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公司四周向來是危機四伏的地段。

兩人剛進入大門, 忽然聽到一聲尖銳刺耳的叫罵聲迅速由遠及近:“葉則伊你個落井下石的小人!你怎麽還有臉出來——”

葉則伊猛地一轉頭,就見一團黑乎乎的身影飛快地衝他而來,那瞬間那人手裏拿著的攝影機脫手而出, 迎麵衝葉則伊砸來——

幾乎在同一時間, 葉則伊的手被用力拽了一下,身子隨著這股力道猛然撞進了邵聞濯的胸膛,眼前暗了下來,他隻能感受到邵聞濯身上淩冽的氣息和過快的心跳。

緊接著是攝影機砸到身上發出的悶響聲和邵聞濯難以抑製的悶哼聲,葉則伊心跳跟著這一聲悶哼驟然靜止,他聽到重物掉落在地上四分五裂的脆響,還有尖銳的叫罵聲和保安將人撲倒的扭打聲。

邵聞濯將他包裹在懷裏,用右側身軀擋住了砸下來的重物,葉則伊抓著他衣服不自覺的發抖,連忙從他懷裏直起身來,他看到邵聞濯眉頭緊皺,啞聲問:“邵聞濯,你……你沒事吧?”

邵聞濯右手臂毫無力氣地垂在身側, 露出來的手背泛起了顯目的青筋, 葉則伊神色大變, 一把扶住他的肩膀:“砸到傷口了是不是?很疼吧?忍一忍,我叫車送你去醫院!”

葉則伊著急忙慌地掏出手機,卻被邵聞濯伸手摁住了, 這人嘴角硬生生扯出一點笑:“沒扯到傷口,砸到肩膀上了有些發麻, 緩一會兒就好。”

葉則伊驚疑不定地看著他。

兩人此刻的距離極近, 幾乎臉貼著臉, 葉則伊仿佛被他下了蠱, 說不動就不動了。

邵聞濯看著葉則伊眼裏驚慌擔憂的神色,翻湧的情緒無聲的開始叫囂。

他病態地享受他這副神色。

這是阿則擔心他的樣子。

好喜歡。

“葉則伊!蘇暨這輩子攤上你真是到了大黴了!!他才不是那樣的人……是你害他!你毀了他!你為什麽要害他!”

灰衣服的男子麵紅耳赤地被保安摁在地上,目眥欲裂地瞪著葉則伊,破口大罵:“為了攀上邵聞濯是不是!找到下家了是不是!邵聞濯是個什麽東西,你瞎了眼了——”

他這話沒說完,忽然被走過來的人捏住了下頜,葉則伊蹲在他麵前,居高臨下地審視著他,一字一頓冷聲道:“蘇暨的粉絲是吧?你聽好了,蘇暨就是個爛人,他這輩子,下輩子,都比不過邵聞濯一根指頭。我就是攀上邵聞濯了,怎麽著?你恨得牙癢癢吧?”

男子齜牙咧嘴地想罵髒話,卻被葉則伊緊緊擰著下巴無法開口,葉則伊眼裏盡是尖銳的冷戾:“你剛才砸他的那一下,你這輩子都還不起。本來想讓你跟他道歉的,但道歉管個屁用,吃牢飯去吧你。”

葉則伊狠狠甩開他的下巴,男子立馬被保安鉗製住,一邊被拽走還一邊惡語橫生:“葉則伊!你知道邵聞濯是什麽樣的人嗎?!你遲早要遭報應!還有你!邵聞濯!你還記得我嗎?我叫荊行誌!黑心商人,你全家都不得安寧——”

此刻周圍滿是圍觀群眾,還有拍照的錄像的。

葉則伊權當聽不見,好整以暇地站起身,甩甩手看向一旁的邵聞濯:“又讓你替我挨刀子了,看不慣我的人那麽多,我早說了會連累你吧。還疼嗎?”

邵聞濯目送那人被扭送走,神情古怪地皺著眉。

半晌回過神來,眼裏冷色褪去,重新浮上一層笑意:“疼。”

葉則伊心裏咯噔一下,什麽都都顧不上了,直接拉起他的胳膊:“去醫院。”

邵聞濯隻是笑著被他拉著走了兩步,實在沒忍心再逗他:“阿則。”

葉則伊回頭看他。

邵聞濯垂眸牽起葉則伊的手,輕聲說:“逗你的,我不疼了,不用去醫院。你剛才手離他那麽近,萬一他發瘋咬到你怎麽辦。”

葉則伊被他抓著的手指不自在的蜷起,聲音低了點:“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讓他嘴臭,聽著直冒火,不打他兩拳都算輕的。他剛才罵你呢,你跟他有過節?”

邵聞濯重新將手指扣進葉則伊的指縫,握住,收緊:“名字耳熟,一時間想不起來了。”

葉則伊注意力被手心裏傳來的體溫帶偏了。

這時娛樂公司的負責人著急忙慌地衝出來,一個勁兒跟他們道歉,葉則伊被邵聞濯牽著進了公司大門,這事兒就這麽暫時揭過去了。

“公司附近經常有狗仔私生和極端粉絲,這個點人流量太多,我們應該加派安保人手的,是我們疏於防護了。”

休息室裏,公司總經理戰戰兢兢地跟兩人道歉,邵聞濯坐在沙發上,擺手表示算了:“東洲最近有個項目需要代言人,條件需求的資料閻厲已經提前發給你們了,有準備好的人選了嗎?”

“有有有!”經理說著示意助理拿來了幾本寫真集,遞給邵聞濯:“這是初步篩選的三名藝人……”

邵聞濯接過,直接遞給了葉則伊,葉則伊納悶:“我可不負責項目推廣,你給我幹什麽?”

邵聞濯說:“我也是第一次。”

“……”

葉則伊氣笑了,邊翻開寫真集邊說:“所以我就納悶了,選代言人這種工作,交給廣告部門負責人,你最後拍個板不就完了,幹嘛要親自來選。”

寫真集上的美照一頁接著一頁,葉則伊看得仔細,邵聞濯目光卻隻落在他臉上,見他這副認真樣,神情一時間百感交集。

“因為我好奇,阿則喜歡什麽樣的類型。”

葉則伊眸子在眼裏下緩緩轉動。

邵聞濯這話問的……

他垂下眸,嗓音稀鬆平常得像自言自語:“我要是不喜歡你這類型,你還能離婚不成。”

邵聞濯:“……”

最後他拿起了第三本寫真集。

站在一側的總經理忙笑著插話:“這是我們公司當紅的女藝人,譚芷琪,她長得特好看,特寫也毫無瑕疵,現在網上的熱度非常高,是我們公司強力推薦的藝人。”

葉則伊「唔」了聲:“名字倒是眼熟。”

邵聞濯:“……”

葉則伊翻了幾頁,餘光瞥見旁邊這人側開臉,喉結在輕微的顫動,他納悶地瞥過去,這人居然在笑。

葉則伊一頭霧水,以為是寫真上有什麽好笑的東西,仔細看了會兒,簡直不理解:“你笑什麽?”

邵聞濯拳頭抵了下唇:“沒。阿則認真的樣子很……”

“很好笑?”

“很可愛。”

“……”

葉則伊哽了下,站在旁邊的總經理有點無所適從,笑得有些意味深長,葉則伊靠近邵聞濯那側的耳朵開始發熱,沒忍住抬手摸了下。

好奇怪啊這人。

瞎說什麽。

而且邵聞濯笑起來的時候,居然有種令人內心雲開霧散,一瞬間心情跟著變好的神奇效果。

他受不住地別開視線,轉移話題道:“譚小姐現在在公司嗎?方便見見嗎?”

經理忙道:“在在在。小陳,去喊芷琪過來。”

葉則伊合上寫真集,又摸了下發熱的耳朵,站起身問:“洗手間在哪兒?”

“哎這邊,我帶您過去。”

葉則伊前腳剛走,譚芷琪後腳就到了,她身著一身貼身包臀黑色短裙,大長腿白皙修長,身材姣好,她邊大步往休息室走邊問旁邊的助理小陳:“他們對我什麽印象?邵聞濯有沒有說什麽?”

小陳搖頭:“他全程沒說話。”

“全程沒說話?”譚芷琪腳步頓了下,“不是他讓我來的嗎?”

“是葉少爺主動問的你。”小陳想了想說:“不過邵總是最終拍板人,經理的囑咐是,拿下邵總才是最重要的。”

譚芷琪紅唇一扯,往後撥自己的大波浪發卷,走起路來跟模特上台似的,姿態萬千,她輕輕敲開門,隻看見坐在休息室裏看雜誌的男人。

通身的黑色高定襯衣、西裝褲子,腳踩黑色的皮鞋,修長的雙腿自然交疊,顯得貴氣逼人。這樣一個氣勢強大、帥氣英俊,且身份顯赫的男人,此刻卻眼神專注地看著手裏的雜誌。

譚芷琪有一瞬間覺得他也並非傳說中的冷淡,看美人雜誌還不是看得津津有味。

然而等她施施然走近時,卻發現邵聞濯手裏的,是一本不知道從哪弄來的金融大牛訪談。

譚芷琪:“……”

想多了。

“邵總。”譚芷琪禮貌地衝他一笑,“我是公司的藝人,譚芷琪。”

邵聞濯抬眼定定地看了她兩秒,那種眼神不像是欣賞,更像是疑惑的探究,半晌,譚芷琪看到他拿起了桌上的寫真集,麵無表情地看了幾秒,說:“坐吧。”

譚芷琪進來之前自信滿滿,這會兒忽然像吃了杯冷羹,變得忐忑不安起來。

邵聞濯剛才那一眼,是什麽意思?

美女總是對這種細微的舉動很敏感,她瞬間就反應過來,趕忙轉頭衝助理小陳擠眉弄眼,她的口型在問:我本人和寫真差別很大嗎?

小陳一個勁的衝她搖頭給她信心,譚芷琪這才又重新自信的挺直了腰杆。

“邵總,我——”

“你不合適。”邵聞濯直截了當地打斷了她。

譚芷琪懵了幾秒,然後一頭冷水澆到了底:“為、為什麽?”

邵聞濯放下雜誌,淡然地說:“度假村的主題是大自然的饋贈,形象代言人要求五官柔和,氣質清新自然,親切陽光。譚小姐五官深邃美豔,一直以來走的是豔壓路線,不符合此次項目的代言人形象。”

他的話沒有任何個人審美的評判,冷靜得隻是單純地在分析一件商品。

話語果斷決絕,譚芷琪沒有任何為自己爭取的機會,一時間無所適從。

邵聞濯又說:“讓你過來一趟,耽誤你時間了,但是我愛人想見你,稍後還得勞煩譚小姐走個過場,之後有其他合適的產品我們可以再合作。”

譚芷琪一聽,原來她本來就沒機會,因為葉則伊想見,她才平白多出了個機會。

這麽一想,她立馬又滿血複活了,大方地擺手笑起來:“原來是這樣啊,那我先謝謝邵總啦-邵總對葉少……啊對您的愛人,也太用心了吧,您很喜歡他吧。”

邵聞濯鋒利的眉眼仿佛一瞬間變得柔和,薄唇輕扯說:“嗯,很喜歡。”

譚芷琪捕捉到了他神情的細微變化,光聽著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這跟網上對兩人婚姻的傳聞天差萬別,也太寵了叭。

她心裏暗道,還好剛才沒衝邵聞濯一通輸出,否則現在已經涼了,要拿下邵聞濯,還得從葉則伊身上下手才行啊。

這時葉則伊推門進來。

譚芷琪立馬轉頭看過去,她看到葉則伊的第一反應是,長相氣質也太幹淨了,她在娛樂圈什麽樣的人沒見過,葉則伊不是長相豔麗的類型,但五官姣好,很有辨識度,漂亮又帶著男子鋒利的英氣。

她沒忍住多看了幾秒,就見邵聞濯已經站起身走過去了。

“阿則洗臉了?”邵聞濯垂眸看著他額前幾根潮濕的碎發。

葉則伊右邊的耳朵還有點發熱,不太自在地哦了聲:“有點困,清醒清醒。”

說著看向譚芷琪:“你好。”

譚芷琪愣了下,笑得明媚:“葉總好啊。”

“請坐吧。”

葉則伊在沙發上坐下,定定看了譚芷琪幾秒,然後拿起了旁邊的寫真集……

這步驟跟方才邵聞濯一模一樣。

譚芷琪剛建立起來的自信瞬間又變得搖搖欲墜。

葉則伊思忖了幾秒說:“我們對代言人的要求,譚小姐之前了解過的吧。”

“嗯呢,了解的。”譚芷琪臉上漾起明媚的笑,想起剛才邵聞濯的囑咐,她大眼睛一轉說:“其實我覺得吧,我可能不太適合。”

葉則伊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其實譚芷琪的這本寫真集選的是清純路線,跟她本人氣質差別很大,葉則伊在看到她本人的第一眼,就知道她不合適了。

他合上寫真集,問:“怎麽說?”

“我五官長得太鋒利了。”譚芷琪一口明豔的紅唇,笑起來時風情萬種:“即便是化淡妝,在寫真集上看著還行,但上了大熒屏也會暴露無遺,我本來就不是清純可人的類型。”

“這種出水芙蓉的氣質啊,我倒是覺得葉總您最接近,您長得真好看啊。”譚芷琪是真心誇讚,“難怪邵總愛不釋手呢。”

葉則伊差點被空氣嗆了一口。

什麽愛不釋手啊,真是的。

邵聞濯坐在一側一言不發。

目光落在葉則伊泛紅的耳尖上。

……真可愛。

葉則伊不轉頭都能感覺到邵聞濯的視線。

不過譚芷琪性格落落大方,懂得進退,葉則伊對她的印象挺不錯的。

他故作鎮定地謙虛了下:“我一個男人有什麽好不好看的。倒是譚小姐豔壓四方,絕代風華,沒有男子不為您的美貌歎服,之後希望能有機會合作。”

“好呀,葉總邀請我是我的榮幸,如果能有機會合作,我必定不會辜負葉總的期望。”

譚芷琪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葉則伊這會兒心情不錯,也點點頭跟著笑了。

靜默坐在一旁的邵聞濯,在兩人談笑風生中,神情越來越淡。

他緩緩摩挲著無名指上的婚戒,目光深深地注視著葉則伊。

輕鬆,愉悅,笑得純粹幹淨。

阿則從來都沒有這樣對他笑過。

當葉則伊跟譚芷琪聊完回過神來時,邵聞濯臉色已經沉到了底。

葉則伊愣了幾秒,不由得擔心起來:“你臉色怎麽這麽差?剛才砸到的那下真的沒事兒了嗎?啊?”

邵聞濯默默地和葉則伊對視,將他眼底的擔心慌張看得仔仔細細,沉下去的心才稍微浮起來一點,臉上卻依舊很平淡:“我沒事,你們聊。”

說著從旁邊拿起了金融訪談雜誌。

葉則伊:“……”

他有點摸不準邵聞濯現在是什麽情況,沉默兩秒,起身衝譚芷琪說:“我們還有事情,先走了。”

譚芷琪立馬站起來,拿出手機:“好啊,不知道葉總方不方便加個微信……那個,我保證平時沒事兒絕對不打擾您,萬一哪天您有適合的項目,也方便找我,我可不想錯失機會。”

譚芷琪倒是爽朗,懂得為自己爭取,葉則伊很欣賞她不隱藏野心的坦然,隻稍微遲疑了下便打開了微信二維碼。

邵聞濯坐在一旁沉沉地盯著。

葉則伊渾然未覺,通過好友後,收起手機,看向邵聞濯:“走吧。”

邵聞濯把雜誌隨手扔在桌上,還很講究地整理了下領口和袖子,都沒看葉則伊一眼:“嗯。”

葉則伊:“……”

怎麽了這人?

葉則伊居高臨下地默默盯了他片刻,半晌,邵老板才淡淡地掀起眼皮,紆尊降貴地衝葉則伊伸出了手……

葉則伊盯著那隻修長的手好幾秒:“幹嘛?”

站在一旁的譚芷琪也愣了下,然後曲起手指抵著鼻尖忍不住低笑起來。

葉則伊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用無奈、甚至無語的眼神深深地睨了邵聞濯一眼,後者隻是伸著手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葉則伊實在是無法,隻好牽住那隻手,拽著人匆匆離開。

剛一出門,他立馬就要鬆手,被邵聞濯反手握住。

葉則伊反過來被他牽著走,納悶又錯亂嘖了聲:“邵聞濯,你幹什麽呀?”

邵聞濯麵不改色,緊緊牽著他不放:“剛才牽著進來的,現在不牽著出去,別人會說我們感情破裂。”

“……”

什麽扯淡的理由。

一路牽著回到車上,邵聞濯這才鬆開手。

啟動車子,離開喧囂的大街,朝著別墅區駛去,忽然冷不丁地開口:“阿則。”

剛才的牽手讓葉則伊還有點沒回過神來,他眯著眼睛裝死,聽到聲音才懶懶地哦了聲。

邵聞濯問:“你喜歡女人?”

“……”

葉則伊愣了好幾秒,才意外地睜開眼,看向駕駛位的邵聞濯。

“怎麽突然這麽問?”

邵聞濯卻隻是又重複問了遍:“是嗎?”

葉則伊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都跟邵聞濯結婚了,而且對邵聞濯……也不是沒有好感,這人怎麽忽然問這種問題。

他不由得稍微坐直了身子,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隨意些:“不是……我喜歡男人。”

邵聞濯有一會兒沒說話。

葉則伊餘光悄悄瞥他,這人怎麽沒反應啊。

前方就是橫跨湖泊的大橋,遠處一座座高聳的建築群拔地而起,此時夜幕降臨,城市大廈霓虹閃爍,大橋下的湖水泛起淩淩波光。

黑色賓利在橋邊緩緩停了下來。

邵聞濯轉頭看葉則伊,眉眼終於染上了一點笑意,鄭重其事地說:“我也是。”

車內安靜了片刻。

遠處燈光璀璨如同白晝,整座城市仿佛披上了星河之衣,邵聞濯單手握著方向盤,穿著黑色襯衣,領口微敞,袖子挽至肘部,他側對著窗外透進來的光線,半個身子隱匿在車內暖色的光暈裏,襯得他目光幽暗深沉。

葉則伊愣了下,隨即心口忽地一跳。

他錯開視線,耳根下泛起一抹薄紅,喉間硬邦邦地憋出幾個字:“說這個幹什麽……我知道了。”

邵聞濯靜默兩秒,又問:“所以阿則介意跟我親密接觸麽?”

葉則伊指尖不自覺地點著膝蓋,耳尖越來越熱,說:“不介意啊。”

邵聞濯喉結滾了滾,一顆心落在實處,不自覺呼出一口氣,隱匿在溫和眸子下的那抹偏執氣息隨之散去,輕笑說:“那就好。”

剛才牽手了,阿則說不介意。

車重新開始緩緩啟動,葉則伊抿了抿略微幹燥的嘴唇,窗外的光影映在他眸子裏,盛了些許瑣碎的亮光,隨即又一點一點融在浮起來的笑意裏。

他看著窗外,微微蜷起手指,仿佛邵聞濯的體溫還握在他的掌心裏。

感覺好像還不錯啊。

——

邵聞濯和葉則伊在餐廳甜蜜約會牽手,邵聞濯和葉則伊當街遭受粉絲襲擊,邵聞濯為救葉則伊受傷。連續幾個詞條上了第二天的新聞。

隨即被帶起來的還有邵聞濯和葉則伊商業聯姻、兩人感情狀態成謎等詞條。

前者新聞正好是後者傳聞強有力的反擊。

網友們紛紛在吐槽唱衰兩人婚姻的熱搜下反嘲,前兩天還被詬病的婚姻,轉眼就收到了全網的祝福。

葉則伊到公司後,沒多久就接到了好幾個電話。

有之前在宴會上有過交集的商賈,有前幾日跟邵聞濯去會所剛認識的新貴,還有葉則伊壓根沒接觸過企業,紛紛打電話來恭賀新婚,順便關懷邵聞濯的傷勢。

葉則伊一邊覺得好笑,一邊又不自覺地生出些許感慨。

邵聞濯這座靠山,真是名不虛傳啊。

葉則伊靠在辦公椅裏,看著今天的新聞頭條,指尖不自覺地點進了灰衣男子襲擊他的視頻。

幾乎在那男子衝他飛奔過來的瞬間,邵聞濯就手疾眼快地將他護進了懷裏。

那仿佛是刻在骨子裏的本能,完全不假思索的舉動。

葉則伊心底緩緩升起一絲說不清的滋味。

他看著視頻裏的灰衣男子,目光不可控變得冷戾。

視頻被消音處理了,已經聽不清男子嘴裏在喊什麽,但以當時的情景,這男子對邵聞濯似乎非常不滿,甚至有著非常極端的怒恨。

還好邵聞濯沒受重傷。

葉則伊思忖片刻,拿起手機撥通了閻厲的電話。

對方的聲音傳過來:“葉少爺。”

葉則伊頓了下問:“他在忙麽?”

“邵總在開股東大會,葉少爺您有急事找他?需要我去通報一聲嗎?”

“不用。”葉則伊說:“我打電話找你。你對荊行誌這個人有印象嗎?”

閻厲嗯了聲:“原本沒什麽印象,今天查了一下,才發現他是幾年前邵總收購的一家工作室的合夥人。”

“邵聞濯收購了他的工作室?什麽工作室?”

“其實就是個娛樂圈搞噱頭帶節奏的營銷公司,小作坊而已,而且他現在肯定要吃官司了,蹦躂不起來,葉總不用擔心。”

葉則伊輕微皺眉,他在意的不是這人還能不能蹦躂。

“小作坊而已,而且他混的還是娛樂圈,邵聞濯為什麽要收購,有什麽必要嗎?”

閻厲那邊靜了幾秒。

葉則伊語氣略沉:“閻厲,這背後是不是還有什麽別的理由?不能告訴我嗎?”

良久,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微的歎息:“這件事,其實跟葉少爺你有關。”

葉則伊意外:“跟我有關?”

“嗯。荊行誌是蘇暨的狂熱粉,他幾年前開了一家工作室,靠營銷博眼球博流量。早年您和蘇暨的緋聞在網上傳得沸沸揚揚,其中帶頭造謠詆毀您的就是他。”

“邵總出國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些營銷號,這種小作坊走法律途徑費時又費事,而且沒有被害人主動申訴,還不一定打得掉。”

“後來邵總稍微用了點手段,以收購為由,讓這個工作室徹底銷聲匿跡了。荊行誌因為這事兒破產,還差點吃了官司。他消失了兩年,現在突然又出現,還欠了一屁股債。”

“正好撞上你們兩人在一塊,肯定深受打擊,什麽都顧不上了。”

原來邵聞濯是為了他才收購了荊行誌的工作室。

葉則伊有些恍惚:“邵聞濯那時候……他為什麽這麽做?”

閻厲沉默了下,歎氣:“他為什麽為您做這些,葉少爺您該知道的……邵總為您做的事,遠不止這些。”

……

掛斷電話,葉則伊坐在辦公椅中,看著閻厲發過來的整整齊齊的調查資料,心情複雜到難以言喻。

這是一份詳細的關於邵聞濯當年經手這件事情的方案和過程,詳細到資產財務狀況涉及人員等。

看著這些,葉則伊又不禁再次感歎,那個時候的邵聞濯也不過二十歲出頭的年紀,心思手段已經如此縝密果決。

而邵聞濯那個時候為他做這些,是出於什麽樣的目的呢?

如果放在一個月以前,葉則伊斷然不會相信邵聞濯對自己哪怕動過一份真心實意的私心。

可現在他動搖了。

他開始意識到,自己似乎並不完全了解邵聞濯。

葉則伊垂眸,視線落在無名指的婚戒上,指尖緩緩摩挲而過……邵聞濯對自己,或許是真的是出於真心的。

即使這種理由並不充足,他還是選擇去相信。

這種心態大概就像是一種病症,患上某種疾病之後便無法克服,開始上癮,不想再去探究其中的根源原因,寧願選擇清醒的繼續患病。

就像他明知道結婚是深淵,不還是清醒地又跳了一次麽。

隻不過這次的心境與之前的截然不同,帶著幾分忐忑,又有點兒莫名的期待。

葉則伊拿起車鑰匙,馬不停蹄的去了車庫,發動車子回家。

城市的燈火在夜色裏飛速後退。

葉則伊抓著方向盤的手越收越緊,心口有些發脹。

他突然有點,好想早點回家,好想早點見到邵聞濯。

作者有話說:

你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