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前的那一夜,是一個孤獨了太久的靈魂犯了糊塗,錯把一個危險的男人當成了取暖對象。所以,到最後她得到了懲罰。初.夜的痛苦折磨她的身體,被一個男人糾纏身體的記憶折磨她的精神。那天她離婚了,那天她站在狂風暴雨裏承受電閃雷鳴,還不夠,所以她掉進水裏。

她是有錯,不該不知天高地厚的天真,或許已經誤了人家的幸福。所以一切的一切,不能怪任何人。她雙眼失明,不是時家人的錯,時承景也更沒有義務因此就同情她,照顧她。

但是此時此刻,她有什麽過錯,她沒有過錯。

錯的一切都已經在那天還清了。

後腦勺被禁錮著,她的腦袋被托起,齒關被硬生生撬開,帶著異於自己味道的舌頭闖進來,肆無忌憚地橫衝直闖。一些記憶被勾硬生生地勾回來,肌膚相抵,敏感糾纏。

施樂雅顫身發顫,口腔裏的肌膚被一寸寸碾過。他壓得很用力,赤.果.果的肉.欲.感震得施樂雅心髒猛力地抖起來,大腦空白一瞬,差點無法呼吸。

俗話說兔子急了也會咬人,施樂雅用牙齒咬人,咬一下不行,咬兩下,兩下不行三下,人從她身上退開。她手掌推出去,掌心滑過一片細膩的衣料。雙腳實在的踩上地麵,她衝出去。

眼前一片黑,膝蓋總也打不直,她隻知道自己在不斷地跌倒,又不斷地站起來,朝著自以為的門口去。她是在奔,但實際上隻是在爬。

背上的背包吊著施樂雅單薄的肩膀,身上的外套被她自己在跌倒、爬起中撕裂,長長的裙子顏色陳舊,裹著一雙白似玉的小腿。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是一副什麽寒酸樣,被咬了的人總算上前,一把將人從地上拖起來。施樂雅太輕,時承景一彎腰,手臂一攬,她就被橫抱在懷裏。施樂雅沒有站立的立氣,倒有從男人胳膊裏滑下來的力氣,時承景便隻能像大人抱小孩一樣,將她的兩條腿分開,跨在自己的腰上,將人卡住。

眼睛看不見也知道自己是怎樣被抱著。

“占著名分,在這兒住了兩年,盡時太太義務一次。施樂雅,你說為什麽不放過你。”

人沒再激烈的掙紮,時承景大步朝臥室去。

時承景的臥室要求苛刻。床鋪要鬆軟,被子要哄得幹燥,不能拿花進來,什麽花都不要。即使人不回來,窗戶也要每天早上打開通風,下午關上。不能出現潮濕的味道,也絕對不能有蟲子跑進來,牆根下也不允許有蟲子,避免夜裏幹擾睡覺。

施樂雅被扔下,她知道這是哪。背脊抵上鬆軟的枕頭,空氣裏是新鮮的草木味,手臂下的被褥幹燥柔軟。

這間臥室她已經很久沒有進來過。剛進時家的那段時間,她每天會按時過來開窗、關窗。一次被移了位置的沙發絆了一跤,正好撲倒在這張**。那是第一次很清楚,很清楚的聞到那個人的味道。

身上單薄的外套裂了一條口,施樂雅一雙胳膊抱著自己的身體,蜷縮著。時承景的話什麽意思,為什麽帶她來這兒,不在她的情緒範圍。她像隻被野獸帶回洞穴的獵物,隻能用蜷縮來安慰自己,撫平恐懼。

耳朵裏一陣轟鳴,驀地有一張薄被罩下來,鼻息裏闖進一道涼涼的香氣。轟鳴的耳朵裏她聽到有腳步聲走開,聽到門響,人出去了。

鼻息裏的味道,一絲絲,一縷縷吸入,清淡,幹淨。施樂雅探出手指,掀開被子,那抹籠罩著人的屬於那人的氣息才散開。但把她扔在**的人又回來了,腳步停在床邊,有衣服落在臉頰旁。

“那些破爛不準再穿。從今天起不分房了,想清楚什麽時候去民政局重新□□。”

是通知,不是商量,所以人又走了,門被重重甩上,門扇外的腳步聲立刻走遠。

腳步聲一消失就隻剩了安靜。

南山別墅的安靜和城中村的安靜是不一樣的,城中村即使一個人在家,也能聽到汽車路過的聲音,鄰居經過的聲音,狗叫的聲音,貓叫的聲音,無數的活物的聲音。南山別墅的靜,是靜得把人扔進了另一個世界。

*

施樂雅從這裏離開的那天隻帶了自己的證件,留下了所有,包括衣物、瑣碎。她的什麽都不帶走,讓時家有的人對她的離開不放心,讓有的人不在意這種似乎隻是耍脾氣的離開。沒人知道這個一無所有的人是不需要這裏的任何一件東西,她自己的,得到的,用過的,穿過的,所有的東西她都不要了,不想帶著任何與這個地方有粘連的東西。

如果可以,她連記憶也不想帶走。

時承景丟下的衣服,施樂雅似乎連碰一下也難受。她隻是整理好身上劣質的衣服,用袖子破了的外套把自己裹緊。看不見的人靈敏的聽力幫助她避開所有人,從時家出來。語音軟件幫助她找到了車,幫助她回家。

當時承景帶著滿身香煙味再回來,人早沒了。薑姨和兩個最常在這邊照料的傭人被時承景叫到跟前,他沒交待過任何人把人看住,這下倒怪她們連個人都看不住。

薑姨是個狡猾會來事的主,很快挨訓的人就不再是她。薑姨召集了時家上上下下的傭人一起在院子裏找,院子外找,這一興師動眾,當然經動了老太太。

“荒唐!你是土匪?還是強盜?”

“她能去哪兒,除了回她那個城中村的家還能飛了不成。鬧得雞犬不寧像什麽話。”

“三天兩頭放著正事不管,你就準備一直這麽來回折騰?”

“時承景,你今年貴庚啊?”

時承景極其不悅,他不答話,甚至不看人。背脊冷硬,臉繃得像鐵板,從老太太麵前走開。倆人在書房裏,這樣的不體麵,當然不能當著外人。

時承景龍行虎步的不悅,老太太滿頭銀發的成竹在胸,追著他。

“你28了,28是什麽年紀,三十而立。”

“是要坐井觀天,那你不錯了,已經風光無限,年青有為,可以歇著了。可是要在你爺爺眼裏,你會是個什麽?”

“他手把手教養你一輩子,沒想到也就教了個一葉蔽目,不見泰山的鼠目寸光小人。”

時承景收步,回頭,眉頭深鎖。

老太太的眼睛裏倒平靜得很,即使說了這種話,又說得極其難聽。“你再看,你也是個鼠目寸光。”

“人與人之間的事,不是牛和馬的事,你今天可以硬把人弄回家,你還能寸步不離?做好該做的事,你堂堂集團董事長,這點小事就不該這麽掛心。來日方長,來日方長啊。”

*

城中村,周姨氣憤但紅著眼站在施樂雅臥室門口。房子裏的燈都是兩年多沒請人清理過了,蒙了灰塵,一天不如一天亮。

“下午課也沒去上,電話都打到我這兒來了。你周姨不是傻子,你不說,我就去找曹醫生,曹醫生以前說過的,他會跟我去找他們的。”

周姨話音剛落,門開了。

屋裏屋外的光線都欠佳,但也看得出施樂雅臉色不好。她已經換了回來時身上穿的衣服,也洗了把臉。但流過眼淚的眼睛隻是洗臉當然蓋不過去,眼眶還浸著血色。

施樂雅不敢懷疑周姨的勇氣,也不懷疑曹醫生的承諾,她不得不出來阻止,不得不承認了時承景又找了她的事。

施樂雅被水打濕的臉還濕漉漉的,鼻尖在不通透的光線裏紅紅的。倆人坐在客廳裏的沙發上,施樂雅低著眼睛大概說了今天下午的事。周姨心疼,手上握著紙巾,擦來擦去,最後還是擦上了自己的眼淚。

離婚回家這麽久,周姨沒有問過施樂雅離婚的原因,但施樂雅清楚周姨當然希望弄清楚,她甚至也該對關心她的曹醫生說清楚。

施樂雅說完今天下午的事,就從周姨不知道的那兩年說起。

一開始自己的一無所知,時承景難得回家一次,她很心疼他的忙碌,但是後來她發現,那個人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心疼,更不需要一個外人的。

她配不上他,他會和她結婚是因為老爺子。

時家的人很多,親戚,傭人,不多她一個外人。其實時承景是不在乎她的存在,但老太太是著急的,因為她占了一個本來應該很重要的位置。

……

“他會找我,隻是,氣不過,氣不過所以找我。”施樂雅平靜,不利索地說到這兒,後來的事就是她們一起經曆的了。

周姨捏著紙巾,雙眼通紅。施樂雅說得很平靜,幾個字一件事,一句話兩年,如果不用心細聽。施樂雅的這兩年好像過得很快,很簡單。

周姨抹了把淚,“他一個大男人,他氣不過什麽?”

“氣不過,我當初跟他結婚,我配不上,還跟他結婚。我占了名份,占了兩年。”

施樂雅手指緊攥,低著臉,“我有錯在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想你去。”

“他不會,一直找我,他不會的,他沒那麽多時間。”

對,兩年他都可以容忍過來,他沒有那麽多時間總來的。

周姨擦著眼淚鼻涕,一輩子沒有獨擋過一麵的人,真要她去討什麽公道,也許也隻是個找羞辱的結果。但是這樣的老實人也有顆心髒,會生氣,憤怒,傷心,不甘心。

施樂雅既然刨開這些傷口不忌,就是希望周姨能好受一點,她以壞事中的唯一好事結束這場剖白。她們隻要再等幾個月,就可以回原來的家了,那是老太太要她離婚的補償,是償還了她的嫁妝。所以他們不欠她的,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施家的宅子一直抵在銀行,雖然一個家破人亡的“凶宅”價錢已經一賤再賤,但江城城北那片寸土寸金的地,就不是一般人能接手的。花得起大代價接手的人,自然又有忌諱吉凶的資格。

那房子賣不出去,施樂雅知道,周姨也知道,所以這真是個煞有介事的盼頭。

*

周姨知道了這份盼頭,勉強寬心起來,從前怨施樂雅的錢被時家老太婆耗光的怨氣都少了許多。那些錢雖不少,但跟施家的宅子比起來,就不值一提了。

日子重新過起來,陽光天天灑進院子裏,沒誰會想到,有一天這個盼頭會再一次把那個人招來。

那天,老太太把時承景轟回海城,沒多久自己也親自追過去。時承景最近來來回回的折騰,老太太的胸有成竹快成了束手無策。

她的精打細算早在施樂雅離開前那晚出現了瑕疵。

有瑕疵當時沒有補,到該補的時候就會是大補。

一個名門旺族,富貴了一生的老太太,左眼寫著利益,右眼刻著不惜一切。

她到海城計劃好一切,就約了簡家的人吃飯,在坐的當然有簡曉含,也有簡家在海城仕途一片大好的長孫。一頓飯結束,老太太算是跟時承景撕破了原來的偽裝,她承認,她就是要時承景另娶良妻。有了新的人選,自然就要徹底解決舊的。

“你以為那丫頭為什麽願意離婚?”

“承景啊,你是君子言,君子約。人家可是一處房產,連眼睛也不眨一下就答應咯。”

“人啊,誰都離不開一個利字。尤其是那種一無所有的人,拿到手的錢才是實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