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不久之前就見過, 又何來好久不見一說。

更何況,他們兩個現在的身份,多此一舉的招呼,簡直可笑至極。

祁聞眉眼一挑, 背光而立的光線就將他棱角切割銳利冷淡。

目光撞上, 他沒接話, 隻保持漠視。

許晨禾卻像是習以為常的狀態,他隻不過斂眸輕輕笑一下,就舉手投足斯文感十足的偽善。

他笑說:“都有空送到宿舍了,現在抽時間聊聊?”

“和你?”祁聞冷嗤, 居高臨下,“聊什麽?”

“難道在你看來, 我們之間的話題就一個林紓清?”許晨禾皮笑肉不笑地慢慢眯眼,慢條斯理地調整著袖扣, 卻每一秒連氣息都像是不懷好意。

“祁聞, ”他一字一頓, 聲息都慢到如吐信子,“兄弟之間, 不如推心置腹點兒?”

都開始用兄弟相稱,幾乎都能透露出這場對話的意圖。

祁聞有多囂張針對,那他就有多平易近人。

許晨禾真是打得一手好牌。

但祁聞以前看多了他這種爛招。

的確, 兩人是照麵於楚瀟出事之後。

當時, 祁聞從溪安轉學帝都,是和許晨禾做過一段時間的校籃球隊隊友, 但僅僅隊友, 道不合不相為謀, 祁聞根本就不會和爭強好勝擅長不擇手段的許晨禾變成一路人, 更不可能做兄弟。

所以理所當然,祁聞再轉學,兩人就是陌路人。

但許晨禾似乎不這麽想。

就先從林紓清一邊,優雅又漂亮的一等生,不談其他,這些光環足以吸引他,所以許晨禾本就對林紓清感興趣,隻是誰料林紓清會和祁聞親熱如此。

那晚餐廳外的對峙,許晨禾忍了一頭,但不代表這個虧,他就這麽吃了。

再想許晨禾自己這邊,收到舉報信的第一時間,他承認他是慌的,但仔細想想,整個圈子裏有誰會這麽針對他?

甚至可以說,有誰敢這麽針對他?

許晨禾背後有路,又是學校學院老師身邊的大紅人,論好處,必然輪得到他,那就看這情況,之前那個女主席才會吃了悶虧都一聲不響。

現在女主席出國事解決了,倒有人送匿名舉報信了?

第一時間,許晨禾隻可能想到一個人選。

林紓清。

祁聞現在就是護著她的保-護-傘。

許晨禾盯著祁聞那副不屑一顧的神色,他淡笑,用詞直白又深意:“她這麽做,是想要什麽?”

真是好大一頂冤帽。

祁聞麵無表情聽完,冷笑:“你當所有人都是你,手段這麽髒?”

“髒?”許晨禾眉頭輕挑一下,神色微繃的,“你說我?”

破天荒地,說完,他居然笑了起來,隻是這笑冷得滲人,他再抬眼,眼底就全是把控不住的慍氣。

“我手段再髒,能有你把我的人全送進警局的髒?”許晨禾開腔就是質問,像是再忍無可忍,“祁聞,別忘了,那筆賬,我還沒找你算。”

這句話,忍到現在,許晨禾咬字都威懾。

說的就是祁聞再轉學回溪安之前那晚,在窄道被林紓清撞見的那一幕。

和許晨禾搭邊的那幫混混,就在那晚,被祁聞一個不差地全都送進警局。

至於原因是什麽。

現在的許晨禾又怎麽可能不清楚?

但明顯,他還死不悔改。

那祁聞就沒必要在這和他廢話,他隻問他:“算?你想怎麽算?”

明明很淡的語氣,卻有不容置喙的壓製。

這次,祁聞沒再讓許晨禾更多。

許晨禾那邊剛開口,祁聞就置若罔聞地輕扯了下唇角,不留情麵道:“不談私生活的問題,我們就來談談你打架鬥毆,還砸場子手髒找女生麻煩的事......”

“就是你現在改過自新了,這些背調,你猜學校知道了,會怎麽樣?”每一個字都不是威脅,但分明有更深的意味。

更何況,以前和現在,改過自新這個詞放許晨禾身上,就是笑話。

這招,以牙還牙,祁聞送還給他。

兩廂對峙下的沉默。

祁聞語氣極低,似笑非笑:“許晨禾,就你,也配做學生會主席?”

正如林紓清和他說的,許晨禾這個主席的位置,還在考察期,並沒完全上位。

所以敏感節骨眼上,更有人看他不慣要拉他下來。

就是真拉下來了,那也是他活該,怪不了別人。

但如果許晨禾硬要把髒水往林紓清頭上扣,那祁聞就不會再置身事外。

很快,許晨禾就被激得眉眼暴戾到再沒儒雅樣,甚至,滿目宣泄就要爆發。

但祁聞根本沒給他機會。

他直接向前壓那一步,高大的身影將他狠狠扣死,漆黑的眸沉下,徹底風雨欲來的冰冷。

“所以你最好識相點,給我離林紓清遠點兒。”

許晨禾唇線抿緊,不置一詞。

“不然,”祁聞冷聲說,“這筆賬,我親手找你算。”

-

殊不知,林紓清剛上樓就發現自己的耳機剛才塞在祁聞兜裏忘記拿了,她又急匆匆趕下去,就撞見了祁聞和許晨禾這交鋒的一幕。

隔著距離有點兒遠,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但很明顯,是祁聞壓了許晨禾一頭。

林紓清沒上前,也沒在他們結束對話之後,倒返回了樓上。

祁聞沒和她說的,那她就不急著問。

林紓清一向很耐得住性子。

預期會有找談話,或者是更多麻煩的交流,但很奇怪,後麵接連一周過去,都安然無事,更甚的是,部門裏的相處又和諧起來,女副主席還額外在每周例會之後和林紓清說了抱歉,闡述了當時沒找她顧及的原因。

無論從什麽角度去想,似乎女副主席在處理這件事上就存在了觀念主導,如果不是潛意識覺得就是如此,又為什麽不問她呢?

論他們和她解釋再多,林紓清都笑而不語,看破不說破。

她聰明的點就在這兒,恰如其分地接茬,僅此而已。

但隔閡有了就是有了,沒必要躲躲藏藏。

一連幾天,有關許晨禾的傳聞是壓下去了,但有違和稀泥的處理方式,學校這次竟然第一時間就很正視地真對許晨禾的情況進行了重新背調。

校學生會的大事暫落到女副主席這邊。

林紓清也因此在女副主席手下稍微鬆了口氣,繼而學期過半,大小考試接踵而至。

所謂的大學考試周,在新的這一屆航科院額外注加的課程裏,時間擴展成了考試月。

也就是提前到十一月中下旬,整個大一航科院就開始沉浸在考試裏了。

早上課,晚考試,把人的精氣神都磨沒了。

林紓清再捧著書站在祁聞家門口,是臨近十一月底,傅芷卉祁霂予楚瀟他們離開的時間前夕。

近些天,傅芷卉老說看不見林紓清,想得慌。

別說她了,那是連祁聞都見不著,林紓清不是忙著上課,就是忙著考試,再兩不忙的時候,就是被學院老師喊去辦公室值班或是部門開會。

從早到晚,充實到要不提醒,林紓清這位準男友都感覺自己快沒存在感了。

答案是真的,他好像真的存在感岌岌可危。

因為聽到門鈴他走去開門,就見林紓清杵在門口,略顯生疏環抱著書的姿勢,有點兒疲倦又有點兒收斂地乖乖瞅著他。

像是頭一回來他這兒的客人,略有拘謹。

不知道別的情侶好久不見,再看見是不是會尷尬不知所措,林紓清分明半個月前還和祁聞親熱親昵的,這才半個月,她就又縮回龜殼一樣了。

有那麽一點點,微妙說不出來的感覺,林紓清隻覺得祁聞好像更好看了。

但她突然不敢做更多過分的動作,隻往屋裏小幅度地瞅了瞅,見沒人,也沒聽到聲音,好奇,“芷卉他們人呢?”

祁聞給她從鞋櫃裏拿了她喜歡的那雙毛絨絨小兔子拖鞋,放在她麵前,“說今晚要做飯吃,拉著祁霂予和楚瀟出去買菜了。”

這三個人玩的時候不見人影,一玩完就會被傅芷卉揪著紮堆出現在祁聞這兒,美名其曰說是來看看,關心一下祁聞。

但實則,明眼人都知道,傅芷卉那是想找林紓清玩兒。

今晚,聽說林紓清要來,傅芷卉半小時前就張羅著興衝衝跑出去買菜了。

所以現在的七零一,隻剩下林紓清和祁聞兩個人,還有那條來自七零二的狗狗。

像是聞香識人,狗狗特別喜歡林紓清。

她走到哪兒就跟到哪兒,小跟屁蟲一個。

但唯獨廚房,狗狗不會進。

所以這次是祁聞進了,它被可憐兮兮關在外麵。

知道傅芷卉那邊買菜,那林紓清就配合著想先把飯煮出來,同時再好好思考一下,要和祁聞怎麽開話題。

林紓清站在冰箱前苦惱,什麽時候都得她來找話題了......

祁聞入目她這全程的表情,忍住沒笑,也沒說話,就跟在她身後。

氣氛一下子靜的稀奇,這在他們兩個之間簡直前所未有的尷尬。

尷尬,林紓清是這麽覺得的。

但祁聞好像故意為之。

在林紓清洗完手,剛要轉身去找什麽時,突然眼前罩下一抹昏暗,順勢鋪天蓋地襲來的是祁聞壓下的熱息。

他終於沒忍住,笑了下,彎腰,視線和她平齊到咫尺。

一瞬間,林紓清呼吸微滯。

她連眼睛都沒敢眨,眼睫就被他聲息拂得微顫。

“怎麽了嘛?”她小聲問。

“什麽?”祁聞很輕地說。

林紓清剛想指他們之間的距離,緊接著,祁聞一邊手臂很幹脆地壓在池邊。

再度逼近的刹那,他另一隻手趁她不備環住她腰身。

一股溫熱力道,瞬間強勢襲來,林紓清猝不及防地剛撐住他肩,就被摟進他懷裏。

一顆心,霎時失去平衡地忽停又驀然加快。

更難以言喻的悸動。

祁聞低頭,溫唇就輕輕落在她不經意閉上的眼睛上。

而後,是鼻尖和臉頰,一點點地,輕吻蔓延而過,浮羽掃過的柔軟,林紓清的心都要化了。

不自禁地,她搭在祁聞肩頭的指腹都微微收緊。

直到再下一秒,倏然停下的親吻。

祁聞的唇就隔空停留在離林紓清唇僅一毫的位置,似親未親的,他看她一臉緊張的模樣,極低極輕地笑了一聲:“妹妹?”

聞聲,林紓清猛地睜眼,就見祁聞放大的臉在她麵前,他欣賞又透幾分漫不經意的玩味,壞到故意拖腔帶調揚尾音。

“想什麽呢?”

林紓清的臉一下就漲紅了。

祁聞卻見怪不怪地繼續問:“想要什麽,和哥哥說?”

壞笑裏全是調-戲的口吻。

“......”林紓清羞得不吭聲。

“哥哥滿足你?”祁聞又說。

“誰要你滿足?”林紓清沒底氣地更小聲了。

祁聞淡笑正欲揚起眉梢,就見林紓清忽地抬頭,小姑娘眼睛清亮澄澈的,裏頭那隻小鹿在漸變活躍。

對視裏,她倏然也學著他的模樣,壞笑了一聲。

祁聞不明所以,那句“這是怎麽了”剛問出聲,衣領就被林紓清輕輕一拽,順應著力,他被她帶得傾身,她仰頸。

兩人的唇在下一瞬就輕輕碰撞上。

蜻蜓點水一般,碰一下就離開。

林紓清笑意更深,目色滿是狡黠,像是在說“看吧,還不是妹妹滿足你”,但又說不出的純淨,像是牽住祁聞心的一片薄羽。

他神色稍頓,目光變深的刹那,就又落掌心扣住她後頸。

不等林紓清反應,他反客為主的吻更曖昧地漾了開來。

直到心酥,直到瀲灩,他淡淡低啞笑了:“嗯,謝謝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