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聞濯天生就存在令人畏懼的氣場,可這種完全針對性的壓迫感賈宣還是第一次感受到,他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就下意識鬆了手。

仿佛晚一秒就會被大卸八塊。

葉則伊也被邵聞濯剛才的眼神怔了一下。

可很快邵聞濯眼裏的陰鷙就散盡了,走過來,在葉則伊麵前站定,語氣依舊有些冷:“認識?”

葉則伊沒回答。

他定定地跟邵聞濯對視,恨不得將他剛才那一抹轉瞬即逝的情緒看幹淨,

半晌才渾不在意地笑了下,探究地看著邵聞濯:“不認識,他騷擾我。”

賈宣心中猛然一咯噔,趕忙擺手:“不是吧小則,我沒那個意思,我隻是還有話沒說完,一時情急才拉你的,我真沒那個意思,我……”

他隻顧著解釋,這才發現那兩人壓根沒看自己。

兩人之間氣氛從焦灼化為了似有若無的曖昧,賈宣愣了下,這才反應過來葉則伊在開玩笑。

而且還是在跟邵聞濯開玩笑。

葉則伊確實隻是想看看邵聞濯的反應。

邵聞濯也能從他的語氣中分辨出真假,片刻後,滿目的陰戾這才漸漸散去,深深地看著葉則伊,眼裏多了兩分笑意:“這樣啊,那我會替阿則處理了他。”

葉則伊點頭道:“那就辛苦你了。”

賈宣:“??”

苦不堪言的賈宣隻好先識相的走了。

邵聞濯目光落在葉則伊方才被那人抓過的手臂上,笑意散去,眉心輕皺:“他拉疼你沒有?”

葉則伊搖頭:“沒。”

確定葉則伊真的沒事,邵聞濯眉心這才舒展開來,問:“你們剛才聊什麽?”

“他是蘇暨的朋友,我跟他能聊什麽?”葉則伊看著邵聞濯,加重語調說:“聊我前未婚夫蘇暨。”

邵聞濯忽然就沒了聲。

葉則伊轉身時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

他手伸到身後衝邵聞濯勾了勾,掌心裏有張折疊的紙片,邵聞濯伸手去拿,卻被葉則伊迅速躲開,回頭衝他挑眉:“想看嗎?”

“嗯。”

“我有個條件。”

葉則伊的臉離得有些近,邵聞濯眉梢微壓:“什麽條件?”

葉則伊壓低聲音說:“幫我看住汪喬,他手裏有我想要的東西。”

邵聞濯嗯了聲:“好。”

葉則伊眉梢輕抬,兩指撚著紙片,緩緩塞進邵聞濯的口袋裏。

從別人來看這個動作略顯親密,或者說有些越矩了,邵聞濯卻一動不動隨他動作。

葉則伊收回手,邵聞濯這才拿出來,展開。

空的。

“……”

邵聞濯被氣笑了:“阿則耍我。”

葉則伊麵不改色:“你自己要看的,我沒說裏邊有東西。你以為是什麽?賈宣塞給我的情書?”

邵聞濯無奈,隻是歎了口氣,壓著嘴角笑了:“他不敢,他要是真敢,我也有辦法讓他收回去。”

葉則伊差點給他鼓掌:“邵先生好手段。”

邵聞濯輕笑:“葉先生過獎了,隻是略施小計而已。”

——

“你去跟邵總賠個不是。”

酒店媒體會議室裏,葉正初坐在沙發上捏著眉心。

葉塵羲陰沉地站在一側:“他明擺著是幫葉則伊的,我跟他賠罪有什麽用。”

葉正初怒目瞪他:“你怎麽碰上跟葉則伊有關的事情就變得這麽狹隘?!將來你設計師這條路不好走了,作為達科的總經理,你還有很多的業務往來,你拉不下麵子,以後怎麽成大事!”

葉塵羲目露狠意,緊咬著下頜:“知道了。”

宴會接近尾聲,賓客們都相繼到了露天品酒區。

品酒,商談,打招呼退場。

消失了半場宴會的葉塵羲也終於出現了,他一眼就看到了邵聞濯。

隻要邵聞濯在的地方,幾乎就是整個宴會場的中心。

葉塵羲掃了一圈,沒看到葉則伊的身影,他這才從旁邊應侍生的托盤中拿了一杯紅酒,朝著邵聞濯的方向走去。

“邵總。”葉塵羲禮貌地笑著打招呼。

邵聞濯鬆散地倚在沙發裏,掀起眼皮看他。

“今晚的事情,是我疏忽了,我跟您賠個不是。”

葉塵羲朝他欠身,舉著酒杯的姿態放得很低:“這杯酒就當是我跟您賠罪。”

葉塵羲剛要舉杯,邵聞濯淡淡開口:“稍等。”

葉塵羲忙停下動作看他,隻見邵聞濯朝旁邊的應侍生招了招手,對方拿著托盤過來,邵聞濯好整以暇地站起身,拿起托盤中的紅酒,將兩個高腳杯完全注滿,看向葉塵羲:“這款是我正準備投資的亞蘭山,葉總替我把把關吧。”

周圍的賓客看著幾乎已經漫到杯口的紅酒,都明白邵聞濯這是明擺著為難葉塵羲,葉塵羲當然也明白,他表情僵了僵,但事情都到這一步了,總不能撕破臉。

他點頭笑了下,拿起其中一杯,咬著牙一口悶了。

正要去拿第二杯,卻見邵聞濯的中指壓住了杯沿,深邃冷峻的麵容沒有一絲情緒:“既然是賠罪,沒有讓葉總喝第二杯的道理,那不是顯得我過於刻薄,這杯就免了吧。”

話音剛落,邵聞濯修長冷白的手指輕輕推了下杯身,高腳杯瞬時傾倒,杯口朝著葉塵羲的方向倒去,酒水灑在托盤中,濺出來的酒漬潑在了葉塵羲胸口——

周圍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邵聞濯麵不改色:“失手了,抱歉。”

葉塵羲垂眼看著胸口的酒漬,明白過來邵聞濯這是在替葉則伊出氣,他屏住呼吸,感覺自己的心肝脾肺都在抖,卻隻能擠出笑容說:“不打緊,衣服髒了換一件就是了。”

葉則伊從洗手間回來,正好看到這一幕。

他隔著人群遠遠地和葉塵羲對上視線,對方眼中劃過狠意,黑著臉走了。

葉則伊看著對方那副狼狽的模樣,心裏暗爽,又有點驚訝邵聞濯什麽時候這麽幼稚了?

他走過去,好整以暇地看了邵聞濯兩秒:“邵總身份矜貴,在這種小事上計較,顯得你很不大氣啊。”

“我隻是做了他對你做過的事情,哪裏不大氣了。”邵聞濯抽了張紙巾擦手:“誰都隻活那麽幾十年,為了活給別人看,讓自己不痛快,何必呢。”

葉則伊沒忍住嗤笑了聲:“行,你說的有道理。”

他以為他了解邵聞濯,現在看來這人還有不為人知的一麵,深沉腹黑的野獸也會跟三歲小孩一樣幼稚。

離開宴會場,兩人上了同一輛車。

邵聞濯問:“阿則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葉則伊仰頭靠在背椅上閉目養神:“度假村項目是首要的事情,但是現在公司有很多地方都受著集團的限製,不能自由用人太不方便了,拿回公司的人事權是當務之急。”

前世就因為公司沒有自主用人的權利,才讓葉塵羲鑽了那麽多的空子,養出了許多汪喬這種吃裏扒外的蛀蟲。

邵聞濯問:“有什麽我可以幫你的嗎?”

葉則伊想了想,掀開一點眼皮看他:“你幫我的夠多了,這句話應該我問你。”

邵聞濯笑了下:“你知道盯著我的人很多,跟我合作沒那麽輕鬆。整個度假村項目都得靠你替我把關,已經是最大的忙了。”

葉則伊一本正經地點頭:“你說得對,所以算起來還是我比較虧。”

邵聞濯語塞了下:“我不會讓你後悔的。”

葉則伊靜默兩秒,回視他:“不後悔具體是指什麽?結婚?”

邵聞濯和他對視,目光微沉:“不隻是結婚,包括所有。”

葉則伊沉默了片刻,仔細打量著邵聞濯的神情,問:“邵聞濯,合作的婚姻是有期限的,沒有期限的那是感情……你不會真打算跟我耗一輩子吧?”

邵聞濯眸光輕頓,反問道:“阿則認為怎麽樣叫耗一輩子?”

葉則伊說:“就是得過且過,走一步看一步。一輩子太長了,沒準哪天先後悔的人是你。”

邵聞濯眉梢一壓,目光溫度驟降。

葉則伊收回視線,又說:“當然這是個假設性問題,等假設成立之後再討論。”

邵聞濯眼角眉梢都透露出一絲陰鷙氣息:“沒有這種假設。”

葉則伊眼神平靜,仿佛根本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他隨口一說,邵聞濯卻似乎較真了,半晌後,邵聞濯沉聲道:“別開這種玩笑。”

葉則伊這才有點訕訕地:“哦。”

夏艾錦坐在駕駛位,連大氣都不敢喘。

直到車裏重新響起邵聞濯的聲音:“阿則冷麽?把空調開高點。”

葉則伊嗯了聲,就見邵聞濯目光垂下來,落在他左手上,忽然問:“婚戒呢?”

葉則伊愣了下,隨即從兜裏翻出那枚鑽石戒指:“剛才洗手上的蛋糕時摘了……我忘記戴了。”

邵聞濯從他手中拿過鑽戒,握住他的指尖,輕輕將鑽戒套進葉則伊修長的無名指間。

邵聞濯的手指似乎一直都是涼的,他有意克製著沒有過多觸碰到葉則伊,葉則伊還是感受到了那份親昵曖昧的觸感。

他垂著眸,眼神溫柔而專注:“阿則的手指很漂亮,戴著戒指很好看,以後不要隨便摘下來。”

葉則伊看著邵聞濯左手無名指上那隻同款婚戒,心說好在別人沒注意到這個細節,不然他跟邵聞濯的婚事早就瞞不住了。

“不摘下來,奶油洗不幹淨。”葉則伊說完,撩起眼皮,發覺邵聞濯有點不高興了,又無奈改口:“以後不摘就是了。”

凶死了這個人。

邵聞濯這才滿意地嗯了聲。

“邵聞濯。”葉則伊說:“我剛才給你的那張紙上麵其實是有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