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當官的,紛紛地深陷入了各種陰謀論當中,就算是許恩林,也同樣變得驚疑不定,臥槽,莫非那小子故意這麽寫,就是為了不被今科取中,然後,惹得天子大怒,然後……越是腦補,許恩林越發冷汗直流,這小子太陰險,太歹毒了。

不行,一定不能夠讓他的詭計得逞,許恩林決定為了自己的命運與前途自救。一巴掌拍在案幾之上,一臉的義憤填膺。“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這裏邊定然是有什麽不得以的苦衷,不然,我實在無法相信,一位如此才華出眾之人,居然會寫出一手連七八歲幼兒都比不過的字來。”

聽聞主考官如此說,這一票正在腦補各種陰謀論的官員們紛紛深以為然地點頭讚同。都是官員,早就勾心鬥角習慣了,一旦遇上不合常理之事,必定會朝著陰謀方麵去考慮。

而偏生段少君的詩與詞實在寫得太好,這些官員雖然已經被官場腐蝕了心靈,但是,作為文人對於文學作品的美好向往還存在著。

於是,在群情洶湧,皆盡讚同之下,許恩林咬著牙根,惡狠狠地獰笑著給段少君名字上畫了一個重墨重彩的取中符號,並且,還按著過去的慣例,最好的,擺在最上麵,以便呈予天子禦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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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內,年過六旬,頭發花白,卻仍舊顯得身強體健,精神抖擻的當今天子,正皺著眉頭,打量著呈於案頭的這一份試卷,不得不說,那奇醜的字跡,在第一時間,就給當今天子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臥槽,這是哪個王八蛋想要惡心朕這個馬上皇帝是不是?天子蘊怒地悶哼了聲,掃了一眼前來呈上試卷的主考許恩林和兩位副主考。“這份試卷,怎麽會擺在最上麵?”

“陛下,此人天資聰穎,才華過人,實在是極難得的人材,所以,我等一致認為,此人適合榜首。”許恩林不敢抬頭,但是嘴巴十分利索。

“你們?諸位卿家,你們確定?”天子眉頭一揚,用一種極為鄙夷與震驚的語氣道。這些家夥有毛病已經到這樣的程度了?

“不錯,臣等皆以為此人的才華,足堪榜首。”另外兩名老學究的副主考鄭重地點了點頭,一副我願為真理犧牲生命的架勢,當然,也就是表演下,真要犧牲生命,這兩個老家夥肯定會第一時間跪倒在地,絕對不會舍身取義。

“愛卿,你過來替朕瞧一瞧,莫非是朕眼花了?又或是他們集體眼花了?”天子臉色愈發難看,掃了一眼群臣之後,目光落在了吏部尚書張九齡的身上。

因為,等科舉結束之後,入榜者還要經過吏部的審核與考察,方能出仕,所以天子自然會選擇最後把關的人來評判。

張九齡垂首應是之後步上前來,然後,便看到了那一幅慘不忍睹的,熟悉的筆跡。心裏邊頓時狠狠地臥了一大槽,那貨練了那麽多天的字,怎麽連點進步都沒?

看到張九齡呆頭呆腦,一臉震驚的模樣,天子終於稍稍鬆了口氣,看樣子,自己的審美觀的確沒有出現偏差,而是榜首的家夥字真的很醜。

“陛下……此人,臣認得。”可是,張九齡的口中,卻沒有說出天子所需要的答案,而是給出了一個答非所問。

天子不禁一愣。“你認識寫出這筆字的這個人?”

張九齡心中暗暗咒罵段少君那家夥,一麵苦笑著點了點頭。“確實如此,臣認得此人,並且,還因為他被敲詐了不少的鴿子。”

此言一出,殿內不少大臣都一臉的錯愕,甚至開始有人在議論紛紛。哪個哥們這麽大的膽子,居然敢敲詐當朝吏部尚書,這可是僅次於三省首腦的主。

重要的是,張九齡這個老謀深算的家夥,不但被敲詐了,而且還被那家夥敲詐成功了,泥瑪,這簡直就是張九齡的仇人們的特大喜訊,他視若珍寶的鴿子都被敲詐了,該

趙林甫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笑意,而張九齡對於段少君的態度,卻更令其警惕,那人,果然不能留,不能久留。

就連天子也倍感好奇,他知道,張九齡這廝養鴿成癡,寧贈人小妾,也不願意付出一枚鴿子蛋的主,居然會被人敲詐走鴿子,這也太奇聞異事了吧。

“這家夥到底是誰,連愛卿你都惹不起。”天子摩挲著下巴,很是好奇地問道。

張九齡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心中愈發幽怨,好嘛,現在自己都糗遍朝堂了,臭小子,你且等著,你總有落到老夫手裏的一天。到時候老夫要怎麽收拾你,哼

“不是臣惹不起,實在那臭小子太無賴。”張九齡決定實話實說。“借著他師尊的名頭,非要從我這裏弄鴿子,不給就準備吃住在我府上,陛下也知道,微臣家裏鴿子多,可養不起外人。”

此言一出,天子指著一臉鬱悶的張九齡不由得放聲大笑起來,他自然知道這家夥說的是玩笑話,但是,張九齡的府裏邊,養的鴿子,的確多得有些過份,幾乎附近的官員和百姓都怨聲載道,因為鳥屎已經成為了張府一境。

現在這貨居然有這麽憋屈的一天,這讓天子這位閑得不僅蛋疼,連鳥都疼的老貨怎麽能不樂嗬。

“現在朕是越來越好奇了,這筆字,實在是醜到朕覺得生平僅見,卻能從你那裏敲詐到你視若珍寶的鴿子,又能夠讓三位考官都如此推薦,那朕還真得好好看一看。”到了這個時候,原本心裏邊積淤的怒火早已經消散得無影無蹤的天子終於按捺不住好奇心,拿起了這份試卷開始認真的審閱起來。

而張九齡看到天子如此模樣,不禁暗鬆了一口氣,好險,終究不枉老夫自貶一場,不然,那小子可有苦頭吃了。不過,這筆債,老夫一定要討還。

天子拿起來墨義與貼經,略略一看,不錯,雖說字醜了點,但是貼經全無錯漏之處,而墨義上麵有一此關於經藉的獨特見解,令人耳目一新。

而當看到了那篇策論時,天子砸了砸嘴,這篇策論的題目很是奇怪,戰爭論。

“還真是奇怪了,戰爭千百年來,無數人論述過,莫非他還能夠有什麽新見解不成?”天子砸了砸嘴,微諷了句,卻又繼續朝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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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句話,就讓天子眉頭陡然一揚。世間的真理,不在道德,而在弓弩的射程之內……

讓自幼便接受儒家思想與教育的天子份外不悅,可是,卻又隱隱約約的覺得,他說的,似乎是對的。這些文字,都很平實,一如白話,可是,所構成的句子,卻是讓天子看得觸目心驚,猶如一柄柄的響鼓重錘,敲打在這位馬上取天下的皇帝內心深處。

政治不僅引起戰爭,而且支配戰爭,因而政治的性質,決定戰爭的性質。這一句,便讓天子想到了當初起兵之事。自己高舉起了討逆清君側的大旗,不也就是一種政治上的手段嗎?

每讀一句,天子都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上,而越是這樣,便讓更多的人都議論紛紛,側目相望。

便是趙林甫,也驚疑不定,那小子到底寫了什麽,讓天子看得如此專注,甚至忘記了這裏正在召開朝會。這讓趙林甫產生了一種強烈的危機感。

趙林甫輕了輕嗓子,朝著天子道。“陛下,不知你覺得這位榜首如何?”

“嗯,有道理……嗯?是趙愛卿啊,不錯,這小子不錯,對了,張愛卿,你既然見過此人,想必應該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吧?”天子恍然地抬起了頭來,目光一掃,落在了張九齡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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