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用力,再用力點擂鼓。”段少君看到其中一名役夫敲得軟綿綿的,直接一把奪過了鼓槌,惡狠狠的擂下去,朝著身邊的那些鼓手大吼道。

“我們上,連個鼓都擂不起勁,怎麽還有膽子跟那些契胡蠻子對抗。”齊大吐了一口唾沫,衝親兵們招呼一個,大家全都撲了出來,奪過了鼓槌玩命的擂了起來。

震天的戰鼓聲,陡然響徹了這片天地。哥漢倫回過了頭,看了一眼鼓陣所在,看到了為首敲鼓者的衣甲,正是那位段長史時,不禁一愣,旋及拔出了腰間的橫刀,向著屬下咆哮起來。

震天的戰鼓聲,讓蠻西可汗的座騎狂奔的腳步不由得微微一緩,但也僅僅隻是一緩,鼓聲再強勁,又能如何?看看那些躲在寨牆之後,甚至連頭都不敢露的對手,肯定不會是左羽林衛那些打起仗來不要拿的瘋子。

然後,對麵傳來了寥寥的,有氣無力的大唐萬勝之聲,氣息之弱,幾乎剛剛聽聞,便被狂奔的疾蹄給淹蓋下去,反而惹得這些狂奔中的契胡潰騎們越發地信心十足,瘋狂的嚎叫起來,舞動著手中的武器,猶如瘋狂的惡狼般向著獵物撲去。

“大唐萬勝……大唐萬勝!”每三聲鼓響之後,哥漢倫舉起手中的橫刀,朝天怒吼。漸漸地,加入到了怒吼行業的人越來越多,一開始隻有數十名役夫,過百差役,每一次的怒吼聲,都會有更多的人加入進來。

吼聲如雷,每吼一聲,仿佛都能夠激發起人們多一分的勇氣,漸漸地,不再是依靠那留下來的五百左羽林衛精銳的蠱惑。而是那些役夫人自動自舉地狂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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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起了手中的長矛,捶打著自己結實的胸膛,怒視著那些越來越近的潰騎,一聲聲的狂吼,激發著他們身體裏,骨骼裏,血脈裏的張揚,自傲和民族的自信。

哥漢倫也同樣被這宏大而又浩瀚如濤的怒吼聲激得兩眼血紅,乘著這機會,大聲的喝令著,將那些持有著弓弩的役夫,拖到了寨牆縫隙處。在他們的耳邊咆哮,給他們更多的勇氣,讓他們向著前方敵騎而來的方向瞄準。

蠻西可汗的表情,從一開始見到獵物的狂喜,到得意的猙獰,漸漸地,隨著那越來越劇烈的怒吼聲浪中,臉上的血色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驚疑不定,還有猶豫。

這是怎麽回事,明明隻該會是一些役夫,隻是一些雜兵,為什麽他們不膽怯的四散而逃,為什麽他們的怒吼聲變得越來越宏大。就好像他們的勇氣,一如那些令自己的三萬鐵騎倉皇逃竄的那些左羽林精銳一般?

“末將見過長史,您怎麽來了?”哥漢倫一轉過頭來,就看到已經扒掉了頭盔的段少君正大步朝著這邊趕來,身後邊二十餘名親兵也全都抄著弓箭趕了過來。

“別問那麽多,敵騎快到了,該怎麽作戰交給你,你來指揮。”段少君朝著這家夥大吼一聲,不吼沒辦法讓人聽到,大唐萬勝的怒吼聲已經讓人幾乎耳朵失聰。

哥漢倫也知道這個時候不是廢話的當口,直接抬手指了指那大營寨門左側的塔樓。“那裏交給你的人。”

段少君點了點頭,大手一揮。齊大等人快步朝著那邊奔行而去,很快,草草搭建的塔樓裏擠上了五個箭術最好的人,其他人則拱衛在塔樓下方,段少君也同樣假馬鬼日的抄著一把弓,這玩意他可沒玩過,不過照貓畫虎還是可以的。至少起到有威攝作用。

“放!”伴隨著哥漢倫用這輩子所有吃奶力氣狂吼。雪亮的橫刀惡狠狠從半空劈下,所有弓弩手都在這一瞬間,鬆開了弓弦,要麽扣動了弩機。

就感覺到空弦之聲猶如大馬蜂在嗡嗡的扇動著翅膀,天空,一團淡淡的黑雲飄起,然後迅速的滑落,下降,一如疾雨一般的散落下來。契胡衝鋒的隊形微微一滯,倒下了約數十騎,更而多的箭矢,隻是傷到了契胡,卻不能對其造成致命的傷害,反倒激起了他們瘋狂的野性。

“放!……”夾雜在大唐萬勝的怒吼間隙,哥漢倫的吼聲再一次響起,刀再一次劈下。又是一蓬箭矢構成的黑雲**起,落下。這一次,已然有所準備的敵騎卻倒下的更少了幾分。

哥漢倫瞪著血紅的眼睛,大吼著催促著那些役夫和軍士拉弓搭弦,目光中,已然多了幾絲的絕望。

此刻,塔樓之上,齊大抽出了第三根箭,搭在了穩如磐石的弓臂上,箭矢的頭部,正隨著他的目光移動,而尋找著在他眼裏覺得有價值的目標。

第一箭,齊大射殺了一個披掛著大唐明光鎧的契胡將領,第二箭,射殺了一個正在吹著進攻號角的號手。而第三箭,終於找到了目標,一個戴著裂開的頭盔,衣甲很是華貴的大人物。

“找到了……就你了。”齊大低低地自語了一聲,鬆指,弦響,箭矢微微的旋轉著,將空氣劃開,穩定而又堅決地朝著前方如電而馳。

蠻西可汗已然能夠看到那些藏在大營寨牆背後的漢人,就那些草草由脆弱的木頭支撐起來的寨門與寨牆,怎麽可能經得起凶悍無匹的騎兵的野蠻衝撞,隻需要一次,就能夠將這個大營撞出一個大洞來,然後,就可以肆意的殘殺,掠奪……

就在蠻西可汗揚起了嘴角,高舉的彎刀,正要下壓,下令突擊的那一瞬間,突然感覺到心頭一悸,霍然抬頭,卻隻看到了遠處那營門旁邊的哨塔上,一個額頭上有一刀猙獰刀疤的家夥,已然揚指鬆弦,臉上,掛著已然得逞的笑意。

蠻西可汗就感覺到自己仿佛是被一根針,突然紮進了心裏般,微微的一疼,下意識地低下了頭,一隻尾羽顫微微的羽箭,僅僅露出半尺,而那破損的胸甲處,自湧出那鮮紅的血漿。

蠻西可汗看著那噴湧的鮮血,聽到了身邊傳來的驚呼與哀號,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隻能噴出一在口腥紅的血。

段少君錯愕地看著那原本已經衝殺到了距離大營不足五十步的契胡騎兵突然亂作一團在那裏鬼哭狼嚎的叫喚著什麽,不禁一臉的莫明其妙:“這些家夥發什麽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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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一位懂得契胡語的親兵有些猶豫地道。“好像是他們的可汗受傷了?”

段少君呆了大概三分之一秒,當他看到了遠方地平線那漸漸顯於視線之中的密麻黑點之後,原本剛剛興奮揚起的嘴角瞬間垮了下去。

“公子,你怎麽不高興?”那名親兵傻愣愣的看著段少君問道。

那些敵潰騎一至,再加上跟前這一千敵騎,這大營裏邊就那些已經快趕上走投無路地倉鼠般的役夫,隻能成為待宰的羔羊。

段少君深吸了一口氣,一巴掌重重地拍在那名親兵的肩膀上。“讓人跟我一起喊,蠻西可汗被射死了,讓哥漢倫準備出擊,快快快!再晚,就是我們全都得死個一幹二淨!快去!”

原本,已經因為那些契胡敵騎的近逼,原本洶湧宏大的聲浪已然開始漸漸消減,甚至連勇氣也開始漸漸消散,已經出現了哭泣和四散在大營之中逃竄的役夫們陡然聽到了激烈而興奮的狂吼聲。再看到那些在居然要衝到了寨牆前現在卻亂作一團前後擠得快跟那被坦克碾過的切糕似的契胡騎兵。

反應了過來的役夫們陡然大膽一壯,而原本已經渾身戰栗,拿不起弓弩的那些役夫再次擁有了勇氣,開始大聲的叫喊著沒有意義的吼聲,奮力地射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