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宛抬眼跟他對視了幾秒, 突然莞爾一笑,“聊聊?”

青羽橫插一腳,攔在崔小宛和聶容昭中間, “您又想做什麽?我家小郡王傷還沒好。”

崔小宛一揚眉,“這麽弱?”

她也沒下多重的手, 不是說這小郡王很抗打嗎?

聶容昭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將青羽撥到一邊, 目光擒住崔小宛的眼睛,“聊就聊。”

隨後上了樓,尋了個角落,坐下了。

教武堂的二樓專門用來存放兵刃劍戟, 平時沒人上來, 幾排武器架後邊就隻有兩張小凳子,旁邊靠牆的位置還放了幾支大錘。

青羽跟在他倆身後上的樓, 走到一半被小郡王勒令原地待命, 隻好杵在樓梯口,擔憂地看著武器架後邊的兩條人影。

這兒兵刃那麽多, 萬一兩人一言不合, 打起來怎麽辦?拳腳傷倒還好了, 反正小郡王也習慣了, 就怕那崔將軍是個衝動的, 隨手拿起一把刀就把小郡王禍害了, 那他也隻能提頭回去見王妃了。

真羨慕黑玉,郡主應該安分得很。

崔小宛坐在他旁邊,朝青羽的方向看了看, 確定距離夠遠, 這才開口。

“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

小郡王抬眸看她, “你能和我做什麽交易?”

“我保證以後離你阿姊遠點,斷絕關係都行,隻要你以後別在教武堂上那麽懶散,也別將我的事往外說。”

反正她們有聊天群,做做表麵功夫還是可以的。

這小郡王自己不學就算了,還帶得其他人也心慵意懶,她本來是不想管那麽多,關鍵狗皇帝說教習要有成效才能官複原職,這簡直是為難人。

想來他也不關心其他事,不如拿這跟他談。

“當真?”

聶容昭有些狐疑,像他阿姊這樣巴巴給心上人送錢,還不介意對方有好幾個相好的,別說晸京城,就是整個大巍,都不一定能找出來第二個。

這崔晚說舍就給舍了?

“你不是怕我連累她嗎?我現在就可以修書一封,派人送去恭王府,跟她斷絕往來。”

正好讓聶靈嫣不要再搞事情了。

聶容昭垂下眼睫,默默頷首,能借此機會讓阿姊離了他也好。

他見崔將軍也不似那不通情理之人,昨兒還教訓了一通於信仁,便想提一提萬小翠,看這其中是否有什麽誤會。

“崔將軍可曾對女子動過手?”

身上的傷還隱隱作痛,想象一下這些拳頭若是落在女子身上……也難怪萬小翠不敢離了他。

“沒有,我從不打女人,都是嚇唬嚇唬她們。”

崔小宛滿不在乎,像聶靈嫣那樣特別能折騰的,她也就在群裏警告兩句,不然估計能直接騎到她頭上去。

這小郡王的問題也太奇怪了,她打女人做什麽?

誰料這話說完,就見聶容昭麵上寒了寒,“既有一身好武藝,便該用於正途,欺壓婦孺算什麽?”

崔小宛拿指甲撓了撓下巴。

他們是不是哪根線沒搭上,怎麽就到欺壓婦孺去了?他是覺得聶靈嫣那樣的性子還能受欺負?

“我頂多就跟她們開一下玩笑……”

他這一說,崔小宛心裏也有點虛,難不成她先前的玩笑都很過分?

聶容昭有些慍怒,打開折扇搖得嘩啦響,“嗬,崔將軍覺得是開玩笑,萬姑娘可不覺得。”

崔小宛神色微變,“萬姑娘又是什麽人?”

她怎麽從來都沒聽過?

崔小宛在記憶中搜尋了一遍,自從穿越到大巍,她還從未與姓萬的打過交道,到底是誰胡亂編排她,說她欺負人?

難道是原身認識的人?

【崔晚】你們快幫我查查,這崔晚先前在晸京有沒有跟姓萬的小娘子交過惡。

【聶靈嫣】這怎麽查?

【佘鳳】崔晚先前在晸京統共也待不夠十幾天,剛跟西垠打完,又去南邊了,能與人交什麽惡。

【崔晚】說得也是。

難不成是府裏剛招的幾個丫鬟?不應該,今天就隻見過一麵,就算有個什麽不滿的,消息也沒理由傳那麽快。

當日聶靈嫣說過萬小翠這名字,兩人都沒放在心上,再加上欺壓女子這事也對不上,一時也沒想起來。

聶容昭見崔小宛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裝傻,也不想同她多說了,站起身,提醒了她一句,“崔將軍記得將決絕書寫了,送到恭王府。”

說罷,他往樓梯口走了幾步,又回過頭,“還是讓青羽送吧。”

以防崔晚食言。

話說到這,崔小宛也隻能假模假樣寫了封決絕書,交到青羽手上。

這信上內容既要讓小郡王看明白,又不能對外暴露自己女扮男裝的身份,隻能盡量簡短。

青羽拿過去一看,上邊就隻有幾個字:緣盡於此,不必再見。

他偷偷跑去跟聶容昭匯報了,“這麽短,能行麽?連署名都沒有,會不會太敷衍了?”

聶容昭沉吟片刻,心下了然。

雖說現在滿城風雨,都在傳崔將軍與恭王府郡主的事,估計早就傳到聖上耳邊了,可外頭人說得再多,也能當做流言,都是虛的。

若是有個書信往來,被有心人找出來那便是實質性證據了。反正阿姊應當認得崔將軍筆跡,不必署名也能分辨,這做法甚是謹慎。

“不敷衍,穩妥得很,你快送去給阿姊。”

*

崔小宛回到將軍府,正想找張玉喜問話,誰知連個人影也沒見著,一問小桃,才知張玉喜又出去了,剛走不久。

她聞言立馬回房換上先前準備的麻布衫和鬥笠,沿著先前的路線追了上去。

這回她是順利跟上張嬸子,一路尾隨她到了一間老舊的宅子。

這宅子離豐收街不遠,冷冷清清,門口連個燈籠也沒有。

莫非張玉喜平時就是在這跟長公主接頭的?

崔小宛趴在牆上聽了一會兒,確定院中無人,一個翻身,悄無聲息越過圍牆,偷摸摸在裏頭轉了一陣子,來到一個緊閉了木板門的小屋前。

裏頭似有些微細小的說話聲。

“……不過姑娘平平安安,人是沒出什麽事。老身有時想勸她別查了,又覺得對不住你們。”

“最近姑娘性子也有些不一樣了,有些話老身說了她還不愛聽,但她這樣,比先前鬱鬱寡歡,什麽事都悶在心裏強多了。”

是張嬸子的聲音。

崔小宛聽了幾句,有些疑惑,張嬸子在跟誰說話,又是在說誰呢?

屋內的聲音還在繼續。

“姑娘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前幾日又把恭王府的小郡王打了一頓,我這個心呐,七上八下的,還好小郡王沒追究。”

???

崔小宛腦子裏嗡地一聲響,把小郡王打了一頓的人,不就是她麽?

敢情張嬸子從頭到尾說的都是她?她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崔小宛回想起這十幾日的相處,細品之下才覺出不對。張嬸子對她的身量尺寸十分熟悉,去雲上軒訂的衣裳特別合身,好似裁縫親自給她量體裁衣的一般。

再就是,張嬸子有時對她很是嚴厲,行事完全不像一個普通的仆婦。她起初以為張嬸子就這個性格,現在想來,張嬸子是先前就與原身相識。

崔小宛屏住呼吸,伸手戳開窗戶紙,往裏頭看去。

透過碎紙洞,她先是看到了張嬸子清瘦的背影,伏在地上,也不知在做什麽。

視角一挪,她差點腿一軟坐在地上。

張嬸子麵前赫然是十幾座沒有名字的深棕色牌位。

【崔晚】我覺得我跟錯目標了,但我發現了一個驚天大秘密。

【聶靈嫣】你先別說什麽驚天大秘密,先解釋一下,這是什麽?

聶靈嫣發了一張截圖過來,上邊是崔小宛剛剛讓青羽送過去的決絕書。

【聶靈嫣】我剛從宮裏回來,就看到青羽在門口等著,還以為聶容昭出什麽事了。

【聶靈嫣】誰知道是你要跟我決裂?

【崔晚】這不重要,你先聽我說。

【聶靈嫣】這還不重要?你都要跟我絕交了還不重要?

【佘鳳】我覺得……小宛可能隻是應付一下小郡王,畢竟小郡王手上有她把柄,信還是他的侍衛送的。

【聶靈嫣】這樣啊,那沒事了。

【崔晚】……什麽時候聶靈嫣能不發瘋,我就阿彌陀佛了。

【聶靈嫣】鬥戰勝佛的那個佛?

崔小宛將剛剛看到的事在群裏簡略說了一下,聽得其他幾人直打寒顫。

【溫如月】明明是大夏天,我這會兒怎麽覺得背後一股涼意。

【聶靈嫣】嘶,跟這靈異事件比起來,你要跟我絕交的事好像真的不重要。

【崔晚】你們為什麽都把這當靈異事件看?

【佘鳳】這十幾個牌位,恐怕是小宛原身的家人,不知什麽原因遇害,隻有張玉喜和小宛原身逃過一劫。

【佘鳳】原身有可能是在逃亡過程中,走投無路才女扮男裝去從軍的。

崔小宛擰眉,倒是有這個可能。

她蹲得有些累,正打算換個姿勢繼續跟她們討論,突然聽到旁邊的門“吱呀”一響,張玉喜從裏頭走出來。

“什麽人?”張玉喜後退了好幾步,在地上撿了根木棒拿在手上。

崔小宛這才意識到自己還穿著麻布衫戴著鬥笠,忙掀起鬥笠上的白紗,露了個臉,“張嬸子,是我。”

這會兒得知張嬸子身份,崔小宛也不用顧忌什麽了,正好還能跟張嬸子了解一下原身之前的事。

“哐當”一聲響,木棍被張玉喜扔到了一邊。

她上前來細細一瞧,鬆口氣。

“姑娘,您是來看老爺夫人的?怎麽不直接進去?還戴一鬥笠,老身以為是被誰跟到老宅來了。”

崔小宛搖搖頭,“我確實是跟蹤你,才找到這的。”

張玉喜有些詫異,“跟蹤我?”

“對,其實我不記得先前的事了。”

作者有話說:

0點還有一章~

說一下,將軍以後還會是將軍,也沒有什麽婚後洗手做羹湯的事,別的說多了劇透[吐魂.g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