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進行著, 大家討論接下來該如何解決雪山那邊的問題,以及該派誰去解決。

新來的K當然是躍躍欲試,想要盡快在隊伍裏鞏固自己的位置, 但是大家顯然對於新來的夥伴並不放心。

主席看著熱烈的討論,並未有發表意見, 末了他問副主席的位置。

副主席叫衛流,跟主席係出同一個家族。衛流三十多歲,臉大如盤, 相貌憨厚,背常年微弓,此刻正搓手笑著,笑容乍看溫厚, 細看奸滑, “不如試著派這一屆龍洲學子去如何?”

A先生瞪大眼睛,第一站出來反對, “那怎麽行!那不過是一群象牙塔裏的孩子!”

“入學者皆滿十八, ”副主席還是笑著, 眼眸卻甚是冰冷,“都成年了。”

代表Q的喬緋雲也反對,“雖然成年了, 但是他們並沒有多少經驗。”

“Q,你聽過童子軍嗎?”副主席冷笑道,“戰爭的年代,哪怕十一二歲的孩子都要站出來戰鬥。”

“可沒有意義, ”喬緋雲強烈反對,“我們的人哪怕折損的再多,也不至於連一個先遣部隊都派不出去, 要讓一群學生去冒險吧!”

“年輕人才是人類未來的希望。”李栩淡淡地補充。

不知道誰輕飄飄來了一句:“你竟然覺得人類還有未來?”

“這是為了磨練他們!經不起曆練的人不配被稱為‘人類未來’。”副主席道,言下之意是,如果沒有能耐,那麽就不必培養了,死掉了也是應該的。

李栩淡漠的眼睛有了些許波瀾,那是厭惡的色彩。

大家議論歸議論,最終定奪者還是主席。

主席示意大家安靜下來,“讓孩子去衝鋒陷陣確實不像話,但是衛流的話也有道理,刀需要磨才會利,戰爭可能馬上就要到來了,如果任由他們再和平的環境中成長,可能到時候我們連替補士兵都會不夠。”

喬緋雲等人還想反駁,被主席抬手製止,“而且,我們現在需要的隻是調查清楚猶格索托斯的所在地而已,還不需要動刀動起。所以,A,你去龍洲大學選人,組建一支調查團,帶待查出具體地點,再由人協專業部隊去解決問題。”

A先生雖然不讚同這個決定卻不能反抗,且想到由自己來照顧年輕人們,總比由衛流之流的人去好,便領了命,“我服從安排。”

“衛流督查,陳畢陪同。”主席繼續道。

新K衝他揮手,笑得牙不見眼。

A的神色驟然變得僵硬,但還是道:“是。”

冬天來了,江南的冬天濕冷,雖然氣溫並不算特別低,也不曾下雪,可那種寒意卻往骨頭裏滲,還在人間有煙火氣,使得人心溫暖。

龍大附近的桌遊店甚是熱鬧。雖然龍大的學生都智力超群或者天賦異稟,但畢竟都是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玩心中,還是會跟普通人一樣出入遊樂場所的,區別隻是跟他們玩桌遊會大大提升。

蘇妄這桌請了幾個龍洲理工大學的普通人來參與,玩的是□□,結果理工的幾個學生連輸了好幾把,氣得甩牌,“不可能!你們出老千了!聯合起來欺負人!”

秋仇攤手:“我們可沒有哦。”

“既然不信,我們晚點其他的。”秋大小姐挑眉提議,“我照樣屠殺你們!”

“玩什麽?”理工的學生來了興趣。

秋大小姐托腮想了想,水晶指甲敲打著臉頰,“狼人殺怎麽樣?”

“狼人殺人數不夠吧?”

“拚桌不就好了。”秋伊人不以為意。

領桌也是龍大的人,蘇妄找個眼熟的老兄打了商量,桌子就拚成了。龍大的學生們對視一眼,眼眸裏都是驕傲和狹促。

隨機發牌之後理工的人各有陣營,自然有輸有贏,但他們也見識了這群龍大學子的恐怖了,不僅聰明,還有的仿佛會特意功能,比如一個相貌平凡氣質溫婉的女生,能在他們發言之前就猜出所有人的牌,據說靠的是占卜……神tm占卜!

這下,理工的人不服也不行了。

蘇妄抓了好幾次狼人牌,他睜眼之後總是先看向旁邊。他旁邊坐著金桔發的漂亮女孩,如果閉著眼睛,模樣一定十分乖巧,如果睜眼,便會露出一雙空靈的琥珀眼。蘇妄既喜歡看她乖巧閉眼的樣子,也喜歡跟她對視時刹那如觸電的心動與歡喜。

森澈的父親過世的事情,不少人都知道了,蘇妄知道以後想方設法哄她開心,帶她出去玩,轉移她的注意力,希望她不會沉浸在失去至今的痛苦裏。

森澈倒是非常配合,跟著他到處跑,從不拒絕任何遊戲局,跟以前對社交活動百般拒絕的時候截然不同。森澈就像是沒事人一樣,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卻很少露出笑容,就算有,也是淺淺的,比如此刻。

森澈這把是神職——女巫,刀了一個狼人,救了一個獵人,正確推理出了另外兩張狼人牌的所在,並說服了大部分正方人員,帶領村民獲勝。確認己方贏了之後,森澈緊繃的麵部表情鬆弛了下來,露出了淺淺的笑容,可惜轉瞬即逝。

蘇妄都看得出來,其實她還是不開心,隻是盡量吧自己浸泡在這些娛樂活動裏,自我麻醉。

遊戲有,閑聊肯定也不會少,中場休息的時候他們喝著飲料就聊了起來,不過因為有“外人”在場,言語都經過了一定的修飾。

一個染了綠頭發的高年級龍大學生道:“你們聽說了嗎,人協來招人了。”

另一個高年道:“招實習生麽?今年來的這麽早?”

森澈耳朵豎了起來,連最近經常渙散的眸子也凝了神采。

“不是招實習生,而是招某某特殊計劃的臨時調查員。”綠腦袋的聲音低了下去,不敢高聲議論。

“人協也有臨時工嗎?第一次聽說……”

“聽說如果這次做的好,畢業之後就有很高的幾率被人協吸納。”

“可人協的行動太危險了吧,我聽說最近……”停頓,“了好多人。”

森澈的眸光驟然暗了下來。

“可是人協的工資高啊,你以為為什麽那麽多人前赴後繼的去當調查員,都愛作死?”綠腦袋不以為意,“高級調查官在人協半年的工資,夠普通人一輩子花!呆個十年你就成富一代了!我認識一個調查員老大哥,才二十七八歲,生活簡直稱之為窮奢極欲!一般人連想都不敢想!”

聽他這麽說的森澈捏緊了拳頭。

胡說,父親根本不是因為那樣的理由去當調查員的!調查員的生活當然窮奢極欲,如果他們當下不享受,明天可能就沒有命享受了!

“不是說老調查的結局不是瘋掉就死嗎?”跟綠腦袋對話的那個人聳頭聳腦地道,“我還是畢業後老老實實去應聘一家小私企吧,聽說有的私企隻用算算卦。”

龍大學生畢業後不一定要當作死調查員,還可以當私家事務所的驅魔師、私人豢養的保鏢、魔物賞金獵人、算命師、通靈師等等,能力不行的當個招搖撞騙的“天師”也行,還有抓個水晶球擺攤裝西方女巫的呢。

玩了好幾局遊戲,又聊著天,氣氛十分熱絡,可惜夜卻漸漸深了,到了不得不散場的時刻。

森澈正要和秋大小姐一塊走,蘇妄叫住他,“我請你吃宵夜吧。”

濃密的睫毛起落,沙漠般的琥珀眸閃過一絲困惑,就像是一條呲溜跑過的蜥蜴,瞬間讓眼神變得靈活。

“你看起來瘦了好多,一定沒有好好吃飯吧。”蘇妄絮絮叨叨,“女孩子不要總是想著減肥,偶爾也要享受生活的美好啊。所以,我請你吃宵夜吧。”

森澈想了想,沒有拒絕。

她現在不拒絕任何社交活動。

“想吃什麽?”

“都可以。”

“總有偏好吧?畢竟是我請你吃,你想吃什麽直說就好了。”蘇妄說。

森澈掃視一圈。

這裏是學校西街的美食創意園,他們剛從二樓所在的桌遊店出來,一樓一正圈都是美食店,森澈最近這麽常出來玩也沒吃完一般的店。

森澈不再客氣,指著讓她有一絲好奇的韓式料理店,“去那家吧。”

森澈對韓式料理談不上喜歡,平時也不愛看韓劇,隻是沒吃過這家店,就想去嚐嚐看。接觸新鮮事物,最能治愈她的內心。

森澈一點都不客氣地點了一大份韓式年糕鍋,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好像都喜歡吃這個,可她一次都沒有吃過。

她以前不注重吃穿,就很隨便,總是點一些無聊的外賣,忙的時候甚至啃壓縮餅幹,在以前的她的眼裏,食物隻是活下來必須的養分,味道什麽的不重要,可她忽然想要多吃點好吃的,多玩點好玩的,畢竟生命啊……是很脆弱的,不知道什麽時候,可能就忽然吃不到,也玩不了了呢。

韓料店上菜總是很慢,等了好半天年糕鍋才上來,熱騰騰的,冒著嫋嫋的白汽,撲在臉上時溫暖的幾乎叫人想要落淚。

她咬了一口裹滿了芝士的年糕,芝士還是融化狀態的熱液,和軟糯的年糕一起,形成獨特的風味和複雜口感。

森澈本來就喜歡芝士,對這料理半是喜歡,半是新奇,心底還是滿足的。

蘇妄的目的並不隻是請她吃飯,看她吃飽了放下筷子,便道:“可以跟我說說你最近怎麽樣嗎?”

“什麽怎麽樣?”森澈明知故問,視線落在桌麵上一滴不小心濺落的芝士液,**正在逐漸凝固成黃色的斑點。

“我覺得你並不是真的很開心。”蘇妄凝視著她,“你還是沒有從……那件事裏走出來,是麽?”

“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飯錢等會兒A……”森澈抓起挎包想要落荒而逃,手卻被蘇妄拉住。

蘇妄拉著她,坐到自己的腿上。

這個姿勢太過於曖昧,讓森澈掙紮著想要保持好距離。可蘇妄強勢地環抱著她,並在她耳鬢輕聲道:“以後任何事情都有我,我要替代你爸爸保護你,”他鄭重地補充,“一輩子。”

蘇妄是個複雜的人,以前他看著傻乎乎的,像個小奶狗、男版傻白甜,總是跟著森澈跑,現在森澈心情不好,他卻能帶著森澈到處跑,展現出超出年齡的成熟。

此刻他目光柔和,嗓音充滿了聖父般的包容與治愈力。

森澈微微側身,扭頭望入他的眼底,當她觸及到那眸子裏的關心與熱誠,頓時像是白雪落入焰火嗎,融化了。

她眼眶濕潤,一滴淚沉沉墜落,落在兩個人緊挨著的衣襟上。

那自從失去父親無處安放的不安的靈魂終於找到了棲息之地。

“嗯。”她裹著哭音沙啞地應了一聲。

紅塵多苦厄,森澈覺得,這世界上有這樣一個人能接住她的眼淚,就足夠了。

料理店外頭,冰冷的冬夜裏,銀灰色背頭的青年提著打包的宵夜,沉默凝視著他們親密相擁的一幕,不久後扔掉手裏頭的東西便離開了,背影孤寂。

校長辦公室,人協中國分部副主席衛流對桌麵上攤著的學生檔案挑挑揀揀,“就這些了?”

人協名義上是來招募人員的,但其實跟強製征兵差不多,看上誰誰就得跟著走,軟硬兼施,實在搞不定就讓心理專家Joker催眠一下。

校長有些不耐,但還是努力保持著體麵的微笑,“請問閣下到底想要找誰的資料?”

龍洲大學雖然是亞太驅魔圈裏十分著名的教育機構,但人協是全球範圍內的武-裝驅魔組織,有半官方及政-治屬性,哪怕是龍大的校長也得敬之三分。當然龍大是校長尊敬的是人協這個招牌,而不是眼前狐假虎威的衛流。

“副主席想向您征得一個人。”跟著衛流來的是個古銅色皮膚的少年,稚嫩的麵上是令人不舒服的笑容,這笑容燦爛而虛偽,像是人造的太陽花。他也不等校長追問,繼續說,“她叫森澈,是前代K的女兒。”

“為什麽?”校長皺眉,“森澈這個孩子我知道,才大二,前陣子僅僅是為了完成寒假作業就差點把小命丟掉,她根本沒有正式執行任務的資格。”

“自古無夫無犬女,且子承父業奶天經地義,”衛流轉過身,逆光微笑的臉看起來陰沉可怕,“他父親沒有完成的任務,自然要由她這個女兒來完成。”

“這……”校長擰著眉毛。饒是他活了這麽把年紀還是想不通,為什麽人協副主席要害一個黃毛丫頭。難道是森天意跟衛流以前有什麽過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