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百家學說都不封閉,一般隻要有人上門求學,都會教導,交流,甚至有些還會打開書庫讓顧楠進去學習。

可能其中也是因為已經少有人來求學,他們私心上也不希望自家的學說失傳吧。

在如此的時候,他們所教的都很少藏私。

竹簡的體積太大,顧楠將從前寫的竹簡都重新抄成了紙本,即使如此,如今也是寫了許多了。

至於用的紙,自然都是問一些比較富裕的百家之人借的,她這手中也沒有錢財買不起這麽金貴的東西。

說起來也是有一些慚愧,抄別人家的書,用的還是別人家的紙。

咳咳。

一路上拜訪許多百家之人,其中也時常打聽一些其他百家的情況。

多番打聽她才找到了這裏,聽說可能是還有墨家學說在此流傳。

結果還沒有找到什麽墨家之人,天上就先下起了雨。這時候的紙張是很脆弱的若是被雨水打濕恐怕就是報廢了,所以顧楠才是萬分小心,半箱子的書,她可不想重新寫上一遍。

方才跑來的時候都是用內力護著那些書才沒讓箱子濕了。

運起內息於身上,隻見顧楠身上的衣衫冒起了一些水汽,沒過多久,衣衫和頭發便是全幹了。

這般做是很消耗內息的,甚至可以說是浪費,不過顧楠用著倒是隨意。

靠坐在屋簷下的牆邊,顧楠看著落灑在街間的小雨,也不知道這雨什麽時候會停。

······

“沙,沙。”

一個學生打扮的人正拿著掃把站在庭院之間清掃著落葉。

剛才下的那場雨將院中樹上不少的葉子都打了下來,如今粘著未幹的雨水掃起來頗為麻煩。

那學生的臉色有些苦悶,但是好像不是因為難掃落葉的原因,而是因為別的什麽。

他今日本是來和先生告辭的,他已經準備好了行囊和錢財要去另一個儒門下求學了。

不過他已經是先生最後一個學生了,先生對他的期望一直很高,對他也是視如己出。如今他這般辭行而去,又要叫先生如何看。

恐怕是要被視作驅利附勢之人了吧。

學生想到此處苦笑了一聲,更有心思放在那掃地上,掃帚有一下沒一下的在地上刮擦著。

他本也不想離開,但是若是繼續鑽研墨學,自己又如何步入朝堂,又如何得嚐心中所願,又如何報予身養己身的雙親?

曾經的友人在聽聞他所學墨學的時候都對他另眼相看,自這般下去,又怎麽自處。

學生默默握緊了掃帚,他今天是要去辭行了。

“砰砰砰。”

一陣敲門聲突然從外麵傳來,學生疑惑地抬頭看去,難道是先生的友人。

當下心中更是後悔,為何不早一些說,如今先生的友人也來了,自己在說,該是要遭到兩個人的鄙視了。

心中如此向著,有些窘迫地走到門邊將門打開。

站在門外的並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先生的友人,而是一個沒見過的人的模樣。

那人穿著一身白衣,頭上頂著鬥笠,背上背著一個書箱。

“請問,此處可是墨佻先生的門下?”

學生先是一愣隨後有些不明所以地點頭說道:“是,敢問閣下是?”

“哦,是就好。”白裳人笑了一下,拱手說道。

“在下不過一遊學之人,聽聞墨佻先生在此,蓋來求學,望君引薦。”

“求,求學?”學生的聲音有些結巴,半響,湊到白裳人的近前,小聲地說道。

“君,這是墨家門第。”

“我知道啊。”理所當然地說道,看著學生的模樣古怪,問道。

“莫不是墨佻先生不願見客?”

“啊。”學生連連搖頭,讓開了身子:“不是不是,還請先進,我這就去告於先生。”

他是有一些慶幸,他本來還擔心自己離開,墨學可能難再收學生。

這下他倒是沒有這個顧慮了。

幾年之間,在許多的做學之人之間都流傳著這麽一個故事,有一個人遊遍百川,拜訪百家,以求百家之言而學。

學無禁忌,隻要這人想學,先生願意教,就會上門拜訪。

傳聞此人通學無數,上至儒、道、法,下至墨、農、商,都有所及。

這人常穿著一身白裳,帶著一個鬥笠,腰間挎著一根黑棍,背上背著一個書箱。

她之所學和所記都放在那書箱之中,遊於山川大河,走於市集街巷。

在國中的任何一處地方,都傳聞有人見過此人。

有人說此人是山中遊士,又有人說此人是名家之後,甚至有人說此人是仙中人士。

蓋是因為有人曾看見她立於川間水上醉歌,那歌聲如是雲中仙樂,詞句渺然。

還有人說曾見到她摘下鬥笠,說是那是非人間之姿。

因為通學百家,這人有了一個稱呼,叫做百家先生。

本來,人也皆當此人為一談資,直到有一日。

一個落魄的書生見到了在路邊宿醉的此人,鬥笠蓋在臉上看模樣睡得正熟,一旁的書箱放在一旁開著。

那書生認出了百家先生,等他上前那百家先生卻是已經醒來。

她沒有摘去鬥笠,隻是坐了起來生了一個懶腰,指著書箱笑著說。

“見你與我有緣,這書箱之中的書你可以挑一本看看。”

書生求功名要了一本法家學說,百家先生在書箱裏翻找了一下,如是擲雜物一般地扔給了他一本。

他翻書看了起來,本還不以為意,但是隨後越看越是沉入,其上的法家學說非他先前所有的所見所聞,但是確實是法學,而且皆是根本的治世之理。

等到書生看完,天鬥已經黑了,他卻意猶未盡,心中動了歪念,想要再看一本儒學。

那百家先生沒有再讓他看,他隻覺得手中一空,手裏的書就不見了。而那百家先生已經飄然著半醉離去。

一開始這書生的話被人們當做笑談。

但是隨後這書生以他的所記著的那本法家學書上的內容在長安城被丞相收為了門客,並被推舉為官之後此事就不同了。

隻是一本書記住了一點就可以為官,那一箱書呢。

一時間做學之人都開始找起了這位百家先生,有人想要求學,有人想要論道,可是始終隻聞其聲,不見其人。

隻有偶爾的幾人,有緣遇到了那位先生,得觀書一本。

觀得其書中者,有一無所得,不明所以之人。

也有自為立著之人,入朝為官之人。

更有其中者,有可觀天知雲雨之人。

一時間,那百家先生的書箱叫世人眼熱,沒有人覺得自己會是那個一無所獲之人。

丞相在聽了那書生所說之事和他所記住的那些法學理論之後,便是找於漢武帝舉薦此人入朝。

其實顧楠給那書生的書內容駁雜。

那書上所寫的也不過就是一些簡單的現代的法學體係,加以自己的理解和她當年同李斯一起為官的時候被他傳到的一些東西。

武帝本不在意,但是隨著這百家先生之事接連傳入朝中,他也有了興趣,昭於天下要見此人,終卻不得見。

相傳最有機會的一次,武帝聽聞人傳百家先生路於長安一花樓。

起駕而至相邀,卻又已不見人影。