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的目光回到了信紙上,眼中滿是溫暖之意。“想不到啊想不到,我那好弟弟還真是給朕弄來了一個大才。”雖說那小子怎麽看都覺得有些滑頭,但是,有才華,的確是無法否認的。

之前,天子不想欽點其為狀元,主要是覺得自己的性子不該讓人猜透,可是現在,既然已經點其為狀元,那麽,身為天子,當然也希望自己欽點的狀元能夠幹出點什麽成績來,這樣,天下人自然會讚揚天子有識有之明。

而今,段少君這位長史居然研發出了這種用劣質鹽土就可以熬製出不比皇家貢品遜色的雪花鹽,天子現如今隻會覺得高興,而不會膩歪。

雪花鹽,自大唐立國以來,就因其產量極少,但是品質純淨,而被皇家列為貢品,到今也有一百餘年,產量一年下來,怕是也不夠千擔。

而今,孫女的信中卻言,這位段少君的法子,隻需要五人,一日便能夠熬煮四百來斤雪花鹽,而且用了一種叫什麽節能爐的爐灶,用的是泥碳,耗費甚少。卻能夠大批量生產這樣的雪花鹽,這就不能不讓天子重視了。

一個時辰之後,三省首腦,六部尚書齊聚一堂,還有九卿等這些朝庭主要首腦幾乎盡在,而西門大官人也同樣入朝堂議事。

當所有人聽到了左羽林衛長史段某弄出了一個十分簡單的法子,使用劣質鹽土都可以熬製出雪花鹽時,這個消息讓原本還很是安靜的大殿裏邊就跟把一隻活蹦亂跳的黃鼠狼扔進了雞窩似的,瞬間就炸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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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屁之聲如潮水一般的此起彼伏,認為這是天降祥瑞者大有人在,總之各種馬屁橫飛於殿內,無數人都很**澎湃。反正鹽是國家專營,自己等人隻能幹瞪眼,拍拍天子馬屁就好,不花錢又還能夠刷存在感,多美妙。

西門大官人則是在激動的人群之中狠狠地臥了一大個槽。那臭小子,那臭小子不但會醫術,還精通商賈,這都罷了,現如今居然還能夠創新出熬製食鹽的辦法,這樣的才華也太過耀眼了吧?

一想到自己閨女若是聽到這個消息,不定會開心成什麽模樣的西門大官人不禁老臉一黑,臭小子,就知道胡亂顯擺,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知道不知道?

不行,回去了就趕緊給夢惑大師寫信,讓他好好教訓那臭小子別太張揚了才行。

那邊,張九齡心裏邊頗為段少君高興,但是,雙眼的餘光卻一直盯著一個人。那就是趙林甫,這廝的表情顯得有些奇怪,雖然掩飾得比較好,但是眼神毒辣的張九齡焉能瞧不出這家夥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情?

看似得意與欣慰的臉龐下,是幾絲說不出的憤怒,還有失望,甚至還有幾分沮喪。很奇怪,但也很理所當然。老奸巨滑的陳九齡很清楚趙林甫把段少君塞到李幼雯的麾下是要做什麽。

不得不說,趙林甫幹了一件極為愚蠢的事情。段少君那小子是普通人?是由人搓扁捏圓的貨色嗎?那小子就是個典型的厚臉皮,而且還是有思想有深度,有智商的厚顏無恥之徒。

眼珠子一轉渾身壞水直冒的主,你以為那小子會跟堂堂公主殿下發生衝突不成?張九齡暗暗樂道。不過,心裏邊樂了沒多久,張九齡臉上的笑意很快便僵硬,不對勁,是的,張九齡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昭陽公主因熬製出雪花鹽之事上書天子沒有錯,但是,為何如此大張旗鼓?其目的何在,可惜,信息太少,讓張九齡有些摸不著頭腦,思來想去,幹脆擱下了這個念頭,希望不會有什麽壞事發生就好。

此刻趙林甫恨不得想耍大刀片子捅人,太可恨了,實在是太可惱了。那個姓段的小子,怎麽就會熬製食鹽,而且還是拿劣質鹽土熬製出了最上等的雪花鹽?

要知道,自己這一次難為邊軍那幾個不聽話的將領可是下了大本錢的,而現在,居然就這麽莫明其妙的被這臭小子給壞了事。

另外,自己可是已經吩咐了人,斷了晉王與昭陽公主之間的通訊,又著人將段少君乃是自己舉薦的消息傳揚了出去。那位昭陽公主對自己是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怎麽會對自己舉薦過去的人非但不為難,居然還給了那小子一個立功受賞的機會?

這讓趙林甫想得腦袋都快炸了都沒能想明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對於雪花鹽之事,天子一開始也有小心思,準備在雲州處開個鹽場,將那裏的雪花鹽欽定為貢鹽,就好。

但沒有想到的是,在八百裏加急之後,一個又一個的八百裏加急讓天子有些傻了眼。一看消息才知道,各邊鎮的將軍們在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紛紛幸福得淚流滿麵,都希望天子趕緊下旨,讓鹽場給他們這些苦勞功勞一大堆的邊軍將士們能夠吃上好鹽,至少不用再吃那種帶著土腥味的軍鹽,更何況,因為之前鹽場之亂,各大邊軍處都還有一大堆鹽礦粉。

那玩意畜生都不吃,所以希望天子早做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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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林甫很明白天子的心思,所以,也進行了同樣的建言,隻可惜,這個建言實在是有些不合適宜。特別是在天子剛剛收到了一堆八百裏加急的奏本後,更加的不合適宜。

看到天子遞給自己的那七八本奏本,趙林甫的內心此刻簡直就是臥了一槽又一槽,苦逼得都想要唱上一曲二尺紅頭繩來述說內心此刻的悲涼。

天子倒沒有別的心思,看到了趙林甫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樣,隻當這位心腹宰相是在為皇家的貢品居然要去跟丘八分享而震驚。“你的心思,朕明白,朕也曾經這麽想過。可是,我大唐邊鎮諸軍皆缺鹽,若是朕真的這麽做了,邊鎮數十萬將士會如何看待朕?”

天子哪裏知曉,邊鎮會出現這樣的情形,正是因為他趙某人與軍方不和,刻意借著鹽場遭受匪患而弄出來想要整治邊軍那些不聽話的將軍們的辦法。

而現在,而對群議洶湧,天子終於不是完全昏庸的昏君,在收到了這些奏本之後,向昭陽公主下旨,在雲州建一鹽場,一應出鹽,傳供應附近邊鎮各軍。

另外下旨,著令天下鹽場,皆盡學習這等熬製雪花鹽的簡便之法,以便使天子的恩澤遍布天下百姓。

趙林甫辭別了天子,走出了大殿,腳步顯得份外的沉重,陰沉的氣息,甚至讓幾名交好的宦官都不敢靠近。趙林甫很憤怒,簡直可以說是憤怒到了極致。

他在左羽林衛裏是有眼線的,正是因為有眼線,他才會更加的憤怒,他清楚那位昭陽公主在出招難為那小子,可怎麽也沒有想到他一一化解。

而現在,他誤打誤撞弄出來的這熬製雪花鹽之後,直接就讓趙林甫苦心籌謀了許久,想要讓那些邊軍將領向自己服軟的計劃遭遇了真正的重創。

天子旨意一下,那鹽場就在雲州,就算是自己再派一個心腹過去,有用嗎?那裏可是左羽林衛的地盤,別說派一個心腹,派十個過去都沒有。隻有送死的份,那裏是邊塞,隨時隨地都會有契胡南下,經常有遊匪做亂,自己派心腹過去,怕是沒能隔應到別人,自己就先被扔進了鹽堿湖裏邊泡成木乃伊。

臥槽,臥出一堆草,一如此刻趙林甫的心情。這叫啥來著,本以為好事成雙,結果是禍不單行。現在趙林甫連親手掐死段某人的心思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