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裏氳滿熱汽,水珠在隔間的玻璃板上鋪開又滑落。這個水溫對蕭過來說很高,他手撐在花灑下麵的牆壁上,低著頭,後頸被直接淋著,就這麽站了很久。

門被打開的時候蕭過整個人還是放空的,但任何細小的聲音和空氣裏的變化都能引起他的戰鬥本能。直起身看過去不過一秒都不到的時間,蕭過的目光犀利地透過蒸汽,看到了靠在洗手間門邊的滕錯。

蕭過愣著神色,一隻手還撐在牆上。

“小......”他覺出了不好意思,用很低的聲音說,“小灼。”

這兩個字幾乎要被嘩嘩的水聲淹沒,但滕錯聽見了。他走近了,就站在關著的淋浴間門外,又瘦又媚的身體曲線成為被映出的深色。蕭過隔著一扇玻璃看他,在升騰的熱氣裏開始讀懂霧裏看花的樂趣。

為什麽是一種樂趣,因為這初現於小腹的酥麻感覺源於一種對麵前人最原始的欣賞和喜愛,然而由於種種原因而隻能隔靴搔癢,讓這喜愛裏也帶上了無奈。那感覺倏地躥上來,遊走在四肢和背脊。想要而不得,近在咫尺又相隔分寸,食髓知味的渴望,再加上一種莫名的確信,仿佛下一刻就能占有這個人,這些都加到一起,就是緩慢征服的樂趣。

其實蕭過一直在這樣看滕錯。

哪怕是少年時在一起的時候,他最想要做的就是軟了滕錯的刺,看到滕錯的心。也許魅惑的人都這樣,太過精致的外表讓他們就算是在真誠時也看起來是在招人,反正蕭過有這個感覺,何況他和滕錯之間還橫著那十年。他明明已經得到了滕錯的親密,但還是覺得不夠。

依賴,隻給彼此看的脆弱,還有隻給對方的忠誠,他還想要這些。這是來自蕭過為數不多的貪心時刻,但他清楚自己的渴求。

蕭過呼吸沉重,他打開了淋浴間的門。

白汽瞬間向外撲散,滕錯被包裹其中。他在這一刻抬起手,脫掉了衣服。

麵部和脖頸的蒼白延伸向下,輕薄到看得見底下青筋和血管的肌膚滑膩光澤,被再下麵的骨骼抵出馳魂奪魄的弧度。

這是一副美人皮。

滕錯和蕭過對視,那雙眼也在濕霧裏變得漉漉含芒。長睫末端掛上了晶亮的水滴,但他沒有眨眼。

他赤坦地邁向蕭過,說:“蕭哥。”

蕭過能感到麵頰上的熱度,可他沒有後退。兩個人的胸膛就差幾厘米就可以相貼,然而滕錯就停在這裏,仰著臉看他的蕭哥。

水從側邊噴灑過來,被蕭過寬碩的肩擋掉了一半。剩下的都變成四散的水珠,沾到了滕錯的麵頰和身體,到處都是濡濕的。再順著他的脖頸和胸口淌下去,顆顆晶瑩落到本來就沒幹的長發上,那裏是水霧純白裏的唯一墨色。

“蕭哥,”滕錯嗬氣輕柔,挑釁般地問,“你是在害羞嗎?”

他很成功,因為蕭過真的被挑釁到了。

水聲似乎都變成了喧沸,霧氣不減,但蕭過隻看得見滕錯,而他接下來的舉動讓滕錯非常驚詫。

蕭過沉默地前進了一步,讓兩個人胸膛緊貼。

他不說話,但他沒有害羞。

這是蕭過第一次如此直接,滕錯當然感覺得出這人的不同,明明出去買吃的前還好好的。他想提問,於是打算往後退一步,卻被蕭過準確而且強硬地扣住了腰。

白膚浸了水,稍微回暖,握在手裏的時候滑得要命,還軟,像是失去了冷血特征的蛇。

蕭過前傾身體,和滕錯碰了碰唇,觸感也是一樣的。

和十年前一樣,當年的蕭過就有這種感覺,他撫摸和親吻小灼,就像是在撫摸和親吻一條蛇。

他想捂熱這個人。

“小灼。”他不滿地低聲叫著滕錯。

滕錯扶住了蕭過的手臂,回應說:“蕭哥。”

他稍微有點顫抖,蕭過拉著他換了個位置。滕錯的背部貼到了牆,和蕭過一起站在花灑底下。

水直衝下來,像是場暖雨,淋得人剩不下什麽理智。滕錯的頭發被徹底浸濕了,層疊地纏裹著蕭過攔在他後腰的手臂。

“蕭哥,我知道你心裏有事。”他鬆垮地掐住蕭過的脖子,“告訴我,說話。”

蕭過的眼底醞出了紅,喉結滑動猛烈。他和滕錯抵著額頭,被水衝得不斷眨眼,很低沉地“嗯”了一聲,嘴張開又合上,還是沒說話。

滕錯看著這明顯掖著心事的悶葫蘆,笑出了聲,側頭親到了他的喉結。

滕錯說:“喜歡嗎?”

蕭過胸膛起伏,又忍了一小會兒,然後點點頭,誠實地說:“喜歡。”

“那就說話。”滕錯說。

蕭過很重地呼吸,說:“別勾我了。”

滕錯輕輕地挑眉,並不聽話。

“可以悶,”他說,“但我不喜歡心裏藏東西的人。蕭哥,說話。”

蕭過稍微仰了仰頸,說:“我......確實想問你點事。”

“問。”滕錯一隻手按在蕭過胸前,如願以償地感受到了又強又快的心跳。

他的睫毛接著水,映著雙瞳裏狎昵的光,像是在水底潛生千年的妖。他在美人皮下肆意勾誘,用雙手摟住蕭過的脖子,說:“蕭哥。”

他自詡拿捏著蕭過的要害,晾一晾捏一捏,就能讓人說話,他是想聽聽看蕭過怎麽了。然而他的算盤頭一回落了空,因為蕭過猛地抬起他的下巴,吻上去,又凶又狠。

在這一刻之前,蕭過始終分不清誰才是被製獲的那一方。

但他現在知道了。他即將捂熱這個人。

這個反應是滕錯這麽也沒想到的,可他已經被堵了唇,什麽也說不出來,在幾秒的功夫裏就麻了舌尖。他還沒來得及閉眼睛,看得見蕭過也是睜著眼的,而且那牢牢盯視過來的目光是他見過的。昨晚最後的時刻,蕭過似乎就是帶著這樣的專注和隱忍來瞧他。

滕錯忽然有點兒慌。

他甚至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蕭過捉住了雙腕,掛了手臂在蕭過後頸。滕錯被擠在牆角,唇間擋不住攻擊。

“小灼,”蕭過在接吻結束時叼了一下他的喉結,說,“我想問你的事,是有關......”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總之他的話停頓了一下。滕錯鬢邊不知道是水還是汗,在蕭過肩頭撐著手肘,指尖插在他的發間,被短短的發茬兒紮得發癢。

當滕錯就要忍無可忍時,蕭過簡短地說:“陳崎。”

就這兩個字,滕錯就知道蕭過要問什麽了。

壞了。

這人別扭了一晚上,結果是要為了情敵的事。

蕭過在滕錯耳邊低聲說:“他喜歡你。”

滕錯顧不上回答。

蕭過親他,問:“是不是?”

滕錯埋頭在他頸窩,小聲地“嗯”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在回答還是別的。

蕭過說:“是,還是不是?”

“嗯,”滕錯蹭著他點頭,飛快地說,“是。”

嫉妒是魔鬼,蕭過扳正滕錯的臉,毫不猶豫地親上去。

淚無奈地溢出了眼角,滕錯的胸膛還在猛烈地起伏,蕭過的指就已經滑進了他半張的唇。

滕錯眼都紅了,站不穩,攀著蕭過。他的神情在訴說受不了也在訴說好愉悅,他用氤彌著濡霧的眼看向蕭過,說:“陳崎......”

他這話說不完,蕭過猛地又吻過來。

蕭過用他高大的身軀完全地罩住了滕錯,就連從天而降的水花也挨不著小灼。熱水衝打在蕭過的後背,迸出細珠。

蕭過吻完了,還和滕錯抵著額頭,說:“不準說他的名字。”

“你,”滕錯的眼睛濕了,他倉促地說,“是,你,你問......的。”

“那你答,”蕭過今天不打算收著,問,“他喜歡你,你呢?”

小灼不敢答錯,主動去親蕭過的嘴唇。他不吝嗇情話,也清楚自己的魅力,所以他挑起的眼尾裏藏著淚也藏著波兒,對蕭過深情款款地說:“我喜歡你。”

淋浴就沒斷過,蕭過卻覺得口幹舌燥。

他關掉花灑,到**滾一圈熱水就幹了,肌膚還燙著,剩下的潮濕就是消不掉的熱汗。蕭過撈著滕錯的長發,滕錯本來是趴著的,跟著他的動作半撐身,還想要親,卻被蕭過用食指攔住了。

“你和他,”蕭過俯身,問,“是怎麽認識的?”

滕錯躺在他投下的陰影裏,聽著他低沉帶感的聲音,月光斜進來,落在滕錯深陷的腰間。

“在國外的時候。”滕錯稍微側身,聲音還是啞的。他說:“他......被,被毒\販,脅迫......做,人體運輸。我,我......找人,給他做了,手術,讓他......”

蕭過側身壓著他散開的濕發,讓他跑也跑不了。

蕭過到底心疼小灼,舍不得。他把熱氣都哈在滕錯後頸,又說:“你救了他。”

滕錯不回答,蕭過吻舔在他的耳邊。

滕錯明白了。

這是場來自蕭過的審訊,他是被捉住了的妖,被鎖在這裏,沒有任何逃脫或者翻身的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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