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鄭袖看到這位進了後院又再一次出現在自己跟前的校尉身後邊沒有出現曹胡兒的身影,內心愈發地顯得失望,同時,也更堅定了自己的選擇。“主公有事來能親來與鄭某會麵?”

“那個……主公昨日偶感風寒,身體微恙,著實不便見客,不過主公也交待了,軍師若是想要去定胡城,軍師自行定奪便是,不過為了軍師的安全起見,主公決定派兩百精銳隨行護送軍師前往定胡城。”校尉的嘴皮子耍得不錯。

“這就不用了,鄭某自帶親兵前往就是了。”軍師鄭軍輕搖著羽扇淡淡地道。

校尉卻搖了搖頭。“這可不行,這乃是主公吩咐下來的,如今戰事紛亂,盜賊橫行,軍師您身邊的親兵雖然能征善戰,但是數量太少了,所以,主公特地下令要征調兩百親衛隨同軍師前往定胡城,還請軍師大人不要讓小的難為才是,若是您執意不許他們跟隨的話,怕是到時候主公非要責怪於下官不可。”

軍師鄭袖眯起了兩眼,打量著跟前的校尉,考慮了半天之後,勉強地點了點頭。“也罷,既然是主公的一番美意,那鄭某豈能拒絕,等到了明日午時,某便會啟程前往……”

“如此也好,那待午時的時候,下官就會率領主公的親軍過來保護陛下。”校尉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不過很快猛的一拍額頭,泥瑪差點忘記了那件大事,那位昏迷不醒的皇帝老兒還在軍師鄭袖的院中,若是軍師鄭袖不在,那麽自己可得趕緊把那昏迷不醒的老狗給看住了。

軍師鄭袖的身軀微微一僵,不過在用眼角的餘光打量了校尉半天,未曾查覺其有任何異樣之後,這才緩緩地站起了身來,似乎正要走出去的當口,突然想到了一事。“既然鄭某不在那個院子,那麽,若是繼續讓那位留在那間院子裏邊,實不妥當。”

“這樣吧,一會,鄭某就著人將那位送過來,以主公府邸的防衛之森嚴,想來定然不會出事才對。”

軍師鄭袖這話,倒是讓那名校尉不由得一愣,不過倒也沒有提出反對,畢竟他隻是一位小小的校尉,而軍師可是主公跟前的大紅人,既然他做出了決定,自己執行就好。“既然如此,那一會軍師準備停當,便知會下官一聲,下官這會子就去著人騰出屋子來。”

“嗯,很好,那就這麽說定了,告辭。”鄭袖一臉讚許地衝這名校尉點了點頭之後,這才緩步走出了房間,而當離開了曹胡兒府邸之後,軍師鄭袖的臉色則變得極為陰沉。

回到了府中,一直守在內中的心腹鄭鬆不禁詢問了起來。“公子,怎麽了,莫非曹胡兒不肯答應公子您去定胡城?”

“沒有,曹胡兒答應了讓公子自去定胡城,不過嘛,他為了咱們公子的人身安全,所以會派出兩百精銳保護公子前往定胡城。”而那名跟隨著鄭袖前往曹胡兒府邸的親兵接口答道。

這讓鄭鬆不由得臉色一變。“他要遣人護送?這……這可如何是好?且不說咱們還需要派人與契胡那邊的吐昆殿下聯係,更何況,咱們還要把藏在地窯裏邊的那位給押走。”

“是啊,他要遣兵相送,這是好意,如此好意,若是本公子不受的話,說不定曹胡兒會心生疑意,所以,我隻能接受他的好意。”軍師鄭袖歎息了一聲之後,兩眼眯了起來。

“不過,這倒也不是沒有辦法,鄭鬆,你今天就走……嗯,裝扮成行商,務必要在我抵達定胡城之前,去見到那位契胡親王殿下……探一探他的口風。”鄭袖輕搖著羽扇,淡淡地吩咐道。

鄭鬆深吸了一口氣,站起了身來朝著鄭袖一禮。“公子放心,小的一定會辦到,到時候就請公子您在定胡城靜候佳音便是。”

“此番前往,你可要小心謹慎才是,若是有人阻攔,就說是本軍師派你先去與那些契胡人聯絡,對了,一會我會修書一封,如此一來,哪怕是有曹軍查驗,亦是無妨。”

“可是公子,那位怎麽辦?要不要小的我現在就去……”另外一名心腹以掌為刀,作出一個切割的手勢,目光望著鄭袖問道。

“先不需要,此人能活著,就是一件奇珍異寶,若是死物的話,那麽價值可就小了很多……但是現如今,偽帝尚在我府中,戒備太過森嚴,所以,我已經吩咐了,將偽帝置到那曹府中去,如此一來,這個院子,就不會再受監視,等本公子離開之後,後日夜晚,鄭渾你再設法帶著那老狗潛出城去,嗯,我會留給你五個人,你們一同押著那條老狗,晝伏夜出,不過入村鎮,隻走小道,務必要將其送至定胡城外,到了之後,我自會遣人前來接應。”

鄭袖站起了身來,拍了拍鄭渾的肩膀,鄭重無比的叮囑道。“為了保險起見,所以隻能給予你少量人手,若是我麾下的親兵少得太多,很容易讓人生疑,隻能辛苦你了……”

“公子放心吧,小的一定會設法完成任務,定不教公子您失望。”鄭渾朝著鄭袖深深的一禮大聲答道。

“嗯,很好,那我先修書一封,交給鄭鬆……”諸事吩咐已畢,鄭袖走到了案幾跟前開始洗硯磨墨,準備要給鄭鬆修書一封。

此刻,地窯之中,一盞豆大的油燈搖曳,明滅不定,而一直縮在牆角處的老皇帝眯著渾濁的老眼,死死地盯著那盞油燈,而那兩名正在一旁的矮幾跟前小酌的看押者並沒有理會老皇帝。

隻要這老家夥不要死要活,能夠按時用餐就行,在他們的眼中,這可不是什麽皇帝,而隻是專門留給公子發泄的一個糟老頭罷了。

不過,之前這糟老頭子還想要收賣他們,結果,被公子下令多剁掉了一節指骨之後,這老貨就極少再嘰嘰歪歪了。而沉默下的老貨倒也是老實了不少,給他吃的他就吃,讓他喝他就喝,除了大小便之外,每天就隻是勉強地在那榻沿扶榻小步小步的挪動著。

看著他那瘦得跟個柴骨棒似的身體,實在是讓人看了都覺得沒意思。

老皇帝並沒有理會那兩人輕蔑而又充滿厭惡的目光,每天除了用餐之外,絕大多數的時間他都在思考自己的過往,或者說,他在回味自己的過去這一生的各各經曆,是的,他怎麽也想象不到自己會落到這樣一般景地。

而且還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每天,都會被鄭袖派來的手下,剁掉一截指骨,那種鑽心的刺疼,卻沒能再使老皇帝昏迷不醒,反倒讓他求生的渴望是越來越強烈,他不願意就這麽死去,不願意這麽卑微的死去。

所以,他在堅持,而從那些看守的字言片語裏邊,精明的老皇帝也感覺得到,曹胡兒現如今的處境,似乎不怎麽妙,雖然這對於自己的處境而言,不會有什麽改變,但問題在於,隻要活下去,說不定就真的能有希望也說不一定。

他之所以要努力地咽下食物,努力地活動自己的身體,就是不希望死在這裏,而是希望著自己還能有重見天日的那一天。

相比起過去,每天都隻會盤算著怎麽逍遙自在的在後宮裏邊跟自己的嬪妃們躲貓貓,而把國事扔給了趙林甫的自己,現在的老皇帝不再是想著怎麽去平衡,怎麽去殺人,而是考慮如何生存下去。

時間,一點一滴的前行著,隻不過,在這漆黑的地窯之中,根本就不知道白天與黑夜的分別,所能分辨的,就隻能依靠那些看守送飯來計算時日。

而等到了送來晚餐的時候,老皇帝聽到了那位送飯的人與那兩人竊竊私語,聽到了隻言片語,似乎是要準備離開許縣,而且是要把自己帶走,這讓老皇帝心中不由得一震,莫非,這許縣縣城之內,發生了什麽變故不成?

又或者是說大唐的軍隊,終於攻打過來了不成?可惜的是,其他的話聲音太低,他根本沒有辦法聽到,隻能按捺住內心的燥動,還有斷指傳來的痛楚用著那難以下咽的飯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