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三章 好事成雙

立秋之後的雨水雖然頻繁,但少了當日蘭若寺前的那般的雷霆和疾風驟雨,反而多了幾分細雨中的綿綿柔意。

在秋夜中僅剩了些許的暑意被清洗幹淨之後,這一日清晨的涼意更顯沁人心脾。

驛站的後院之中,大昭使團中的幾位重要人物紛紛在各自的躺椅上躺成一列,神色極為閑適,絲毫沒有和談陷入僵局時,其他各國使者那般的著急上火。

原本扶蘇隻是趁著談判暫時中斷,給自己做了一架躺椅玩,結果在被樗裏偲見到以後直如看到真愛一般,說什麽也要死死趴在躺椅上,拽都拽不起來。

扶蘇拿這家夥沒什麽辦法,於是幹脆給他自己、蒙毅、張蒼、李信等人同樣也一人做了一架。

躺椅這樣的神器一經推出,除了受到了包括恨不能一輩子躺在塌上的樗裏偲的愛慕,其餘眾人也沒有不喜歡的。

於是便有了這一大清早,一群大昭的未來肱骨們,躺了這麽一排的慵懶景象。

然後不知誰起的頭——十有八九是李信——不願意幹躺著,反而借著身體的擺蕩,將躺椅前後搖了起來,而且越搖幅度越大。

這樣一來,倒是激起其他幾人的少年玩性。

除了樗裏偲實在懶得動,其他幾人都加入了前搖後擺的玩樂之中了。

蒙恬帶著軍情,在高進的引領下進到院中之時,眼中所見便是大昭長公子在內,幾人瘋玩的樣子。

除了樗裏偲之外,沒人注意到院中突然多了兩個人,仍是玩得不亦樂乎。

直到聽到樗裏偲與蒙恬見禮的聲音,幾個玩得正嗨的大小子才趕忙伸出了腿在椅外,想要將搖擺的躺椅停下來。

然而事實證明,牛頓還是管得著東方的。

在強大的慣性作用下,扶蘇幾人費了好大的勁,才終於在蒙恬好笑的眼神中停下了擺蕩。

幾人麵色潮紅,也不知是害羞更多,還是熱得。

其中猶以蒙毅的臉龐最為紅潤。

好在蒙恬並未就此出言調笑,隻是上前輕笑著與好不容易穩定下身形的扶蘇等人見禮。

扶蘇不敢怠慢,帶著幾人同樣上前答禮如儀。

“城中都快吵翻天了,公子倒是一點不著急的。”

扶蘇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不過偷得浮生半日閑罷了。”

蒙恬笑著搖搖頭,信步走到一架仍兀自搖晃著的躺椅之前,摸著椅背道:“此物大約又是出自公子的巧思吧?”

得,自己玩物喪誌的名頭到底還是流傳出來了。

瞞肯定瞞不住,扶蘇便大方承認了,“近日有了閑暇,便著人做來略作消遣。”

蒙恬倒是沒有如老夫子那般勸誡扶蘇不可玩物喪誌,反而笑著點點頭,“若是方便,可否請公子割愛一架?”

這有什麽難的,扶蘇很痛快便答應了下來,“將軍若是喜歡,扶蘇再著人做一架,明日送到府上便是。”

“如此,多謝公子。”

“此事易爾,不必言謝。”扶蘇擺擺手讓蒙恬不必如此客氣,“倒是將軍今日怎麽有暇來此?”

雖說宛城是和談之地,因而不用太過擔心外敵入侵,但以蒙恬的治軍嚴謹,即便是閑暇之時也會保證滴水不漏,少有離開軍營的舉動。

因而扶蘇才會有所好奇。

“從白起那裏傳來了一份軍報,原本稍等也會送到公子這裏,不過我正好順路要去南城,想著公子或許會想早點知道,便順道送來了。”

白起那裏的軍報?

扶蘇一聽之下便知道大約是什麽事了。

連忙略有驚喜地接過蒙恬遞過來的軍報看了起來。

果不其然,與自己想得不差,白起這半個月來並沒有耽擱絲毫時間,反而趁著楚國因為和談而疏於防備,輕取了重鎮隨城。

取隨城的過程隻在軍報中簡單提及。

大約就是白起領大軍南下,裝作接管王翦部撤退後留下的郢都防守。

這是正常的換防,並不會引起楚軍的過多注意。

然而在南下的途中,白起偷偷分兵東顧,以少量兵力偷襲隨城得手。

而分兵的將領同樣是扶蘇很熟悉的人物。

韓信。

這個失蹤了一個多月後,卻帶著項燕的人頭突然重新出現的家夥,再次給了天下人一個大大的驚喜。

若說留城之戰中的韓信還隻是被扶蘇光芒所掩蓋,並不如何起眼的戰場邊緣人物,而刺殺項燕得手也隻能證明他的膽略。

那麽此次輕兵迂回數百裏,在敵軍防線之後偷襲隨城得手的巧妙用兵,便將徹底成為韓信的成名作。

扶蘇可以想象得到,此戰戰報傳揚開之後,一個“白起第二”或者“小白起”之類的名頭恐怕就會被戴到韓信頭上。

與當年在伐韓之戰中橫空出世的白起幾乎如出一轍,都是作為分兵將領輕兵突襲重鎮得手。

白起當年便是以兩萬輕兵雪夜突襲陽翟,徹底掐斷了新鄭向前線輸送糧草輜重的補給線,直接導致韓國王軍的潰敗。

雖然無論是戰鬥規模,還是勝利的意義,韓信此戰遠遠比不上當年白起那般驚世駭俗。

但在這個為天下人關注的和談時刻,韓信依然以一種神兵天降的姿態凶狠闖入了所有人的視野。

同時,他也將成功打破和談的僵局。

重鎮隨城被下,可不僅僅意味著楚國又失去了一座堅城。

更重要的是,作為廉頗西線防禦重要樞紐的隨城落入昭軍手中,就意味著楚國西邊的整體防線便被成功撕開了一個口子。

所謂防線,必須要有整體性才能稱當上是防線。

如果被撕開了一個口子,那就意味著整條防線都將麵臨崩潰。

而西線的崩潰對楚國意味著什麽,幾乎不需要多餘筆墨贅述了。

“楚國完了。”

說話的是張蒼。

當然,這句話的意思不是楚國社稷會因為一座城市的易手而宣告覆滅。

而是指在接下的和談中,楚國將無法擺出一副拒絕合作的樣子了。

在昭軍的威逼下,再由不得楚人拖延了。

而且好消息還不止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