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七十、瀘州局

四月不知不覺的到來,樹木青蔥,花草茂盛。

李星洲看著大坑中堆成山的上千屍體,有瀘州百姓,也有叛軍,深吸口氣丟下火把,一下子澆了油的屍堆燃燒起來,烏黑的煙霧衝天而起,刺鼻的氣味令人作嘔,他心中也不舒服,不敢前世還是今生,在他手中,第一次有這麽多人喪命。

至少這場仗打下來,犧牲是值得的,十萬石糧食,眾多輜重。

當晚其實糧倉那邊並沒有什麽大事,雖有數十看守糧倉的叛軍,是小小的阻礙,但很快被清除。

李星洲還蠢不到自己上去殺敵的程度,刀劍無眼,殺他也隻是一下的事,加上光線昏暗,這種話環境下生死可不是物力決定的,而是運氣,不是鬧著玩的。

神機營幾輪輪齊射之後,再也沒人能擋得住,嚴申倒是砍死一個裝死偷襲的叛軍,李星洲趕緊趁機沾了點血。

第二天一早天亮後,他身上那點血就變成了平南王身先士卒,奮勇殺敵的各種故事。

而且在百姓之中越傳越神,越傳越栩栩如生,有人說他斬首十幾個,有人說殺了上百,宛如關公,還有人信誓旦旦拍胸脯保證說看到平南王亂軍中殺出一條血路,斬首好幾百......

總之,這血抹的不虧,他當時真特麽機智。

不過李星洲不是小孩,雖是大勝,也笑了好幾天,可沒到被勝利衝昏頭腦的程度。

贏是贏了,但如果叛軍反應過來,反攻大營,他們無論如何是守不住的。

四月初,在李星洲命令之下,百姓燒了大營,就地焚燒所有屍體,然後從簡下葬。

起初很多人是反對的,但李星洲強硬的要求焚燒,上千屍體,加之春末夏初之交,氣溫逐漸升高,南方空氣濕熱,一不小心會釀成瘟疫。

隨後帶著糧食輜重撤回瀘州,七八萬百姓,不說別的搬運東西十分方便。

經此一戰,瀘州百姓歡欣鼓舞,瀘州上下全境歡慶,士氣高漲,無人不說平南王的好,甚至有人說要為他修廟供奉。

十萬石糧食,足夠解燃眉之急,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回城時小姑已經帶著一眾人等在城門都等著他們,一見他帶著眾多百姓平安歸來,頓時眼淚再也忍不住,又是哭又是笑,抱著他說了半天。

第二天,李星洲著手遣散大部分百姓,讓他們回鄉耕種。

現在是春末,還能勉強趕上耕種,此時要是誤春耕,等到冬天就會是另外一場饑荒。

另外他留下一萬多人的精壯漢子,重新武裝起來,他倒是想多留些人,可惜瀘州不是蘇州,府庫有限,甲胄軍器有限,人太多根本養不起。

整頓之後,他將其中八千多人交由狄至統帥。

八千人,都可以算做一廂。

雖然景朝軍中規定一廂滿編兩萬人,但並不嚴格。

比如禁軍中長年換防關北路的嶺捷軍,換防劍南路的武烈軍,人數都比常年拱衛京都的神武軍(禦林軍)少,但更加精銳,有些時候為方便指揮,一廂隻有萬人,或七八千人左右。

他雖是平南王,但在軍中隻是遊騎將軍,軍指揮使,不能越級建編。

於是雖然有八千人,還是編做一營,稱為第十軍五營,全歸狄至統轄,其中神臂弩、船子弩、攻城塔樓、投石車這些重型武器全歸第五營。

剩下兩千多人則是馬軍,戰馬都是從叛軍大營中繳獲的。

景國不比遼國,遼國要是有三萬主力大軍,少說也有四萬馬匹,戰馬、馱馬參半,可叛軍三萬大軍,最後卻隻找到兩千多馬匹,好在大多都是良馬。

從百姓,獵戶中挑出能騎馬的,臨時訓練,這樣的騎兵自然比不上正規馬軍,但有總比沒有好,編為第六營,他本來想讓嚴申統帥,但思考之後還是決定讓起瑞統帥。

嚴申畢竟是王府中人,熟知火藥、火器生產和工機理,也接觸過火器最多,把他留在身邊更好。

身為最高領導,最忌諱的就是不敢放權,事事專權獨斷。

狄至很有天賦,其實從之前皇帝遇刺事件李星洲就能看出他很果決而且執行力很強,加之他本來就是禁軍軍官,更懂兵事。

而淮化府衙門,也暫時變成李星洲駐紮和辦公的地方。

起芳意見很大,但也不敢抗議,她那個被普世大仙蠱惑的老爹知府也終於找回來了,一見他又叩又拜,滿臉慚愧,也他說什麽就是什麽,沒什麽主見。

看來起芳說得不錯,淮化府大小事大多都是她們兄妹打理,老爹做個無所事事的知府就成。

李星洲下令,讓起芳這個廂軍都統撤回淮化府廂軍,然後將城防事務交接給狄至負責,而廂軍則負責城內治安,這相當於將整個瀘州城轉交狄至手中。

起芳權欲很強,這女人當然是萬分不願意,還跟他抱怨了幾句,好在還算識大體,抱怨歸抱怨,還是乖乖將城防轉交給狄至,因為狄至更知軍事。

而且他二哥起瑞接管第六營馬軍,對他們起家也是好事。

狄至則感激不已,他不過是平民之後,在遇到平南王之前,本以為自己這輩子無非是個都頭已經到頭,沒想到現在手掌一廂大軍,還掌一府都城防務,死後都可以留名了。

隨後他從起芳手中接收四門門牌,門匙等,接管防務,部署城頭輪值,修繕城牆缺口。

而起瑞的馬軍則奉命偵查瀘州以南的地區,李星洲再三交代起瑞,若遇敵軍不可交戰,馬上撤回,他們第六營的任務就是分散巡邏偵查,監視敵情。

而關於蘇州的局勢,李星洲當然無從下手,畢竟蘇州瀘州隔著一個凜陽城,如同要塞。

不過他也不用猜,因為之前路遇的蘇州大族汪家族長汪倫已經告訴他了,他們如何設計搞垮知府蘇家,如何獲得民心等等,但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從汪倫的口述來看,蘇州大族,芬家、汪家等都對丁家是不滿的,之前不敢發作是因為丁家大權獨攬,手握軍隊,可如今吃了這麽大的敗仗,牆倒眾人推,丁家肯定也不好過。

到了戰略層麵上的博弈,那死去的千人隻怕不重要,重要的十萬石糧食,眾多輜重,即便蘇州家大業大,也相當於割了一大塊肉。

這會給瀘州以喘息的時機。

雖贏了一陣,但李星洲還是清醒的,他們不是叛軍的對手,要在戰略格局上取得勝利,他們需要拖,越拖得久對叛軍越不利。

而這場勝戰,給了他們拖下去的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