場的人還能說什麽。

所有人各懷心思,卻都隻能閉嘴。

當然這個決定,最忐忑的卻是邵泰寧。

他實在不懂邵聞濯這麽做的用意是什麽?

會議結束是晚上八點多。

邵泰寧離開集團,他兒子已經等在車庫,見到邵泰寧就笑著恭賀:“爸,會議上的事情助理都跟我說了,天大的喜事兒啊,恭喜您了,那我是不是也能早日升到集團了?”

邵泰寧捏了捏眉心:“不知道邵聞濯搞什麽花樣,我總覺得莫名的心慌。”

“這能有什麽事兒?”

邵泰寧閉眼靠在座椅上:“董事會忌諱一家獨大,拿到遊樂園項目後本來就有人想搞我,這麽一來,盯上我的人就更多了。”

——

車子駛出集團時,雨勢越變越大,黑蒙蒙的暴雨籠罩著這座城市,透著一種洶湧湍急的沉重感。

車外的雨聲震耳欲聾,偶爾有幾道閃電劃過,將整個城市照得亮如白晝。

邵聞濯坐在後座,看著窗外的暴風驟雨,臉上帶著少許不耐,又垂眸看了眼時間。

“老板,雨太大了,前麵實在太堵了。”

夏艾錦忐忑地說:“這麽下去,到家估計還得一小時。”

邵聞濯眉心微皺,目光冷銳深邃。

他答應阿則今晚會早點回家的。

到家時已經是晚上十點。

客廳裏的燈還亮著,留下來值夜的傭人接過邵聞濯沾了水漬的外套。

邵聞濯問:“阿則睡了嗎?”

傭人說:“少爺在後邊休息區,您要先用餐嗎?”

“不用。”

邵聞濯徑直朝著休息區去,這邊是休閑娛樂的地方,邵聞濯看到影視間隱隱透出些燈光,他走過去推門而入,發現屋子裏的熒幕上正播放著關於世界建築的電影紀錄片。

房間裏響起細碎的人聲和音效,光影忽明忽暗。

葉則伊躺在背對門口的沙發上,蓋了一條薄毯,身體微微蜷縮,單薄得像個初長成的少年人。

他已經睡著了。

邵聞濯站了幾秒鍾,輕手輕腳地走向沙發,微微俯下身子。

葉則伊閉著眼,纖長的睫毛垂落下來,嘴唇輕抿,整個人顯得脆弱而又漂亮。

邵聞濯怔怔地看了他片刻。

一整日的緊繃和疲憊在這時鬆散下來,被另外一種翻湧的情緒取而代之,渾身的細胞都開始叫囂。

他克製住自己,伸手輕輕拿走了他身上的薄毯,這時葉則伊警覺蹙了下眉,倏然睜開了眼。

兩人近距離的對視,葉則伊先是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眉宇間的冷戾才緩緩退了下去。

“你回來了?”

他低啞地問了一句,但並未動作,仍舊保持呆愣的姿勢,還有點驚魂未定。

“嗯。”

邵聞濯頓了頓,又稍微湊近了些,幾乎能觸碰到葉則伊的鼻息,他聞到一股淡淡的酒香,眉心很輕地蹙了下:“阿則,你喝酒了?”

葉則伊揉了揉臉,恍惚地哦了聲:“開了瓶你珍藏的紅酒。”

邵聞濯靜默兩秒,伸手輕柔地撫摸葉則伊的頭發,手掌順著後腦移到肩背,緊接著順勢將葉則伊圈進懷裏,把人抱了起來。

葉則伊下意識勾住他的脖頸,睜大眼睛,心口不可控的劇烈跳動起來:“邵聞濯,你幹什麽……”

邵聞濯將人完完全全圈在自己懷裏,一手攬著他的後背,一手托住他的腿,將人禁錮在懷中,葉則伊雙腿纏上他的腰,整個人趴在了他身上,這是種完全依賴他的姿勢。

邵聞濯滿足地緊緊抱著葉則伊,腳步穩健地往外走:“別動,我胳膊疼。”

葉則伊像隻凶戾的貓兒忽然溫馴下來,愣了幾秒,然後毛茸茸的腦袋埋進了他的頸窩,一動也不動了。

邵聞濯一路將葉則伊抱上二樓,抱回房間,等葉則伊看清時他已經被放到了**。

這是邵聞濯的房間。

他發現自己的手臂還環著邵聞濯,整個人好像都掛在他身上似的,反應過來趕忙鬆開胳膊,卻被邵聞濯拉住,他抬頭就對上了邵聞濯幽深沉暗的眼眸。

“阿則。”邵聞濯輕聲說:“在這兒睡吧。”

這個姿勢,邵聞濯正好半個身子都壓在了他身上,兩人的臉近在咫尺。

葉則伊稍微有點呼吸困難,腦子也有些懵。

這人幹嘛啊……

邵聞濯沒有要鬆手的意思,在暗夜裏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喝的什麽酒?”

葉則伊嗓子有點幹,他咽了咽,試探地說:“酒窖裏7號櫃的瑪歌……不能喝嗎?”

“可以。所有的酒,你都可以喝。”邵聞濯嗓音帶著笑意,目光深深落在葉則伊的眸子裏,“好香啊,喝了多少?”

葉則伊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有點醉了,熱意從耳根漫延到臉頰,回答說:“兩杯。”

邵聞濯的目光繾綣而熱忱:“醉了麽?”

“沒有。”

葉則伊呼吸有點快,受不住邵聞濯這麽看他,轉移話題道:“你公司的事情怎麽樣了?”

邵聞濯眼睫輕輕垂著,看起來有些疲憊,卻多了種異樣的慵懶柔情:“都處理好了。”

葉則伊問:“他們為難你了嗎?”

邵聞濯一動不動地看著他:“我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

他說完靜了一會兒。

葉則伊感覺到他呼吸似乎重了些,撐在他兩側的手不自覺篡緊床單,仿佛隨時都會倒進他懷裏。

他嘴角輕扯:“兩年前我父母的祭奠上,說會永遠忠心於邵家的是他們,對我趕盡殺絕的也是他們……所有人都明槍暗箭各懷心思,沒有人真心對我。”

邵聞濯眸子中透著隱隱的偏執和熱烈,嗓音低啞:“阿則……這世上隻有你對我好。”

葉則伊怔怔地看著他,陷入了片刻的恍惚。

某些記憶從遙遠的過去飄**而至,像潮水般湧到腦海,他幾乎分不清虛實真假,隻依稀記得腦子昏昏沉沉,有人將他抱在懷裏,那人寬厚溫熱的胸膛貼著他滾燙的皮膚,他身上帶著淡淡香水氣息,有種說不出的冷冽和熟悉。

但就算是這樣,也足以讓葉則伊從記憶中捕捉到那時候發生的事情。

——他被邵聞濯緊緊摟在懷裏,對方克製又癡狂地撫摸著他臉,低啞的嗓音下蠱般往他耳朵裏鑽。

“能不能別喜歡蘇暨了……“阿則…這世上隻有你對我好。”

“以後我照顧你吧。”

“我們結婚好不好……”

……

葉則伊猛然回神,看著邵聞濯清晰的輪廓,那麽的清晰,真實,他確定此刻不是囫圇的夢。

他心跳狂跳,喉嚨幹澀得無法呼吸。

邵聞濯察覺到他的異樣,輕聲問道:“怎麽了?”

葉則伊閉了閉眼睛,壓抑住激烈起伏的心緒,啞聲說:“突然想起一個夢。”

邵聞濯問:“什麽夢?”

葉則伊不知道怎麽形容這個夢。

……也許算是春夢?

他很輕地抿了下嘴唇,說:“噩夢。”

房間裏沒開燈,隻有窗簾縫隙隱約透進來的夜光,雨珠激烈地敲打著玻璃,邵聞濯的情緒隨著窗外的暴雨而起伏。

他從來沒這麽渴望過什麽東西。

這種感覺就像是餓狼盯上了自己的獵物,恨不得把他拆骨入腹吞咽殆盡。

他坐在床邊,忍不住在夜色中伸出手,指腹輕輕摩挲過葉則伊的唇角。

葉則伊被他這親昵的舉動猝不及防地驚了一下,生生愣住了。

“阿則……”

他目光落在葉則伊鼻尖以下,深邃的眼眸此刻多了些溫柔繾綣,低啞的嗓音溫柔呢喃:“我想親你,可以嗎?”

作者有話說:

七夕快樂!

評論區有紅包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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