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紓清是沒聽見祁聞那信誓旦旦的話, 但季圳然算是看透了。

還真是從送書包那晚開始,再加上這次體測,林紓清這封閉久了的嬌氣一股腦全湧出來了。

記憶裏,這本就是林紓清的模樣。

不夠明顯但依稀存在的可愛, 溫軟, 清甜, 再帶點兒嬌,就和每個被寵的小姑娘一樣,愛笑,也明媚, 而不是棱角分明的冷淡。

回去路上,季圳然走在後麵, 看著前麵林紓清和池蘊的兩道身影,突然出聲問身邊的祁聞:“不好奇麽?”

祁聞掀眼看他, 話音寡淡:“好奇什麽?”

“為什麽你回來前半個月的林紓清性格棱角很重, ”季圳然坦言道, “就經常讓人很難琢磨。”

祁聞頓了幾秒,自問:“有麽?”

他眉目凜冽, 漆黑的眼眸倒映著路光,倏然蘊出淡薄笑意,“我沒覺得她性格難琢磨。”

季圳然莫名看他。

祁聞不過偏頭, 視線微垂, 漫不經意落在林紓清背影上,“反倒一如既往啊, 倔強又柔軟。”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季圳然居然從祁聞這話裏, 聽出炫耀的意思。

他沉默, 聽他繼續說:“我知道,政教處那一麵她說不認識是在賭氣,就因為我三年前說走就走,也沒多和她說什麽,甚至後麵的聯係,斷斷續續到直接沒了,是我的錯。”

“......”話題陡然變成道歉,氣氛漸變尷尬,但祁聞總有本事陡轉方向。

他忽停兩秒,慢悠悠出聲:“不過,你剛才那話——”

他刻意拖了幾分調子,又把玩味猛地注入聊天氛圍,他微斂眼眸,挑釁定在季圳然身上,似笑非笑的,“是在說我回來了,妹妹性格棱角又不重了?”

空氣皺縮又隨風散開。

微不可察地,祁聞眼底彌漫壞笑,就算淨澈利落的校服校褲,現在在他身上,也被他醞釀出了運籌帷幄的姿態。

他微揚了下下巴,散漫歪頭盯著季圳然,輕笑了下,隨口問道:“這是在承認我在妹妹身邊很不錯?”

“......”季圳然當即感覺一把重錘砸在了自己頭上。

這人怎麽隔了三年,還這麽蹬鼻子上臉?季圳然神色一崩,就冷冰冰的:“你瞎想倒是有一套。”

祁聞忽地笑出聲,愉悅放鬆的,他站直身體,和季圳然不相上下的高度,兩人的氣質方麵,季圳然要是不肆無忌憚說話,倒是有幾分季家長輩培養出的分寸優雅。

而祁聞從小傲慢不羈,不設規矩的倨傲,在舉手投足更為明顯。

月光漫漫撒在他們身上。

皎潔光色,伴隨空氣裏似有若無的草莓甜味,似虛化了少年身上銳利鋒利的感覺。

幾人亦步亦趨往前走。

霓虹光影,車來車往,熱鬧非凡之下,祁聞目不轉睛望著林紓清喝著草莓牛奶還難得和池蘊嘻嘻哈哈的身影,他突然低淡喊了聲:“兄弟。”

季圳然偏頭,“怎麽?”

祁聞和他說:“打個賭怎麽樣?”

季圳然揚眉看他。

祁聞收回定格在林紓清身上的目光,同樣轉過頭,慢慢勾起了唇角:“給我接下來半年的時間,我給你西北林工還是清北的答案。”

樹影婆娑,光線搖曳,少年臉上的傲然卻始終如一,有無法摧折的冷靜和沉穩,是完全能撐起信任的堅定。

“如果是喜歡,讓她填西北林工。”

季圳然似燃起幾分興致,他淡淡笑了聲:“那如果不喜歡呢?”

祁聞盯著他,遊刃有餘的自信:“我帶她心甘情願衝進清北。”

沉默片刻,季圳然不置可否,“那賭注?”

“到時候,”祁聞笑,“給我光明正大追她的機會。”

穩賺不虧的賭,季圳然當然不可能不答應。

但那最後一句聽完,他隻是拍了拍祁聞的肩膀,慢條斯理深了笑意:“機會,不是我給的,該是她自己願意。”

“不過呢。”

“結果,我拭目以待。”

-

從回家開始,林紓清就感覺季圳然的狀態怪怪的,她想問,但這人丟了外套就接上不知誰打來的電話,上樓進房間了。

林紓清也沒在樓下多待,洗完澡就回房間睡覺去了。可能真是睡得太沉,中途連自己手機叮咚叮咚震動都沒注意。

等到她第二天醒來,別說震動了,她和顧苓的聊天框已經被消息衝到要翻不知道多少條才能看到頂頭,又碰上得趕早班公交,林紓清還是收了手機,趕緊先起來洗漱。

直到進到學校,她才知道,是因為昨天操場的一張照片,學校論壇又衝了。

她捂著臉一直走進教室,才避開那些人東看西看的不適目光,鬆了口氣。

隨即就聽到周子遠很驕傲的大吼:“班長!早上好!”

這下,不僅教室裏邊,教室外邊路過的人也都看著她了,林紓清尷尬地一路走回位置,看著自己桌上桌肚全被塞滿的零食,頭疼看著旁邊笑眯眯的周子遠和紀寒,還有同道看戲的顧苓。

“幹......幹什麽?”林紓清還是頭一回這麽慌。

周子遠笑嘻嘻的,“當然是給你補身體了。”

說完,他還把手裏的一板酸奶也往林紓清手裏懟,“班長,您辛苦了,昨天體測累了吧,成績特別棒,這幾天想吃什麽,要不我給您去小賣部跑腿兒?我體委,跑得快!”

“......”這麽獻殷勤的,非奸即盜,林紓清不吃這一套,不等周子遠拆封,她就又給他懟回去了,“有事說事。”

周子遠不好意思了,他撓撓頭,一臉乖巧相,他彎下腰,格外小聲的:“就因為昨天體測成績我們班都很棒,所以婭姐允許我們期末組隊複習了,那體測結束,接下來最重要的不就是組隊複習了?”

林紓清看他一眼,眼底特備懇切,連紀寒和顧苓也把求救的心思放在她身上了。

林紓清哭笑不得的,“組隊複習?怎麽個複習法?”

周子遠一拍桌子,又驕傲道:“當然是我們優秀班長一直以來的A和A+等地,婭姐就看同意A和A+等地的可以自行組隊,到時候課桌拚在一起,方便複習。”

紀寒還補充:“班長,如果不出意外,我們組還有個A+等地的!”

林紓清一愣,那句“誰”還沒說出來,教室後門就被踢開,祁聞拎著那隻白色掛了個球隊標簽,遮住那尷尬小黃鴨的書包,神色寡淡走進來了。

周子遠更激動了,朝他就是歡笑:“兄弟,久違!”

祁聞看他一眼,淡應的模樣像是還沒睡醒,隻是輕車熟路地拉開椅子坐下,從包裏把要交的作業拿出來,隨手寫了個名字,就轉身放在教室後麵專門交作業的桌上。

林紓清算是明白了,但她沒來得及說,周子遠就笑說:“班長!兄弟已經同意了!你還有什麽好猶豫的?!難道你不想和他一組麽?!”

“......”林紓清窒息地感受著全班很統一看八卦的眼神。

她剛搖了下頭,就目睹著周子遠一臉“爽了爽了,這回期末考試有救了”的表情,長歎一聲,轉頭就和紀寒興高采烈撞一下。

兩人異口同聲:“就知道!親吻是真的!”

睡醒了的林紓清:“......”

還沒睡醒的祁聞:“......”

-

就這樣,薑心婭剛宣布完分組名單,周子遠和紀寒這邊就迫不及待把五個人的桌子搬到一起,湊在一起,自習課哪兒還有複習的心思。

光是看昨天衝了論壇的祁聞抱林紓清的照片,周子遠和紀寒就像是兩隻打了興奮劑的雞,咯咯笑了半天了,最後被林紓清和祁聞同時做題不耐煩抬頭瞪來的一眼震住了。

周子遠有點兒委屈,偷偷摸摸把手機擺到幾張桌子正中間,正好夠給大家看到。

他壓著嗓音,努力喊道:“班長!兄弟!你們倆昨天這照片簡直太絕了!”

林紓清和祁聞麵對麵坐的同時抬了目光。

也不知道這照片是誰拍的,還挺有意境感,背後是濃霧厚霧陰森森彌漫的背景,高樹都被吹得搖晃,唯有祁聞抱著林紓清站在主席台下的身影,格外挺拔。

周圍所有的喧囂都被略微虛化成了陪襯。

難怪又衝了論壇。

林紓清推開手機,翻過一頁物理試卷,默不作聲地繼續往後做題,祁聞也是垂眼繼續有條不紊地唰唰唰寫著公式,草稿打幾行,就快速得到了答案。

桌上兩個學霸都在寫物理,顧苓寫數學,隻有周子遠和紀寒兩個學習痛苦倒黴蛋兒在寫生物。

但兩個人沒寫一會兒又覺得無聊,找話題聊起來了:“誒,兄弟。”

周子遠湊到祁聞身邊,一臉虛心求教的模樣,“問你個問題唄。”

祁聞沒停筆,“說。”

“一群牛逼僵屍打算攻打頂級科學家住的村兒,據說百戰百贏,可為什麽他們最後還是輸了啊?”

可能真是周子遠說得太認真了,不止祁聞,林紓清和顧苓抬頭看他時,都有幾分難以置信的嘲諷,當場給周子遠看尬了。

他咳一聲,捏著筆惶然:“咋啦?看啥?”

略頓幾秒,他看他們一臉懵逼的樣,就捂著肚子笑了:“哎呦,我就知道這生物題你們不會。”

林紓清和祁聞對視了眼:“......”

全程,隻有紀寒傻乎乎,他碰了下周子遠手肘,認認真真虛心求教:“為啥?”

周子遠不說,紀寒就看向林紓清。

都能感受著祁聞停筆後,慵懶看她的目光,林紓清抓心撓肝,最後尷尬道:“因為......”

“村子裏有孟德爾。”她視死如歸說。

紀寒愣了幾秒,和周子遠一起不敢發出聲音地捧腹大笑。

隻剩林紓清自己擰巴,再抬頭,就撞上了祁聞含笑帶寵的目光。

不像是嘲笑,倒像是誇她:答得好,妹妹真厲害。

“......”林紓清想逃。

作者有話說:

祁聞:妹妹說什麽都對,妹妹真漂亮。(狗狗眼.jpg

孟德爾豌豆雜交實驗,有印象的吧!

植物大戰僵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