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零章 雲中大勝

在最開始的時候,對於名將李牧,冒頓還是有著謹慎的尊重的。

而且,畢竟是首次真正與中原強國作戰,往常隻欺負過臨近小部落,最大的戰果也隻是與燕軍一起擊敗東胡和朝鮮而已,實在算不得多大的成績。

然而這樣的謹慎和尊重,在經曆了前一個月的輝煌戰果之後,就被冒頓完全拋到了腦後。

雖然僅剩的理智還在腦中呢喃著謹慎,但越來越多的戰利品,逐漸讓冒頓失去了對李牧的那點畏懼。

隨著勝利的節節到來,冒頓,以及他手下的小部落首領們,野心隨之迅速膨脹了起來。

原本就想借著這場秋季侵略打出自己名頭的冒頓,經過首領們的攛掇,也飛快失去了最後一絲理智,將目標對準了之前並未寫入狩獵名單的大城市。

樓煩的首都,雲中。

雲中這個名字如果比較陌生,那麽它在現代的名字就應該如雷貫耳了。

大同。

就是那個被稱為“北方鎖陰”的大同。

此地曆史上,都是中原民族對抗北方遊牧民族入侵的最重要關門之一。

即便樓煩的定居化還處於極其原始的階段,但作為一國都城,雲中依然達到了堅城的標準,防禦絕對稱不上弱。

為了攻陷這座城市,冒頓做足了工作。

雖然對李牧已經失去了最初的敬畏,但畢竟是關係到成敗一舉的戰鬥,冒頓依然將聰明才智發揮到了極限。

隨著冒頓的戰略發生改變,所有侵略到趙國境內,分散為數股的匈奴軍隊加快了行進的速度,將跟在他們屁股後麵的趙軍調動得更為頻繁,直到眼花繚亂的程度。

而且原本隻分散為數股的匈奴軍隊,在這樣的調動中,繼續細分為數十股,並且表現出了逐漸往北移動的跡象。

按照以往的經驗,這是匈奴人已經對侵略成果滿意,準備撤退的跡象。

受到一個多月侵擾的趙國上下,都為此鬆了一口氣。

除了李牧。

冒頓看似將兵力分散準備北歸,但實際上,他是想要將趙軍繼續分開,以給他在北方凝結兵力,迅速攻占雲中而拉開戰略空間。

而李牧,選擇了將計就計。

在冒頓施行戰略迂回,將兵力往北部集結的時候,李牧同樣命令部隊看似繼續徒勞地追逐,實際上,將大部分兵力偷偷集中到了雲中附近。

於是,在冒頓最誌得意滿,對著看似空虛的雲中城發起進攻之時,一頭鑽進了李牧的口袋陣中。

利用了堅城、地形,和創造性地使用原本作為機動力的戰車為屏障,李牧構建了一個將冒頓幾乎全部兵力都籠罩在內的巨型口袋陣。

而這口袋陣的兩翼,是集中了趙國北軍幾乎全部精銳力量的騎兵。

短暫而漫長的兩個時辰的戰鬥,或者說屠殺,匈奴人幾乎全軍覆滅。

冒頓雖然僥幸逃過一死,但等待他的或許是比死亡還要痛苦的未來。

這一戰,冒頓將自己數年來辛苦積攢下來的家底,還有太子丹贈予的財貨幾乎全部葬送,在實力為尊的匈奴內,他的地位已經岌岌可危。

而在趙國方麵,雲中大勝,讓趙國上下都歡欣鼓舞,自信的笑容也重新回到了邯鄲人的臉上。

原來趙軍並非是打不過匈奴,隻是在等待良機罷了。

趙成也為自己決定在樓煩境內與匈奴展開決戰的策略自得不已,認為此戰之功,他自己至少占了一半。

全國上下,或許隻有李牧一人,對此戰的結果沒有絲毫欣慰。

趙軍是勝了沒錯,但趙國輸了。

這一戰,趙國付出的犧牲遠不止是軍隊的傷亡。

因為匈奴一直的避戰和迂回,除了最後一戰的困獸之鬥給了趙軍一定傷亡以外,趙軍的損失並不多。

但整個樓煩,甚至趙國本土的北方部分地域,已經被匈奴的鐵蹄毀得差不多是幹幹淨淨了。

原本可以用來補充趙國本土國力的樓煩地區,各地都是一片破敗荒涼,民眾幾乎都被擄掠一空,至少短時間內對於趙國的國力是不會有任何幫助的了。

而且如果趙國不願意放棄樓煩,甚至趙國需要倒貼國力來維持在樓煩的掌控力。

而假若趙王肯聽信李牧在戰前的勸阻,這些被匈奴擄掠走的人口和資源,原本應該早早被送回了趙國才對。

“但,畢竟是勝了,不是嗎?”

老友趙勝原本的一臉喜色,在李牧的慘淡描述之後盡速散去。

趙王成為雲中大勝而鼓舞,派來酬軍的王使便是與李牧交情甚篤的趙勝。

“勝?若不是雲中太過重要絕不能丟,老夫甚至覺得還不如敗了的好。”

“這……”

“至少一場失敗,會讓朝堂看清楚,相比於西昭,大趙的國力實際上是每況愈下的。”

這也是讓李牧很不解的地方。

天下各國,無論強弱如何,隻要是打仗,那就都是越打越弱的。

唯有一個例外。

那就是昭國這個怪胎。

長達百年的對外征戰過程中,天下各國都在等待窮兵黷武的大昭從內部自行崩毀。

這也是列國為何麵對昭國如同壓頂一般的強勢,仍然將注意力分散到互相攻伐上,而沒有盡一切努力聯合起來的原因之一。

如果昭國會因為自身原因而崩潰,那麽何必去浪費自己的軍力和國力與其對抗,平白便宜了別人呢?

按照昭國的用兵程度而言,昭國的五個農民,就需要負擔一個士兵的用度,甚至包括後勤。

這如果在任何一國,這個比例達到,甚至靠近十比一,國家都會麵臨立刻崩毀的後果。

然而昭國非但沒有崩潰,反而越來越強了。

在長期保持著極高的供養比例的情況下,昭國甚至沒有爆發過農民的暴動。

這一絕對違反所有經濟、政治經驗的情況,讓所有人都無法理解。

恐怕就連昭國人自己,都難以理解。

但它就是發生了。

百年征戰之中,昭國越打越強,列國越打越弱。

然後到了如今,李牧的擔憂終於變成了事實。

即便列國再想擯棄前嫌,聯合起來,也無法撼動昭國的絕對強勢了。

列國隻能繼續陷入一個無法擺脫的怪圈。

隻能在昭國設定的中原秩序中繼續攻伐,甚至加大力量互相攻伐,以避免被昭國當作下一個楚國。

“那,王上那邊,上將軍是會……”

“老夫當然會謝恩。”

一直處在緊張中的趙勝,還有李牧的貼身侍從吳屹,都鬆了口氣。

李牧終於不再是以前那個一切由心的“跋扈將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