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七十一、匪夷所思的調度

“大人,小的確實看清了,都是些普通百姓,滿山都是,少說也有五六萬吧,還有些看起來像是廂軍,不過人實在太多,屬下根本不敢靠近,隻能隔著山頭看。”身著軍服的斥候一一匯報道。

簡陋的大堂中熏香嫋嫋,幾個華服老者分坐,坐在堂中正坐的是丁家老太公,也是丁家族長。

他們都是出事之後緊急從蘇州城趕來的,畢竟此事太大,幾乎關乎徐國安危,丁家存亡,他們不得不親自來。

丁毅站在他手邊,一聽這話臉色陰沉下來,然後遞給他牌子:“去賬房領賞錢。”

斥候連忙拜謝,然後歡天喜地的離開了。

斥候一走丁毅就大罵起來:“我早就說過,不能動起家兄弟,不能動起家兄弟!起家兄弟在手,瀘州知府就不敢跟我們魚死網破,做視他們內耗則大事可期,堂堂大事,居然毀於小人之人!”

他這話開口,眾多長輩都臉色難堪,不敢接話。

畢竟當初就是他強壓丁毅,把丁家嫡係子弟安插在軍中,而丁柄也是那時被安插進去的,沒想是這樣的敗類,一下子壞了大好形勢,一粒老鼠屎,攪壞一鍋湯,形勢瞬間變。

那一敗可不止是尋常戰敗那麽簡單,三萬大軍一哄而散,第二天平定下來之後在凜陽內點兵,隻聚攏不到萬眾,其它人都死的死,傷的傷,跑的跑,散的散。

最重要的是大營中辛苦籌備數月,準備用來攻下瀘州的十萬石糧食,眾多軍器,攻城器械,良馬,統統落入敵人手中。

氣氛十分壓抑,沒人說話,在坐的都知道,若是蘇州陷落,其他大家還有活路,可他們丁家是萬萬沒有的......

“好了,此時再論過錯也無大用,再說丁柄也戰死在亂軍之中,此事揭過,還是先想想退敵之策吧。”最後丁老太公發話,他說話,丁毅隻能揭過。

隨後丁毅發表自己的看法道:“首先,對方不過是手無寸鐵的瀘州百姓,那日天光昏暗,未及防備,所以才著了道,如果將殘兵整合,再從我徐國南部,東部各縣調兵,集中到凜陽城,集中兵力,一定要盡快將大營奪回,然後接著接著攻瀘州。

還有,今日之後便不要派斥候去大營,免得打草驚蛇,他們人再多無非是些泥腿子,成不了大氣候。

再者,我不信起家人能號召如此之多的百姓為他們賣命,此中可能別有原由,這點我想讓汪家去幫打探。他們偷走古馬道與瀘州通商,還以為我不知道,隻是懶得理會,現在正是時機,可以借助他們打探瀘州到底出了什麽事,知己知彼才有對策。”

丁太公點點頭:“好,就按你說的辦。”

眾多長輩也都點頭,畢竟他們根本拿不出什麽好主意。

就在這時候,有人敲門,太公點頭後,離門最近的丁毅四房小叔打開門,外麵是一青衣小廝。

“老爺們,汪家,芬家家主求見,已經侯在大廳了。”小廝說著猶豫一下,然後道:“他們還說若知府大人說不在,就轉告十萬石糧不是小事,無數輜重也不是小事,他們幾大族積蓄數年也差不多這些,若知府大人不給個交代,他們.......接下來他們就不出糧了。”

這話說完,小廝也低下頭不敢說話了。

丁毅額頭青筋暴起,但最終還是忍住,隻是揮揮手,一字一頓的打發小廝:“去告訴他們,本官不在。”

牆倒眾人推,鼓破萬人捶,以前他們丁家獨攬大權,軍政在握,幾大家都不敢說話,可如今一旦兵敗,軍師瓦解,頓時很多人都蠢蠢欲動,不安分起來。

見此情況,眾多長輩說不出來,丁太公麵無表情:“毅兒準備怎麽辦。”

“還能如何。”丁毅無奈的歎口氣:“丁柄不是死了嗎,正好空出一個副廂指揮使,加之南方和東方調來的軍隊估計還能獨成兩廂,勞煩爺爺和幾位族長說說吧,家中若有青年才俊,都送過來,本官會給他們安排官身差遣的。”

這是無奈的妥協,此時如果不將手中軍權分出去,幾大家定然不會在支持他們丁家了。

說完,丁毅感覺心頭煩悶,勞累無比。

最重要的問題他沒說,其實他一直想不通,為何還在內鬥,一盤散沙的瀘州百姓,突然就擰成一股繩了,他自詡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可不過短短半月,何來這變化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就如同太陽明日突然從西邊出來一般,匪夷所思.......

四月初,楊洪昭就收到京都來的聖旨,令他率眾西進,伺機收複蘇州南部,東部地區,因為那些地區可能會兵力空虛,這是大將軍塚道虞做出的判斷,同時也是皇上準行的。

而自己的兒子楊建業因為奏報有功,加封寧遠將軍,這也是他讓兒子親自送奏報的原因。

同時楊洪昭也完全明白了,這平南郡王李星洲,在陛下心中隻怕真是不一般,因為陛下居然下了讓他西進的命令。

楊洪昭依舊謹慎,聖旨歸聖旨,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他必須自行判斷,小心翼翼。

大軍拔營,開始西進,但每日隻行進不超過三十裏,而且期間斥候不斷來會穿梭,報告蘇州情況,雖然艱難,但多少也有些有用消息。

可慢慢的,楊洪昭自己也發現不可思議的事情。

四月中旬之前,蘇州南方縣城和東麵縣城開始大量往北調兵,這種兵員調動是不可能瞞過斥候的眼睛的,起初幾次回報他隻以為是叛軍障眼法。

楊洪昭依舊謹慎,可隨著接連幾天的調動,他也明白過來,這不可能是叛軍的障眼法,他們真的開始往北方增兵了!

可是為什麽要往北增兵呢?

楊洪昭有些想不明白,北方凜陽城及冷風箐附近大營,叛軍不是依舊駐紮數萬叛軍,這種情況下抽調南方兵力,不是放空南方,鋌而走險嗎?叛軍首領是傻子不成......

隱隱的,楊洪昭想到一些可能,難道........然後他又忙在心中否認,這怎麽可能,那不過是千人而已,再怎麽都過於不可思議,或許叛軍隻是想萬無一失吧。

可這理由連他自己都不信,萬無一失也不至於傻到將南部和東部至於險地,這大局麵上的調度看起來更像是......迫不得已!

這樣的推測他更加不敢相信,因為實在太過匪夷所思,太過......驚駭!

沒錯,就是驚駭。

可無論如何,他還是如實奏報,上奏朝廷,然後咬咬牙,一改小心翼翼的行軍,下令加快行軍速度。

因為不管如何,正如塚道虞所說,蘇州南方和東部開始空兵力虛了.......

東部還好,接壤大山,大軍行進不便,不適合作戰。

可是南部呢,南部可是有水道要地的,一旦控製蘇州南部縣城,水道就會暢通無阻,從京都發船,直接能在瀘州西部登陸。

楊洪昭眼神火熱起來,這可是名留青史的機會,他若能搶過蘇州水道,就能打通早已阻塞的河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